《如若夏日结束》露娜蒂克

3、罗曼蒂克消亡史

　　假期过后，迎来了月考。这次利淇自觉不妙，都怪假期玩得太忘我，把学业都抛诸脑后了。她趴在一堆没收拾好的书中间，看着窗外，老榕树上的蝉鸣聒噪得很，越吵越心烦。她从抽屉掏出MP3，戴上耳机，想要隔绝开这个世界的噪音，但是发现她的耳机坏了，漏音。
　　她摘掉耳机，把耳机拔了，站起来走到垃圾桶边，赌气似的扔掉了。
　　“利淇，月考完了，这周末，有什么安排吗？”何芸仪从她后面窜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没呢，准备好好待在家学习。”
　　“少来了，你高中两年，周末有带过书回家吗？”
　　“不如周六中午放学之后，去看个电影？”
　　利淇思考再三，毕竟电影下架了，就没法再在电影院看了，错过不再来。紧绷了这么久，看个电影再努力学习，似乎也不错，效率说不定更高，于是松口答应了。
　　煎熬的周六上午总算过去，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疲态，包括上课的老师。下课铃一打响，整座教学楼就好像地震了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炸开锅来。利淇和何芸仪早早收好了书包，走在了校道上。
　　“等等，我也要去。”陈安阳从后面追上来，慌乱地把书包带子整理了一下。
　　利淇没说话，也就是默认同意了。何芸仪在隔壁本来叽叽喳喳的，一下子竟也安静下来，显得有些拘谨。利淇虽然不敏感，但是也觉察出了此刻氛围的一些古怪。她走在何芸仪和陈安阳的中间，感觉自己像一堵高墙，阻碍了人类的友好文明交流。
　　转了两趟车，终于来到了最近特别流行的IMAX影院。利淇手捧着两大桶爆米花，等待着电影开场。他们要看的是一部惊悚电影，虽然不是鬼片，但是讲的是鲨鱼。还不如鬼呢，鲨鱼可是真实存在的，这让她以后怎么直视纪录片里的大白鲨。
　　何芸仪和陈安阳在开场前，非常有默契地集体消失了，当然，利淇也非常有默契地没上前凑热闹。
　　“刘晓秋？”利淇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环顾周围，发现跟她穿着一样校服的刘晓秋，正坐在休息区的角落里看书。
　　“嗯？利淇，你也看电影吗？”
　　“对啊，跟何芸仪他们。”
　　“哦，看什么？”
　　“忘了叫什么名字了，惊悚片，讲鲨鱼的。你呢？”
　　“我看《烈日灼心》。”
　　“感觉蛮有意思的。”
　　接下来，她们又陷入沉默当中。利淇不好意思低下头玩手机，眼神只好在附近乱飘，找不到落脚处。刘晓秋低下头继续看书，她太安静了，太旁若无人。坦然得像和她已经是彼此默契十足的朋友，而不是做了上下铺两年，还没怎么说上几句话的陌生人。
　　“我的电影快开场了，我先走了。”利淇假装抬手看了看手表，然后转头对刘晓秋说。
　　“嗯，看得开心。”
　　利淇站起身，刚好收到了何芸仪的语音，她表示已经在检票口恭候许久，却一直不见利淇的身影。利淇只好加快脚步，跟他们会合去了。
　　看完电影之后，他们就各回各家了，只是陈安阳这个万年邻居，居然没有跟利淇一起回去，反倒是说跟何芸仪有事情要商量。利淇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俩人，绝对有些什么，一个作为她在学校最好的朋友，一个作为她这16年来，几乎每天见面的损友，居然什么也不和她说，她的心里有些许不是滋味。
　　她回到家，爸妈已经早早的在家等她。晚饭的香气从厨房跑了出来，充满整个客厅。她把书包扔回房间，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坐在了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
　　“一回来就看电视，也不知道这习惯是跟谁学的。”她妈妈从厨房端着一盘冒着烟的青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利淇一听到之后，立刻站起身，走进厨房，拿好碗盛饭。
　　“妈，我的回力真的要撑不住了，开胶开得我只要再穿一次体育课，就会原地解体。”利淇手上一边盛着饭，嘴上一边夸张地说道。
　　“哪那么夸张，那双鞋你才穿了多久啊，一个学期都没，少给我在这里说大话，你这次月考排名退步退得跟在玩激流勇退似的，说好了考进前50有奖励，你退到了150，我没让你赤脚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是143，四舍五入应该是140。”
　　“你别给我贫，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你现在该冥思苦想的。”
　　对啊，好好学习。
　　她身边的同学都用着最新款的苹果、三星手机，就连陈安阳，也刚换上了小米4。只有她，用着799的酷派手机，她都不敢把它带到教室里去，平时只敢拿着MP3听歌，还要假装自己与众不同。这个年纪的女孩总是格外敏感自卑的，她身边的同学，总是有意无意地谈起鞋子的品牌，聊天的时候讨论某某just do it的最新款球鞋。每次俞成峰和别的男生聊天时，无意聊起他快上千块的詹姆斯系列球鞋，都会让她的内心刺痛一下，看着自己脚上开胶的回力，她总是觉得自己不敢靠近，纵是有千般万般的骄傲，也会在那一瞬间坍塌。
　　从小，她妈妈就教导她不应该虚荣，可是她发现自己原来做不到那么淡然去面对与那些同学的差距。她无法像电视剧里贫穷的女主角那样，做到绝对善良，面对任何事都坚韧无比。每当她新买一双名牌的仿冒假鞋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对别人说谎，有的时候，谎言说得多了，她竟然自己也会相信。她很害怕会被戳穿，但是她更加害怕，自己在同学们心中的样子，会否坍塌。她很瞧不起这样的自己，却又做不到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坦荡地活在别人眼中。
　　她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她这样想着。
　　吃完饭之后，她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坐到书桌前，打开手机。虽然才刚买一年多，但已经一卡一卡的了，她不耐烦地把它摔到床上，又捡起它。似乎这样做能让手机的内存甩掉一点，既幼稚，又无奈。
　　何芸仪传来一条信息。
　　何芸仪：利淇！我和陈安阳在一起了！
　　利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原来是她多心了，她为她之前狭隘的想法道歉。
　　利淇：早看你俩不对劲。
　　门把转动的声音忽然袭来，把她吓了一跳，手机重重地摔在书桌上，心跳急速地跳着。她回头，果然，妈妈那张严肃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把手机给我！”
　　“我不要，我要用来查资料。”
　　“把手机给我，你一直拿着手机，还怎么复习？我可不想看着你从140名变成200名。”
　　“我......”每次说到这个，她都无言以对，这是事实啊。
　　她初三的时候，成绩一直都很稳定，她也很有自信，觉得重点高中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中考成绩一出来时，她的成绩只能上全区最最普通的一所以艺术为主的高中。当时她虽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是后来心态调整之后，觉得到一所普通高中去做受重视的龙头，也好像还不错。一进到这所学校的时候才发现，她之前的幻想都是假象，这里不乏成绩很好的高材生，她只能做普通高中里的普通学生，拿着普通的名次。想要做龙头？每晚的做梦时间是可以的。
　　她看着眼前堆得比她头还高的练习册和本子，这些平时都是为了给她周末看剧打掩护用的，现在只能无奈面对。她偏科得很，文史学得好的时候能冲击全级前五，但数学是烂得很平均，周练卷子基本都只有四五十分，最高也只能在80分徘徊。
　　一点想要拿起笔的动力都没有，她烦躁得很。
　　门铃声忽然响起，她立刻竖起耳朵。陈安阳的声音袭来，她立刻走到门边，仔细地听着。陈安阳现在背负着她的希望，责任重得很。
　　敲门声响起，她装模作样地等了一会儿才开了门。
　　“陈安阳？”
　　“在干嘛呢？”
　　“学习。”她语气假装得十分淡然，但事实上正在祈祷陈安阳能解救解救此刻烦躁得很的她。
　　“你周末还学习呢？我就是来问问你，我准备去练吉他，你去练鼓不？合一曲？”
　　“突然之间练啥吉他？”
　　“这里说不方便，边走边讲。”陈安阳压低声音，往她耳朵凑近了些。
　　“那走吧？”
　　“走。”陈安阳做了个“来”的手势，然后加大音量，对着她妈妈说：“阿姨，咱去练琴去。”
　　“好，你们玩的开心。”
　　果然，能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只有深得她妈喜爱的陈安阳。
　　一男一女在昏黄的街灯下并肩走着，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蝉鸣不断，空气中都弥漫着舒服的青草气味。如此浪漫的场景，隔壁却是陈安阳。练琴的地方是小区楼下的一家琴行，他们并肩走着，陈安阳却一直在低头回复着信息。利淇总是忍不住往他手机屏幕瞟，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你刚想说啥，快说快说。”利淇凑到他跟前，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是这样，我喜欢何芸仪，我要跟她表白！”
　　“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谁说的！”
　　“她说的啊。”
　　“我......”陈安阳的脸涨得通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根，利淇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忽然觉得十分有趣。真想把他拍下来发给何芸仪瞧瞧。他支支吾吾地缓了一会儿，继续道：“我......觉得太简陋了，我想给她来一个，与众不同，终生难忘的，大片告白！”
　　“你有病？还大片告白，你一个高中生，等下被老林通报批评，告诉你妈，你就完了。”
　　陈安阳：“我已经考虑周全了，你会弹贝斯和打鼓，我会弹吉他，咱组个乐队，现在不是艺术节吗？下周有个节目汇演的预选赛，我们就用这首歌，然后给何芸仪表白。我不喊她名字，我就是想给她唱首歌。”
　　利淇白眼翻上了天，敢情她有三头六臂，两只手打鼓，用嘴弹贝斯？他这想法是罗曼蒂克了，敢情是牺牲她，让她独自上演罗曼蒂克消亡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