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夏日结束》露娜蒂克

4、预选赛

　　预选赛，大教室门口。
　　利淇背着贝斯，站在大教室外面。倚着墙，等着工作人员叫她的名字。陈安阳在隔壁施展他的歌喉，利淇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于是戴上耳机，耳机播放着别的歌。她轻轻闭上双眼，想从这种忙碌的感觉逃出来一会儿。上了一天的课，紧张得她连课间都不敢放过，就是不想因为文艺汇演而落下学习，又激流勇退。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节自习课，她现在只想把自己的大脑全放空，疲倦得很。
　　“利淇。”俞成峰走到她面前，见她没有反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喊了一声：“利淇。”
　　利淇睁开眼，正好对上俞成峰的眼睛，他的眼睛不算很好看，但是他的眼神却让她大脑“嗡”的一声，一下子全身的血液加快流动，心跳好像四分之三拍的鼓声。她摘掉一边的耳机，迟来的一声“嗯？”
　　“你们唱什么？”他直了直腰，说道。他是负责这次预选赛活动的工作人员，她知道他也肯定会参赛。他是一个很有表演欲的人，几乎每一场比赛、每一个活动，都会有他参加的身影，大概这也是老林更喜欢他的原因吧。
　　“《我爱你》”她快速地说出口，一经大脑，才发现这歌名听起来暧昧得很，立刻就后悔了，她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热得快要出汗了。于是立刻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新裤子的。”
　　“我没有听过这首歌欸，你能唱两句给我听听吗？”
　　“啊？”利淇脑子里播放了一遍这首歌，然后发现歌词也很暧昧，但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坦然一些，于是迟疑了一下之后，又答应下来。
　　她把肩膀上的贝斯放下，把陈安阳放在地上的吉他拿了起来。
　　“我爱你，我总怕见不到你
　　看着你，我要把全部给你，
　　纷纷乱乱的记忆
　　无拘无束的哭泣
　　反反复复的想你......”
　　刚唱了几句，利淇又抬起头，有些难堪地说：“忘词了。”她太紧张了，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俞成峰笑了，利淇也不知道他的笑是什么意思，戏谑？嘲讽？还是......被触动？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并不好听，不温柔、不甜美......算了，她不敢想，她不能想。
　　“很好听。”
　　“谢谢。”
　　“高二（7）班利淇、陈安阳。”教室里传来吆喝声。
　　“到！”
　　唱完一曲，利淇把贝斯往陈安阳身上一扔，说：“我回宿舍了，你听结果吧。”
　　“哦。”
　　这次表演，她既打鼓，又弹贝斯，还和声，她感觉自己真是中国好工具。她虽然想找一个能代替她的工具，但无奈真的找不出来，到底哪位深藏不露，会十八般武艺。
　　她走回宿舍，打开门，刘晓秋用毛巾擦着湿发，正好朝她走来。但她的表情毫无起伏，就好像没有见到她这个人一样。
　　习惯了。
　　利淇坐到床上，准备好洗澡的衣服，有些无聊，便戴上耳机翻翻书。没想到刘晓秋从她隔壁的梯子下来，坐到她隔壁，问：“你们是要去参加那个文艺汇演吗？你们准备唱什么？”
　　她的语气总是淡淡的，给人一种莫名的疏离，明明是关心，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关怀感。利淇摘下耳机，她新买的耳机是入耳式的，她喜欢把音乐声开得很大，所以其实刘晓秋说了什么，她只知道了个大概。
　　“新裤子的《我爱你》。”
　　“哦，很好听。你负责弹贝斯吗？有见你背着。”
　　“嗯，我负责打鼓和贝斯，但是预选赛，搬鼓不太方便，所以放了program，之后真的选上了应该会有。我在舞台上就会超级忙，效果也难拿捏得很，周围也没有会这两种乐器的朋友帮忙，只好就这样上了。”利淇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之后，才发现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刘晓秋说这么多，她们两个人明明一点也不熟。
　　“我可以帮忙。”刘晓秋忽然抬起眼，跟利淇的眼神对上了。刘晓秋的皮肤很白，睫毛长长的，眼波流转，如同书里说的温婉美人，像生来就被藏在闺阁里清冷大小姐。
　　“你会弹贝斯吗？”
　　“我不会，但我会吉他，我觉得，异曲同工之妙？”
　　“可以，我可以教你。”
　　她们相视一笑，忽然，刘晓秋伸出小尾指。难道是想和她拉钩吗？有些幼稚，利淇噗嗤一笑，然后伸出了手，用拇指盖了个章。
　　“利淇，到你了。”洗完澡出来的舍友在阳台大声喊道。
　　“来了。”利淇立刻一边拿着衣服站起身，一边大声应答。
　　晚修下课，操场开始热闹起来，利淇和刘晓秋每个晚上都约在操场隔壁的石凳上练歌。而他们顺利地进入了文艺汇演的列表，所以练习得也更加勤了。
　　操场上微风阵阵，很是凉快。青草和盆架子树的味道混合着新铺的塑胶跑道的味道，虽然不太好闻，但莫名让人觉得心情舒缓，大概是因为温和的晚风能够抚平一切的缘故吧。陈安阳拿吉他，利淇把贝斯挂到刘晓秋的肩膀上，教她看谱。她原本就有吉他的基础，所以学起来不难，很快他们也就顺了一首曲子下来。
　　因为训练，所以利淇已经好几天没有跟何芸仪一起回宿舍了，为了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他们在练什么曲子，他们几个神神秘秘，把何芸仪弄得有些不满。总觉得好像在孤立她似的，利淇找了无数个借口，都瞒不过去，只好告诉了她陈安阳的小心思。但作为夹在中间不是人的利淇，再三请求何芸仪假装不知道此事，给她留条活路，只有陈安阳还傻乎乎的，觉得“他们想留下来补习数学”的烂借口能瞒住何芸仪。
　　宿舍关门前10分钟的铃声响起。
　　“我觉得刘晓秋的贝斯也练得差不多了，明天去排练室吧。”陈安阳把东西装进包里，看着利淇说道。
　　“可以。”
　　“可以！”
　　她们竟然异口同声道，相识一笑。
　　回到宿舍，利淇把藏在枕头下的手机拿了出来，开机，开网络，查看信息。
　　俞成峰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俞成峰：在吗？
　　利淇：在，怎么了？
　　俞成峰：我不是也参加了比赛吗？然后只有我一个人独唱，我觉得有点单调。
　　利淇：想找我帮忙弹琴吗？
　　俞成峰：「表情包：害羞」，我明天课间去找你详细聊？
　　利淇：可以啊，第二节课大课间吧。
　　俞成峰：好！
　　熄灯的铃声响起，舍长起身关了灯，一下子进入了全黑的状态。利淇把手机藏到柜子里，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被子里。
　　舍长张均瑶忽然开口：“你们最近听说了没有，一班的俞成峰，他们班有个女生暗恋他，然后还表白了，把他堵在了教室门口，还每天晚上给她补习！”
　　另外一个舍友钟笙说：“怪不得呢，最近总看见她们一起走，欸，利淇，你不是跟他很熟吗？你知道不？”
　　俞成峰是级里的风云人物，常常是她们熄灯之后的娱乐谈资。全封闭管理的住校女生们，最幸福的莫过于熄灯之后的茶话会时间，本来不一起玩的小群体，也会在此刻变得亲密起来，毫无顾忌地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分享自己最近感兴趣的八卦，是在一整天都忙忙碌碌碌的学习中难得的好时光。
　　“我不知道。”利淇假装漫不经心的语气，自以为冷淡得很，事实上也是。
　　“小声点！宿管！”刘晓秋拍了拍床板，利淇感觉整张床跟经历了地震似的。她们宿舍的茶话会，多半都会由刘晓秋来个扫兴的结尾。她从来不掺和进讨论这些八卦的阵容里，尽管利淇觉得她有在偷听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利淇闭上双眼，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忘了写日记，不过她一提起笔就有些害羞。明明是自己的日记，根本没有别人会看，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修饰自己的心事，试图将自己的怯弱写得更高傲些，好像这样，就能掩饰自己在这场暗恋中的卑微。
　　她忽然发现，她居然在贪恋这种暧昧，却不想打破它，好吧，你一点也不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