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娇小师叔》潜水鸟

96、所谓掩耳盗铃

　　月上柳梢，四周灯火亮起，委屈的哭声渐止。

　　虞迟哭完，忽然觉得很丢人，羞耻心复苏，暂时很不想和他说话，她趴在少年的肩头，佯装哭睡过去。

　　谢道临本在悉心安抚，说什么眼睛才好，不能总是哭，会瞎回去的。

　　后听哭声已停，连抽噎的声音都没了，他轻声喊了虞迟的名字，没有反应。

　　绵长的呼吸拂过脖颈，他微绷紧了身体，右手摸上虞迟圆圆的脑袋，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将人轻轻抱起。

　　回房的路不算近，他本可以用轻功，却生了贪念，硬是抱着人走回去。

　　躺在他怀里的虞迟，左耳正好贴近少年的胸膛，一声一声，平稳有力。

　　她听着听着，竟有些紧张，差点掀开了眼，思绪一下子飘回了她刚解开的记忆。

　　燕沧澜不想让她记得的痛苦回忆。其实是她造了杀孽。

　　百年前，她杀了很多很多人，又或者说庐陵姓谢的大半死在她手里。

　　当年她的恶、怒、欲三魄一魂阴差阳错，俯身在一将死的精怪身上，后修炼两百年，化成人形。

　　她积存的怨念费劲心思修成人形，不为别的，只为找谢道临报仇。

　　故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庐陵找人，欲杀之以泄心头恨。

　　偏偏她头脑生得简单，全然忘了谢道临被封印在天地炉。找不到人，开始杀这世界上姓谢的人。

　　只要是姓谢，不论好赖，都得死。

　　那时，追着她，想杀她的人也很多，有时候杀她的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一伙人，她都来者不拒。来多少，杀多少。

　　有一次，她寡不敌众，受了重伤，倒在一溪边，被凑巧路过的陆元白救下。

　　苏醒后，她并不感激，又回了庐陵。因机缘巧合，得知谢道临被封印在庐陵三山低部。

　　她不知道放出这消息的人，是林琪仙。她到了庐陵西侧山，林琪仙亦跟在她背后。

　　见她想破开封印，跳进天地炉杀人。林琪仙扮做老人现身，告诉她取哪几个人的血，滴入法阵，就能进去找到谢道临。

　　她那时没什么脑子，听信林琪仙的话，先找到了卫氏的人，取血滴入法阵。

　　林琪仙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蠢，竟然杀了卫阳。心惊之下，也暗中滴入了一滴林氏血脉。

　　又告知她，取七大氏族血，只需一滴精粹即可，且最好是一次性滴入法阵。别找到一个抓来滴一次。

　　林琪仙是怕她如此明目张胆，会惊动其他氏族抓人。她二人说着话，丝毫没注意山中阵法有异动。

　　待高处的树梢传来一声：“小心！”

　　林琪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忙提着虞迟离开法阵，偏一股强大的气流抓着二人，不让离开，树梢的那个人一跃而下。用他自己换了林琪仙逃脱的机会。

　　待那股好似能撕碎一切的气流消失，林琪仙才晓得刚刚那人，是她异父异母的兄弟陆元白。

　　虞迟那时头脑简单，被救了不但没谢谢林琪仙，还冷冷看着她：“为什么拽我离开，那股劲力是从法阵底部涌上来的，它能带我进入法阵。”

　　林琪仙并不理会她，只上前去看陆元白的状况。她起身想离开，没走两步，一只手抓住她的衣袖。

　　“恬恬……别走……”

　　她当时愣在原地，虽记不起这名字的意义，心上却好似一只手攫住，疼得站不住。

　　她慢慢转身，目光对上趴在地上的陆元白。少年目光纯粹，亮起点点光芒，眼眸中只聚焦她一人身影。

　　就这一眼，她好似瞧出什么不同。或者说她认出来眼前这人实际是谁。

　　虞迟到现在也不明白，那时的自己只是个被怨念操控的傀儡，不认得所有人，所以连卫阳都敢杀。

　　偏偏她认得谢道临。哪怕是占据了他人躯壳的一魂一魄，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谢道临夺了陆元白的躯壳。

　　不止她猜到，身后的林琪仙也很快察觉不对劲。

　　所以，在她动手杀“陆元白”之际，林琪仙迅速说了一句话。

　　“你现在杀了他，便永远也不能全须全尾地杀了谢道临。”

　　林琪仙见她动作一滞，继续说：“你如今也是魂魄，应当知道，杀了这人，也杀不死他体内他人的魂魄。”

　　“除非，你有办法把谢道临的魂魄彻底稳固在陆元白的身体。”

　　她听罢，如林琪仙所愿，停了手。

　　偏心中恨意猖獗，断不会放陆元白离开，哪怕不能杀，她也要想法子折磨这躯体的魂魄，林琪仙却也没阻止。

　　她带着“陆元白”去取其他氏族的血，路上各种折磨他诘难他。更甚者，直接拿他泄火。

　　她从前在亘镜看到自己和谢道临耳鬓厮磨的场景，便是这时发生的事。

　　亘镜能记古今之事，而她当时能得到亘镜，是因为杀了卫阳。

　　三百年前，她昏死后，江珩出面平定了氏族之乱，又命卫阳为镜台宫少主，百年后接管镜台宫。亘镜自然也成为宫主的宝器之一。

　　她抓着“陆元白”入了亘镜，发现折磨魂魄的情～欲，他会难受的哭。

　　此后，她时常这么折磨谢道临的魂魄。

　　但她那时不明白，为何不管刀剐还是铁烙，这具躯体都没一点怨言，依旧满心满意地凑到她跟前，一口一个“甜甜”的叫着。

　　如今才晓得，只怕当时栖居在陆元白体内的魂魄，是谢道临的爱魄和喜魄。

　　再后来，是她碰到了燕沧澜。自此，她的三魂七魄，回到原来的躯体。

　　而栖居在陆元白体内的魂魄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想什么？”

　　冷不丁的，头顶响起少年的声音，虞迟从往事中抬眸。

　　突然想起自己正在装睡，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少年见状，笑了起来，胸腔一阵一阵地发出低哑却轻快的笑声。

　　虞迟忽然有些生气，她一把推开少年，从他的怀中跃下，一双清澈澄明的眼睛盯着少年笑到绯红的脸。

　　“你笑什么？”

　　少年亦看着她，眼中闪着星子般的光，竟让他身后的夜色看起来分外温柔。

　　“我不能白白回答你。”他笑着说：“这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在笑什么。”

　　虞迟当然不会说什么，她撇开眼，十分敷衍地说：“我在想晚饭吃什么。”

　　“唔……”少年眉梢一挑，眼中也蕴了一层笑意，他抱臂沉吟，“你很可爱。”

　　“什么？”虞迟脑袋一懵，神情错愕。

　　“我笑是因为你楚楚可爱。”

　　“你胡说八道什么！”虞迟低下头，有些恼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笑我蠢……”

　　少年不假思索，“蠢也是一种可爱。”

　　虞迟又羞又恼，耳尖泛起一点红，她一抬眸 ，撞进少年笑盈盈的眼底。

　　“你……”她不想在这话题上继续掰扯，于是问少年，“我明日会离开鹿门岛，你打算去哪？”

　　她这话问的奇怪。陆元白是鹿门少主，眼下鹿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能去哪？

　　少年自然也听出不对劲，面上却不显分毫，“你想去哪？”

　　虞迟没有遮掩，直说：“去找江珩。”

　　少年一怔，似有迟疑，“江珩？不是被谢峤杀了吗？”

　　“我不信柳青璃的话。”虞迟看向少年，笃定地说：“江珩没那么容易死。”

　　少年微眯起眼，他抬手揉了揉眼角，忽低声笑了起来。

　　“虞迟，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少女看向他，眼中透出几分迷惑，“知道什么？”

　　少年没有避讳，只说：“当时可不止柳青璃一个人说过江珩邶杀了。”

　　“嗯。”虞迟点点头，“但我不信江珩会死，他那样的人，不可能没后招。”

　　少年没再坚持，他看着少女洁净的小脸，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这次他问得更清楚直白。

　　“你是不是知晓我是谁？”

　　虞迟眨了眨眼，亮晶晶的眸子也学着他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啊，陆元白。”

　　“是么？”少年轻声呢喃，他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话音一转，“我会跟着你。”

　　天幕低垂，星子散落在云层，镰刀似的弯月给满池的水面渡下一层银辉。

　　水岸旁，一双倩影映入波光嶙峋的水面。倒影被缓缓拉长，如相依相偎的交颈鸳鸯。

　　“什么？”

　　轻缓迟疑的女声穿透水波，惊起水面的灰鸽，荡起的涟漪摇碎了水中依偎的倒影。

　　“我会跟着你。”少年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虞迟这才惊觉，他是回答自己之前问他打算去哪的问题。

　　她又问：“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这一次，少年没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虞迟，眼中好似揉碎一片月光，沉静温柔。

　　虞迟却仿佛知道了答案。她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好。你跟着我，我去哪，你也去哪。”

　　谢道临也跟着笑了，他轻颔首，“好。”轻而易举地给了她一个承诺。

　　这一刻，虞迟很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她和谢道临相处时的过往。

　　以往不是虚与委蛇，就是剑拔弩张，从没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许下约定。

　　陆元白被救起来的那天。她去给他医治，搭上少年的脉搏的那一瞬，她已经确信他是谁了。

　　因为那一瞬间，死了好久的系统突然发出断断续续的机械声。

　　【系统提示：攻略对象当前好感度已达90%，请宿主再接再厉】

　　其实，谢道临也从没掩饰。

　　譬如她刚才说柳青璃说过他杀了江珩。谢道临并没问她柳青璃是谁，反而顺着她的话，欲点破她。

　　她知道他是谢道临，他也知道她知道。

　　可她不会点破，谢道临也不强求。哪怕心知肚明，哪怕只是掩耳盗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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