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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所谓事与愿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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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九月,人间满山桂花香,随风潜入大道上一疾驰的马车内。
车内,虞迟正读着一封燕沧澜的来信。
信上说,他已将阳羽莞接到广阳,筹办婚礼,请她下月初八,准时到场。
看完来信,虞迟抬手揉了揉眼皮,她还没能适应满目的色彩。
总觉得这双眼,是偷来的。
正想着,眼皮骤然一凉,余光瞥到额角一双白皙的手指,虞迟心神一顿,仰头看向谢道临。
他今日换了一身衣裳,交领黑袍,两边袖口绣有云纹,衬得他的腕骨如白玉。
只是这身打扮,全然不似陆元白以往的穿着,白费了出发前陆幻音替他准好的衣物。
谢道临察觉她的视线,勾唇轻笑,迎上了虞迟的目光。似是在挑衅,可那眼神又太过认真专注。
虞迟被他盯了小会,耐不住这莫名的对视,先一步避开他的眼神。
“你坐着……”她挥开谢道临的双手,两弯秀眉碰到一起,尽量客气道:“我头不疼,不用你揉。”
谢道临收回双手,坐到虞迟对面,阖上了眸欲小憩会儿。
他脸色看上去十分疲惫,眼周乌青,像是一夜没睡,虞迟心中纳闷,难道发生了什么吗?
可除了睡觉,谢道临几乎都守在她身边。应该不曾去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冷不丁的,闭目假寐的人启唇道:“我还没睡着,虞迟。”
他双手抱臂,眼未睁开,突然蹦出这话,虞迟有点茫然,“所以呢?”
谢道临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眸中闪着一抹兴致,挑了挑眉:“既然想看,方才为何急着躲避?”
“我什么时候盯着你看了!”虞迟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谢道临:“你别信口雌黄!我没有!”
谢道临随之抬起目光,他莞尔一笑:“好吧,你没有。”
“你……!”
虞迟见他嬉皮笑脸的附和气不打一处来,涨红着脸拽起他,把人往外推。
“你给我滚下去,这是我花钱买的马车!”
“好吧,好吧,你没有,”谢道临举起双手,并不躲开虞迟,眼含笑意地说:“我知道你没有。”
后者见状,愤懑之下,伸爪掐向少年腰间的软肉,怒道:“让你胡说!我掐不死你!”
“虞迟,”谢道临眼神微变,声音沉了几分:“别闹了。”
“我没跟你闹。”虞迟愤愤地收了手,气不过,又打了谢道临一拳,“要不是你一脸累得要死的表情,谁乐意看着你?”
谢道临但笑不语,整理起皱巴巴的衣袖,等着虞迟下一句话。
“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虞迟果然单刀直入,她皱起眉:“不会又去杀人放火了吧?”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看他气定神闲的态度,虞迟一噎,怀疑自己想多了。做坏事的人不会这么坦然。
“真话。”她掩拳咳了咳:“但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好奇。”
“去帮夏侯靖解决一笔陈年旧账。”
“陈年旧账?”虞迟一怔,心忽然不安地跳了起来。
“和谁的?”
“少通陆氏。”
虞迟浑身一震,睁大着眼死死盯着谢道临,咬牙道:“你……用陆元白的身体杀了他陆家人?为什么?”
“早前,我和夏侯靖的交易,陆门欠了他夏侯氏一笔血账。我给他报仇,他把身体给我。”
虞迟见他如此轻描淡写,神色自若,只觉得有人掐着她的脖子,以至她呼吸困难。
“你……杀了多少人?”
“满门。”
“你……!”话未出口,她竟生生呕出一口血,谢道临神色倏地慌了,他伸手欲扶住虞迟,却被狠狠推开!
“滚!”虞迟并不知道她那一下推得太用力,导致后者的腰撞上坐塌的尖头,直接骨裂了。
谢道临绷紧后牙,听得虞迟说:“你满手杀孽,这世上没你杀不得的人,又何必惺惺作态!亏得我以为你不会滥杀无辜!”
“和你有什么关系?”
谁知,谢道临突然说,他长叹了一声,呢喃着:“和你有什么关系?”
虞迟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她又怒又气,吼道:“谢道临!人命不是草芥!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
“我不明白,”谢道临捏紧拳头,抿紧唇,似是有些烦躁,低吼道:“我不明白!虞迟,那些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甚至都不认识,不知他们姓名,又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生死!”
虞迟一愣,她不明白谢道临的困惑,只觉得他其实一如既往,没有半分变化。
车厢内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虞迟动了动鼻子。好一会才说:“我打个比方。谢道临,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突然被人杀死,你会是什么心情?”
“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人动你。”
“那如果呢?如果我突然被杀了呢?”
谢道临还是不懂,他只是异常固执地说:“我不会让它发生。”
“不对。”虞迟心觉凄苦好笑,她摇了摇头,语气沉重:“这世上难的是事事如意,多得是事与愿违。”
“而人生亦如沧浪之水。它清时,可濯缨,它浊兮,可濯足。”虞迟缓缓道:“顺势而活才是常态。”
谢道临微眯起眼:“你要我随波逐流?”
“不是。”虞迟看着他,“我只是在说,世上没有绝对笃定的事。你以为不可能的事往往会成为一种事实。”
“所以呢?”谢道临似是不愿在纠结这问题,他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死了,我定会要杀你的人尸骨无存,魂魄不安。”
谢道临不明白虞迟为何总有多余的怜悯心,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在意不相干的人。他永远也不明白她的心思。
“你看,你会伤心,会难过,会想着报仇。他们也一样,那些被你杀掉的人,也有在乎他们的亲人友人爱人。”
虞迟眼含痛意:“你如此轻易地夺走了他们爱的人的生命,不怕他们寻仇吗?”
“你是怕他们来杀我?”谢道临眼眸亮起一抹色彩,似有些高兴。
虞迟无语凝噎,又听谢道临接着说:“陆家满门全被我杀了,没有漏网之鱼。就算有,也打不过我。”
“……你赢了。”
谢道临终于高兴起来,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他轻声开口:“ 那你可以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吗?”
他故意提及伤口,想让虞迟追问什么伤口,他想,虞迟知道她误伤了自己,一定会难受,为了弥补,一定会对自己好的。
可虞迟什么也没问,她只说:“我有点累,想睡会你自己弄吧。”
说完,果真不再搭理谢道临。马车一路往西南走,日暮时分,终于到了凤来山,可因着天然结界,二人没法进入山里。
谢道临先下了马车,他伸手想扶虞迟下来,后者避开他,径直跳了下来。
虞迟在生他的气。
他能感觉到,和以往大动干戈不同。这一回,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和他说话。
他想知道原因,路上有问过她,虞迟却摇摇头,一脸漠然:“没有。你看,我现在不是在和你说话吗?”
他自知追问无果,索性也不再问。他想,总会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和自己说话。
风来山丛林叠嶂,入了夜后蛇虫鼠蚁出没的很勤。
虞迟试了所有闯结界的方法,都以失败告终。原本想碰运气闯闯,现下很是丧气。
耳边各种禽鸣声吵的她心烦气躁,就在谢道临问她要不要另寻他法时,她忽然想起来,昆仑阳氏有一件法宝,可破此结界。
虞迟当即传书燕沧澜,请他问问阳羽莞,可否借出法宝一用。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她自马车内走出来,伸了伸懒腰。难得一回,被饿醒了。
确切地说,是嗅到了谢道临烤兔子的香气,馋醒的。
她倒也没想吃谢道临的东西,转身欲往林子身处去抓些食物。
谢道临拦住她的去路,把烤好的兔子递给她,又放了一些青色的果子,像枣儿一样。
她本想推拒一二,谢道临却用起轻功,三两下消失在她的视线,只留下一句话:“你先吃着,我去前头的小河洗漱。”
等她吃完,谢道临还没回来,燕沧澜的回信反而到了。她打开看完。
信上说,她要借昆仑印,得亲自来一趟广阳,和阳羽莞说。
虞迟不疑有他,当即起身回广阳,只是……她回头看向丛林深处,初生的太阳还没渗透到林子,远处看着冷雾弥漫。
算了,她以指为剑,在树干上留下两行字:我去趟广阳,你在这等我。
虞迟刚走没多久,谢道临便披着湿淋淋的头发回来了。刚一靠近马车,他已察觉不对,没有虞迟的气息。
虞迟不在。
他不死心地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里头空无一人。他神色冷了下来。
“出来。”
他突然对着周围冷岑岑的空气说,下一秒,结界内传出声音来,那声音有些飘渺,似乎是从高处飘下来的。
“谢峤,我可出不去啊,不如你进来?”
那话一落,结界内飞出一朱红的印帖,稳稳当当地落入谢道临手中,后者早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变了脸色。
只是他并非冷厉阴恻,而是端起最常挂在唇边的轻笑。
“看来虞迟说得不假,你的确还没死。”
“非也非也,”那声音说:“我的确被你挫骨扬灰了,至少在这幻境里,我是死于你手。”
“是吗?怎么办呢?可我不信你,”他掷出朱红印帖,踏入了结界,“你再死一次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ja~
宝子们要照顾好自己,要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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