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娇小师叔》潜水鸟

90、所谓海市蜃楼

　　雨混杂着清幽的呼吸声，淅沥沥地下着。

　　狂风一起，卷着坠落的细雨，竹林的动静在雨夜越显森然。

　　“阁下好生猖狂———”

　　陆元白神情骤冷，手中兵器如利箭离弦，只见寒光错落，一排竹子倒地，发出砰的一声。

　　“敢来我鹿门杀人！”

　　林琪仙紧随其后，亦提剑奔至竹林。

　　廊下三人，唯有虞迟听到那轻狂的声音，指节立即捏紧，面上血色褪尽，愣在原地。

　　陆林二人上下齐攻，谁知扑了个空，林子里没人！也没任何打斗痕迹！

　　“怎么会……？”一剑刺空，林琪仙手中长剑回转，剑锋势猛，大片竹叶纷纷落地。

　　“不对！“陆元白与之对视一眼，眼神骤变，瞳孔轻微震动，他握紧银枪，咬牙道：“是海市蜃楼！”

　　林琪仙意会，心中一沉：“有人擅闯湖底禁制，误入了镜像阵？”

　　她曾听她娘说过，当初陆氏听从天玑宫指示，在荒雪湖周围布下四大阵，镜像阵便是其中之一。

　　阵若天穹，湖心四方，自成镜像，若西方有人闯入，东边会出现类似海市蜃楼的实况，反之亦然。

　　陆元白并没理会她，而是空中放了一支信号弹，夜空亮起一簇簇烟火，朗声说：“立即盘查府中客人，看看有谁不在屋中休憩！”话罢，径直奔向西边的百花园。

　　“别去了，”廊下，虞迟开口说：“你现在过去，无非两种情况。要么人跑了，要么人死了。”

　　陆元白停下，转身看向廊下的人，少女垂着眼眸，半张脸在阴影下，看不清神情。

　　他刚要说话，又听到她说：“谢璎住哪间房，去找她。”

　　陆元白神色一凛，是了！刚刚喊话的女人，分明是谢璎的声音！

　　该死！他低声咒骂，转瞬往谢璎的房间去。

　　虞恬恬本欲跟上，林琪仙却将她拦下，“站住！”

　　虞恬恬脚下一顿，捏紧指骨，眼珠轻转，沉默地“看”向林琪仙。

　　“虞迟，你真奇怪。”

　　林琪仙盯着神情冷漠的人，“当年我劝你别和谢峤成婚，你偏一意孤行，我以为你对他生了情意，非他不可。”

　　“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她说着靠近了虞迟，“你二人倒算良配，他同你成亲，是居心叵测。你应下婚约，同样是别有用心。”

　　虞恬恬淡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们想要对方的命，他偏棋差一招，落败于你……”林琪仙目光变得悠远，右颊的梅花痕显出几分清丽，“你以为是什么缘故？”

　　虞恬恬抿紧唇，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垂落，将话推了回去：“我不是他，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心思？”

　　“好一句我不是他，”林琪仙闻言笑了起来，抬手拍掌：“我从前竟不知你如此擅于装傻充愣，既如此，我亦无需多言。”

　　几乎是她话落的瞬间，虞恬恬肩头一痛，没来得及反抗，意识昏沉，明白自己中了计。

　　林琪仙接住倒下的人，看向西边，慢慢说：“谢峤，我也只能帮你拖这一晚……”
　　*
　　另一头，谢璎房间，陆元白推门而入，屋内一个声音冷道：“陆少君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你没事？”陆元白眼神狐疑，弹指点亮了悬珠灯，少见地没抬杠 ，只问：“可有人来过你这？”

　　谢璎眼神停留在陆元白身上，看了一会，陆元白被她看得摸不着头脑，正不耐烦，床边披着被子的人，嗤笑：“你不就是？”

　　不对劲。

　　话到嘴边，少年却没说出心中怀疑，他放下悬珠灯，轻瞥了一眼妆发凌乱的人。

　　“鹿门宴举办的几日，岛上的夜猫子总爱乱窜，留一盏灯，也小心些。”

　　他话落，转身离开了房间，脚步声渐渐远去，谢璎双手蓦地松开，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倒在地上。

　　缠在她四肢的银线亦退回暗处的主人手中，一双灰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的视线。

　　“谢峤……”

　　“嘘——”那人食指轻抵在谢璎的唇间，墨如夜色的眼瞳盛着几分凉薄的笑意，“他还在。”

　　果不其然，没一会，陆元白杀了个回马枪，谢璎忍着全身的痛意，和陆元白车轱辘了几轮话，把人应付过去。

　　她压下齿间腥甜，讽刺地看向端坐在黑木桌边的人，“你杀他易如反掌，何必像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

　　“你说得不无道理，杀他固然如同碾碎一只蚂蚁。”男人笑了笑，指尖敲着悬珠灯，神情散漫：“只是，杀人，也讲究个先来后到，一个个来，何必着急？”

　　谢璎心猛地沉到谷底，撑着力气问：“我师父……你当真杀了他？”她自顾自说着，又猛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找到他……”

　　男人饶有趣味地看了眼地上的人，“三百年不见，江珩何时成了你柳青璃的师父？”

　　“他不可能死的！”女子恍若未闻，拖着身躯往后缩，眼泪冒了出来，“你在诈我！你在诈我对不对？”

　　男人面不改色，“这么担心他？”

　　二人视线短暂对接，男人忽略她脸上恐惧又愤怒的神情，轻悠悠道：“看来这三百年发生不少趣事。真不打算说说你是如何变成谢璎？拜了江珩为师？”

　　地上的人本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闻言，忽转悲为喜“你果然在诈我！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哪！”

　　“若他真死了，你不会在这同我废话！ 你不杀我，是想从我这套消息！”

　　句句质问，男人原本平静如湖水的脸上出现一丝波澜。

　　“柳青璃，”他蹲下来，捏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江珩不死，你以为我是如何离开他的封印剑阵？”

　　柳青璃一愣，慌张地取出江珩留给她，平时用来联络的信物，顾不得男人冷如苍鹰的眼神。

　　而后，当她刚打开掌心的九环璎珞，眼前骤然一黑，意识彻底消失前，听到男人说：“怎么办呢，你的确被骗了。”
　　*
　　凤来山，苍穹秘境。

　　夜如星河，青山隐匿在茫茫云雾中，山顶俯瞰，整个天玑宫仿佛陷入沉睡，安静得可怕。

　　山巅上是一轮椅青年，他穿着厚实的裘衣，脚边伏着一头雪白的老虎，他原本闭目养息，听到身后的动静，启唇一笑。

　　“来得真快。”轮椅一转，青年抬眸看向不速之客，“比我预想的早。”

　　来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抬手拍了拍掌，俊逸的骨相暴露在苍穹之顶的月光下。

　　江珩看清来人，轻挑了挑眉，“都来杀我了，就没什么狠话要说？”

　　“将死之人……”来人轻声笑了笑，五指一抬，数条锋利的银丝逼近轮椅上的人。

　　银线一缠上江珩的脖子和手脚，血腥味立即溢了出来。

　　“谢峤，有件事你该知道，杀了我，她也活不了。”

　　江珩音色平静，面上没半分即将死亡的恐惧。

　　银线果然没再进一寸，他接着道：“而一旦她死，所有人又会再次进入轮回，周而复始，永无止尽。”

　　谢道临沉默片刻，身影突然逼近江珩，阴沉沉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既如此，我更该杀了你。”

　　江珩是断然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回答。然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谢道临此刻的模样。

　　是厉鬼，可厉鬼好歹有张脸，是骷髅，可骷髅好歹有骨头。

　　眼前的是一团阴森的黑气，没有一点人形，唯一能瞧出一点人样的是那双眼睛。

　　“你……”江珩掩不住震惊，“你真是疯了！真身囚在天地炉中，竞敢用夺舍这样的邪术！”

　　那双琉璃色的眼瞳漾出些许笑意，不知是嘲讽，还是轻蔑，“你死了，一切又是开始，有何所谓？”

　　江珩曾写过很多人的死法，也看过很多死法，但从未如此真切地体会到喉咙被割穿，尸首异处的痛苦。

　　一如他从未料想，谢道临能狠下心，丝毫不顾及虞迟的死活。

　　血溅落的那刻他闭上了眼，由衷惋惜，他和虞迟还是赌输了。结局还是一样，没有改变。

　　虞迟她还能承受再来一次的痛苦吗？

　　他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不该给她下同生咒，不该把她的命和自己绑在一起。不该……把她拉入这无尽的痛苦中。

　　江珩明白，死不意味着结束。一切还能再次开始，可他不知道，一切并不总是如他所愿。

　　就像他忘了此刻要杀他的谢道临，是拥有所有循环记忆的谢道临。不是三言两语能唬住的人。

　　就像同生咒，谢道临早在一察觉时，便移花接木，转移了此咒。所以他死，不意味着一切还能开始。

　　凛冽的风吹散了山巅浓郁的血气，苍穹上悬挂的弯月照着山顶上孤零零的轮椅，地上是奄奄一息的白虎，和七零八落的尸体。

　　林琪仙一闯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她呼吸一窒，身后的柳青璃尖叫起来，疯狂地跑向被五马分尸的人。

　　“师父……师父……”

　　林琪仙见状，赶在谢道临出手前，把柳青璃打晕过去，同时说：“我们得尽快离开这，虞迟还在柳青璃的房间……”

　　话音落地，眼前的黑影立刻消失，林琪仙全身脱力似的坐在地上，脑海浮现谢道临此前和他说的话。

　　日落时分，谢道临找上了她。起初她没认出来，更不信他真的逃出了氏族封印。

　　直到他拿出她不得不信的证据，之后，他说：“虞迟身上被人种了咒，我已化解，今晚帮我看住她，我要去解决一点麻烦，没时间管她。”

　　林琪仙不知道，谢道临口中要解决的麻烦，是杀了江珩！而且是以如此狠毒的法子杀了他！

　　她不明白，谢道临是如何找到天玑宫的？没有天玑宫宫主的请柬，十三洲从来没人能进入天玑宫！

　　她更不敢去想，此事一旦败露，她们会是什么下场？
　　*
　　鹿门岛，陆府西客房。

　　床帐撩起半边，已恢复成夏侯靖模样的谢道临把昏睡的人圈在怀中。

　　大抵是他抱得太紧，怀中人不安分地动了动指尖意外戳了下他的胸膛。

　　他眉梢微挑，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怀中人皱眉哼哧了两声。

　　房中同时响起两声扑通，离开苍穹秘境，林琪仙一手甩开沉甸甸的柳青璃，调整着急促的气息。

　　凤来山和鹿门岛相距近万里，她的身体不太能适应这样极速的瞬移。

　　她抬头的瞬间，看见谢道临眸中一闪问过的暗怒，她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出现不合时宜。

　　可眼前的一幕更叫她困惑，她迟疑片刻，缓缓问：“阿峤，虞迟联手燕琼一众人，害你三百年不见天日，这般轻贱你 ，难道你……还爱她？”

　　林琪仙知道，谢峤从来不是大度之人。他无心无情，不知恩义，你敬他三分，他未必还你三分。

　　你辱他三分，他必十倍奉还。江珩便是血淋淋的例子之一。

　　“她不一样。”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打断了林琪仙的思绪。

　　“虞迟不一样，”他的声音停顿，轻声说：“我于情之一字有所知，有所欲，皆因她而起。”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8 09:39:39~2022-02-08 21:4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哽哽fou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