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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所谓人不如旧 ...

  •   长刀泛着铮亮的寒光,地上少年幽晦的眼眸轻一低垂,他仰起脸,唇角轻勾,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不见一丝怯懦,二指扣住颈上刀刃,无声吐字。

      “来得,真是时候。”

      持刀的男人见这般赤裸裸的挑衅,双目一瞪,抬脚正要踹上少年的胸膛,一旁貌丑的老婆子陡然抛出一黑袋子,砰砰两声,辛辣的黄烟一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喉咙发痛!

      烟雾迷红了眼,一伙人忙着抬手遮眼,压根看不清老妪一把抓住少年后颈,眨眼消失,周遭只余苍老的声音回荡:“你家小姐没事,别再找这少年麻烦!”

      “老大,咱还追不追了?”烟雾散去后,其中一个瘦矮子眯着眼凑上前问持刀男人。

      “追什么追!”男人踹了一脚矮子,手臂肌肉紧绷,阴沉着脸骂道:“没看出来那老太婆功法诡异,是眨眼间消失的吗!”

      矮子懦懦道:“那、那现在怎么办?小姐还找不找了……”

      男人沉默了会,收了长刀,冷冷道:“先把陆三晏那狗杂种带上来!有他在我们手上,陆元白那小子定不敢动我们小姐!”

      很快一个高壮的男人被拖了上来,一看相貌,正是之前和谢璎打斗,中了虱毒的男人,他嘴唇黑紫,印堂透着黑气,眼中还保持着些许清明。

      “陆三晏,跟着那瘸子身边的瞎子老太婆是谁?”人一被上来,持刀的男人粗声问。

      陆三晏面容冷峻,闻言拢紧了眉毛,“他身旁并没什么老太婆。”

      陆三晏回忆起当时,他轻敌中了谢璎的阴招,之后怒急攻心,假装吐血倒地,欲借机反杀谢璎,谁知意外来了个瘸腿少年,出手带走了谢璎。

      二人离开后,他原想走,无奈体内毒素扩散得太快,他竟真的晕倒,再醒来,被谢璎养的鹰犬抓了正着。

      持刀男一脚踹倒了陆三晏,粗黑的眉毛凝成八字,暴怒:“没看见?难道我见的是鬼?!”

      陆三晏哪承受得了这样狠狠一踹,喷出一口黑血,身体抽搐了两下,砰得倒了下去。

      持刀男尤不解气,又狠狠踹了几脚,这时,一个身影急匆匆冲过来:“不好了不好了!捡校,咱咱咱小姐发了鸣笛、叫我们天黑之前务必赶到允州!”
      ……

      另一头,盲眼老妪拖着瘸子少年一落地,少年咚得砸在地上,虞恬恬想拽他一把,手还没伸出去,那少年就闷着嗓子说:“立青多谢婆婆出手相救。”

      语气听上去有几分可怜,她一愣,原本要说的“允州城不远了,老婆子就送你到这”在舌尖辗转,最后成了:“小事,下回碰到这种情况,用不着毁了人摊主的茶馆,婆婆能搞定。”

      “这么说,婆婆您还愿稍我一程?”少年声音听上去十分惊喜。

      “既然答应了你,”虞恬恬假咳了两下,“老婆子一定把你安全带到鹿门宴上。”

      她顿了顿,想起一事,问:“你双腿行走不便,似乎不是天生?”

      刚才她不经意切了他的脉,发现他的脉象很古怪,分明中了奇毒,是死人才有的脉象,可脉搏还跳动着。

      少年沉默了一瞬,“中了仇家的毒计,婆婆突然问,是有法子替我医治吗?”

      虞恬恬被问得一愣,过了会才说:“我何时说过我会医?”

      少年小声道:“是我猜的。”

      她摇了摇头,叹息,“罢了,先赶路吧,宴后我会替你瞧瞧。”

      天色将沉,二人到了允州城外的落霞坡,落霞坡说是坡,实则是一江水渡口,是入允州城的必经之地,过了渡口就是允州。

      下六州中,属允州地广,中有一半是数千年前的骊山鬼族旧址。如陆家一门现在居住的地方,三百年前突然凭空出现的荒雪湖,亦是鬼族旧址。

      那湖极其奇特,一半是终年不化的千尺寒冰,一半是静谧无声的漾漾碧水,宛若一面银镜,从中裂开一道缝,倒映着广袤的苍穹。

      陆家老君陆轻流三百年前将府邸迁徙至湖中岛屿,自此以后陆氏一门几乎全部搬离允州城,居在荒雪湖上。

      这次的鹿门宴也是在湖上举办,要上岛,必须经湖上人的接引,旁人想硬闯,没一个能逃过尸沉荒雪湖的命。

      虞恬恬二人到落霞坡时,坡上已来了三三两两的人,江上烟波浩渺,风口正聚着一群衣着不同的弟子,聊着近些时日中州发生的大事。

      她的心思不在此处,也没打仔细听,拉着瘸腿少年寻了个地方坐下,待饮了一口自备的热酒,才发现一件古怪的事。

      少年太安静了,安静到几乎没有声息,若不是她一直拎着他,知道他的脉搏还在跳动,她可能会怀疑这少年其实死了。

      “立青,”她略一沉吟,搁下酒壶,喊了少年的名字,细长的眼睫一抬,白瞳空空地凝着对面,问:“是不是不大喜欢这个面具?”

      二人入落霞坡前,为了减少麻烦,她给少年易了个容,可惜随身道具太简陋,捏出来的人.皮很粗糙,她也懒得费太多心思,把东西仍给他,叫他用上。

      她看不见,不知少年接过人.皮面具时,眼底迸发出的暗芒,亦不知晓,少年压根不屑于伪装。

      那人.皮面具在他指尖化成碎屑,少年嘴角却微微上扬,乖巧说了一声:“谢谢婆婆。”

      “……立青?”见少年没吭声,老妪灰暗的眉毛皱了皱,又喊了一声,语气有几分沉。

      少年似被她这一声惊醒,纤密的眼睫扑簌了两下,视线却没有半分遮掩,直勾勾地盯着一尺之隔的老妪,盯着她浅红的唇。

      她的唇不像一个年迈老妪的唇,上下唇瓣饱满,色泽如樱花,饮了酒,沾了些许酒渍,莹润诱人,好似待人采摘的果子。

      周围是喧闹的人群,有人饮酒,有人吃肉,空气里浮荡着躁动的气息,少年腮帮子隐隐抖动,他曲起指节,压着心中躁动难言的兴奋,长眸紧盯着喋喋不休的老妪。

      他的眸光有些幽深,犹如丛林的碧眼蛇。晦暗,阴冷,粘腻,一眼不眨,窥伺着猎物,似要透穿这层皮囊,看清他“日思夜想”三百多年的人。

      虞迟,三百年不见,本事确然见长,可有些东西永远也不会变。如人的骨相,皮相会老,骨相却不会。又如她绘制传送阵的手法顺序,与他当年所教,分毫不差。

      额前几缕碎发垂落,遮去他眼中难以分辨的情绪 ,明明面无表情,说话的声音却含着羞赧的笑意,“没有。婆婆手艺很好,弄得我有些痒。”

      “痒?”虞恬恬原就自动脑补了一个残疾自卑,沉默寡言的少年形象,此时一听他说痒,立即想到面具的材料太次,有些心虚。

      她微微挺直了驼起的背,面上笑道:“这不打紧,等上了岛,用寒冰水清洗一下面具,再戴上就好。”

      少年低嗯了一声,又沉默下来,虞恬恬是那种和不太熟悉的人安静得坐一起,会尴尬到脚趾扣地的性子。

      眼下披了一层伪装,她反而自然很多,也没问其他事,安静喝着小酒,听着来往的弟子谈天说地,说古言今。

      坡下弟子正说到中州夏侯府的惨事,一抱剑的绯衣女子抿着唇,疑惑:“你是说,夏侯氏幼子昨夜死在庐陵?”

      “是啊,”另一个懒洋洋的男声应道,“死得可不知他一个,夏侯一族三百二十七口人,一夜之间,全部身首异处,死状凄惨。”

      女子惊道:“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男人挑眉笑了一声,瞥了一眼绯衣女子,懒懒道:“小爷本就是骗你,要真出了这事,师父怎么可能派我们来允州贺礼?”

      “柳亦欢!”剑柄倏尔抵上男人的脖子,女子双颊气得通红,眼眸冒着火星,“我没心情开玩笑!明明在说正事,你怎么总是嬉皮笑脸!”

      男人歪头一避,转瞬躲开女子的剑,摊了摊手,“颜师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笑嘻嘻说着话,脸突然凑近了颜入玉,“干嘛这么生气?”

      下一秒,柳亦欢的右眼挨了一拳,登时青了一片,周围的人也被二人这动静吸引,纷纷投去探究的目光,只见江畔暴起一道道水浪,有一男一女突然打了起来,看过招的路数,貌似出自同门。

      有人眼尖,认出持剑的女子是灵剑门惊鸿剑君门下的女弟子,入玉女君。而与之交手的翠衣少年似乎是上届宗门大比的魁首,淮州柳氏少君,广阳门沧澜剑尊的弟子柳亦欢。

      受邀来鹿门宴的氏族众多,四大门都派了弟子来,二人出现并不奇怪。此外,下六州的几大氏族:如中州夏侯氏,稷州周氏,常州金氏,东州谢氏,淮州柳氏,均收了请帖。

      人逐一到了落霞坡,坡下也因此十分热闹,眼下几乎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江上打斗的一绯一翠,如红花绿叶,身形剑法,快到常人看不清。

      观看的人却心潮澎湃,眼神激动,有几个年轻的小姑娘甚至在为柳亦欢摇臂呐喊,渡口一下子陷入莫名其妙的喧闹中。

      唯有坡上瞎眼老妪和瘸腿少年,没分去半个眼神,前者是因看也无用,后者……后者一心一意盯着他坐在对面的老妪。

      他人全身心观看难得一见的高手切磋时,谢道临仍出神地盯着虞恬恬,仗着对方看不见,肆无忌惮地看着虞迟,从唇逐一往上,视线最终定格在虞恬恬泛白的眼瞳。

      这双眼形是他最熟悉的,他曾无数次抚弄过它的形状,眼角内勾,眼尾上翘,似狐狸的眼睛,缠绵时,看你总极为勾人,偶尔会无助又娇声的哭吟,眼睛便成了小核桃。

      他从前极爱在她哭着求饶时,一下一下地亲吻这双眼,因她越哭,他越想折腾,越想毁坏。可那时顾忌很多,他只能克制自己,总是亲吻着少女哭红了的眼睛。

      哭,他其实厌烦爱哭的人,起初这当中也包括爱哭鬼虞迟。如今想来,虞迟并不是爱哭的人,几乎每一次落泪,都是因为燕琼,只有在床榻纠缠时,她眼中的每一滴泪,才会因为他哭。

      也许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总爱在欢好时诘磨她,要她哭红眼,要她抱紧自己,脆弱可怜的求饶,好像这样便能证明什么,如今想想,年少的自己委实愚蠢天真,他想到此处,不觉笑出了声。

      本就觉察有一道极为炙热的视线一直紧盯着自己的虞恬恬听到这突兀的一声笑,皱起眉头,不解道:“你在笑什么?”

      她话音一落,有东西极迅速地落在她的头上,头顶陡然多了一只手,耳边是低微的呼吸,短促,微热,烧红了她的耳朵。

      她寒毛炸起,下意识捏紧了手中酒壶,浑身都不舒服,刚要出手,少年软声说着:“婆婆,别动。是只雀儿,我把它抓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易容小剧场
    虞虞:来,面具,新做的!
    谢哥:媳妇自爆式暗示。。。
    咕咕:二位一起,魔鬼式化妆来一套,打九五折~
    感谢在2022-01-07 11:14:39~2022-01-21 12:0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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