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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所谓周而复始 ...

  •   虞恬恬一惊,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把人推开,身子后退几步,素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声音骤沉:“你不是小燕。”

      明知少女双眼看不见,来人仍顶着燕沧澜样貌的面具,敛去周身熟悉的气息,被推开的一瞬间,他似是有些茫然,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唇,好似没明白刚才为何那么做。

      他盯着少女骤变的脸色看了小会,屋内的气氛越发古怪,太安静了,安静到少女听不到一丝他人的呼吸,安静到少女以为人走了,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大掌立即握住了她的掌心。

      虞恬恬当即挣扎,手的主人好似猜到她的心思,立即攥着她的手,不容她逃脱,“谢”字险些溢出口,她几乎当场要与人撕破脸,戳穿他的鬼把戏!

      不知想到什么,她闭了闭眼,压下这股冲动,唇角缓缓挂起一抹浅笑:“小燕,放手,别闹小孩子脾气,我们不是说好了,先救人,救完人才能一起离开?”

      少年的呼吸重了几分,他深深地凝着虞恬恬,眸光不曾错开丝毫,似是要将人看穿,他将她的心剜了,自此再听不到少女任何心声。他喉头滚动了两下:“不是说我不是燕琼吗?”

      他的声音才落,脸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细长的手指一一抚过他的眉,眼,鼻,唇,一路往下到锁骨,到心脏跳动的胸膛,少女勾唇笑了两声,模样有些调皮:“我刚刚杯弓蛇影了,现在摸清了,这眉眼和骨相,当然是燕琼。”

      他一怔,心里腾的升起一股怒意,手下意识用了狠力,紧紧捏着手心的小手,少女却仍是笑着,哪怕脸颊因为痛意变红也不曾出一声,似要和他较劲到底。

      视线触及少女微红的眼眶,毫无预兆掉落的泪,他又是一怔,胸腔那股汹涌的怒意忽地散开,在他意识到之前,指尖已擦上她眼里脸上的泪水。

      少女脸颊娇嫩,他不敢用力擦拭,那眼泪却越擦越多,好似流不完,他只好低声去哄,说了些未经思考的软话,胸前骤然一痛,蓝色匕首没入胸膛,他一低头,还能看见少女微微发抖的手。

      “你把小燕抓到哪里去了?”少女沙哑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痛的哭腔,她撸起袖子狠狠抹去眼角流不停的泪,咬着发白的唇说:“这匕首尖端抹了毒,夺三尸,你应该知道这毒,不想死立即把小燕他们人放了。”

      少年突然笑了,匕首插在他激烈跳动的心脏上,殷红的血浸透了衣襟上的金线,他竟一下握住了少女的双手,往前一步,隔着没入心脏的匕首,将人抱紧在怀里,微乱的气息轻唤着她的名字。

      “虞迟,你真是,不让人失望啊。”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几分狠戾,几分说不清的情绪在虞恬恬的耳边响起,他握住她的右手,将龙鳞一点点拔.出来。

      而后,低沉的声音带了两分清楚的笑,不紧不慢道:“到底是看不见,扎在这里才算准。”他握住她的手,带着人重新扎了一次,尖刃刺入肉里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少女瞳孔锐利地一缩,人有些发怔。

      早已泪流满面小脸又滚落两滴泪,分不清是因为正受难的燕沧澜还是其他,握住匕端的手指紧紧地蜷缩着,似在掩饰着颤抖,她扑簌了两下眼睫,泛白的唇颤声骂道:“疯子。”

      谢道临唇角仍噙着一抹笑,眸光紧攫着少女的神色,微淡的语气透出两分嘲弄,他一出声,故作夸奖:“你也不赖,是个傻子,以为区区一块龙鳞匕首就能杀死我?”

      虞恬恬喉头一哽,手骨被他捏得隐隐作痛也不吭声,她只觉得怒意烧到了脑子,口不择言地反唇相讥:“呵,杀不死?你以为你能活很久?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你!”

      谢道临眸光一烁,挑眉轻笑了两声,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语调微一上扬,似是疑问:“你是想说,做鬼也不放过我?如果是这样,倒也并非不可。”

      虞恬恬听他一番自问自答,气得说不出话,手中匕首一转,她抹了把泪,冷笑着:“我没功夫和你推诿扯皮,燕沧澜究竟在哪?“

      其时烛光微微摇曳,照着少女泪落满面的神情,像只哭花脸的小猫,偏偏张牙舞爪,胸前的血汩汩流着,心脏每跳动一下,他便疼一分。

      谢道临却没急着把匕首震出来,他抬指抹去少女眼角新掉落的泪,唇瓣轻动,忽然说了一句:“虞迟,我很讨厌你掉眼泪,讨厌到想杀人泄火。”

      这话成功吓得少女一个抽噎,忍了两下,可她扛不过本能,眼泪还是扑簌簌地掉落,她呛声咳嗽起来,“不说就不说,你他妈放开我,我自己去找,用不着你!”

      她没等到谢道临放人,周围忽然一阵动荡,似有什么被劈开,发出地动山摇的声音,这动静来得突然,她险些没站稳,腰间的大手攫着她,身子一轻,谢道临提着人飞离被剑气破开的空间。

      茫茫夜色,凌空两道身影悄然落在东侧山,她只听谢道临同人说了一句怎么回事,另一女子的声音轻缓中带着急色,“天玑宫来了人,把他们救了出来。”

      那女子说话时,轻瞥了一眼谢道临身旁的虞恬恬,而后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谢道临微一沉默,顺着谢碧云手指的方向,看到对岸西侧山上空悬着一艘犹如鲲鹏的飞船,两侧机翼一瞧便知是天玑宫的金轮帆。

      他收回视线,眼捎掠过身旁故作木然,侧耳去听话的少女,面上轻哂一声,语气透出几分无所谓:“逃了便逃了,左右也是无用的东西了。”

      “不能让他们逃了!”女子立即说,语速甚急,“一旦他们出去,我们今日作为必定为天下人知,谢氏一族更难逃悠悠之口!”

      谢道临眸光微讶,似乎在诧异谢碧云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他唇畔翕动,正要说话,没留神间,旁边云光一闪,原本伸手可及的人倏而原地消失!

      少女没了人影,声音却在山顶荡开,那声音有些得意,更多的是讥讽:“碧云师叔多虑了,他做的这一切,恨不得拿着大喇叭搞得人尽皆知!”

      谢道临似被她的话震住,愣了许久的神,脑海凭空闪过一幅诡异的场景,周围的环境和现在极为相似,茫茫江水犹如火山外泄的岩浆,暗流涌动,江面漂浮着无数尸体。

      山顶上空有一金色法阵,阵中是乌泱泱的一群人,燕沧澜立在山顶,手持问天剑,剑光一挽,他反手一挥,凌厉的剑影破空掷出,横在两个炉鼎之间,犹如一道铁打的剑桥。

      “不要……”少年忽地半跪在西侧山,盯着横亘在两侧山之间的剑桥,桥中央有一红衣少女,他黑眸红得吓人,低声哀求:“师姐……不要……不值得,燕琼救不了那么多人……”

      “小燕,你能做到。”少女满脸泪痕,却朝他微微一笑:“你可是燕沧澜,是作者钦定的救世大英雄。”话音落地,她纵身跳下犹如岩浆涌动的夹江。

      “不要!”少年声嘶力竭一喊,眼泪滑落。

      燕沧澜哭了很久,冷静下来,他持剑往掌心一划,血水滴入夹江,朗声说:“乾坤入法,阴阳入相,离火,灭!”

      谢道临静默地看着少年果然如少女所言,一人一剑,以一己之力救下所有人。脑海忽然闪过似曾相识的零碎片段。

      皓月当空,广阳门宝光殿,浅蓝长裙的少女和蓝衣少年并肩坐在屋脊之上,共赏千里明月。

      少女同少年说:“你是燕沧澜啊,是意气风发,仗剑天涯的男主角,終有一日会登临绝顶!”

      少年灿灿一笑:“燕琼若是男主角,那虞迟小师姐呢?”

      “我啊?”少女眯眼想了两秒,“我是女配,在男主角还没被人发掘前,鼓励他鞭策他,照亮他前行的路!”

      虞迟跑了,谢碧云焦躁不安,她正要催峤加紧进程,以免夜长梦多,谁知他突然发笑,笑容甚是古怪,她话未出口,谢峤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径自去了江底——天地炉腹地。

      天地炉底有一奇门阵法,似极了道门太极八卦阵,玄阴阳白。为阴的一侧涌动着沉沉银水,为阳的一面是未曾燃开的星火,而阵中心的凹处,囚着一团黑森森的魔气,那是裘千旭的魔魂。

      玄阴一侧上空是一颗发着微光、跳动的心脏。阳白的中心是被谢道临困住的谢端,没了黑袍遮掩,男人半边白骨尽数暴露出来,模样极为可怖。

      麟火灼烧着心肺,谢端只觉得皮肉好似被滚烫的温度烤熟,体内的气息一点点散尽,他动弹不得,心中又怒又恨,一见来人,原本深黑的眸子闪着极怒的沉戾。

      “谢道临!我看你是丢了心!她与仙魂草相伴相生,她的血肉本就属于仙魂草的一部分!你光将她血液中的仙魂之力集中到心脏,剜了心来淬炼,根本炼不成一株仙魂草!”

      谢道临对他的种种谩骂并不动怒,他眼梢掠过将醒未醒的魔魂,视线最终落到骷髅似的人身上,声音冷如寒霜:“方才给我看的那些是什么?”

      “过往,你的过往,”男人的声音随水波沉沉浮浮,“以及,你即将看到的未来。” 死寂在水波中无声消散,犹如那青年骤然紧绷的神色。

      *
      另一端,一盏茶前。

      散灵阵法既破,船体倾沉,众人跟着沉入水底,当中有一部分人,发觉水底灵力蕴集,一时舍不得上去,非要把流失的灵力全吸纳回来,有部分人不会凫水,好在岙山刘家高价出售了一些避水珠。

      江水的温度逐渐升高,一开始没人发觉,直到有一人痛叫一声,双目瞠大,眼耳口鼻流出大滩血水,皮肉一点点化开,如被火熔化,散入滚烫的水中。

      众人惊叫一声,慌忙起身掐诀,欲飞离水中沉船,谁知静谧无声的水中散落着无形的屏障,看不见摸不着,可也出不去。

      众人慌乱起来,钟无邪几人费力布下一水中结界,暂保安全,他们当中,有些见识多的修士隐隐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藏山于水,能炼万物的天地炉。

      可没一人敢把猜测说出来,好像不说出来,就还有一线不是的可能,直到人群中一身形瘦长的青年走出来,朝着众人微微一笑,“在下天玑宫江氏弟子,江玄同,各位放心,宫主已交代了助我等离开的方法。”

      众人惊诧之际,水中忽掀起一道万丈高的波澜,如虹的剑气穿破一切,气势凌厉地没入江底,犹如一道衔接水与山的天桥。

      一蓝衫高马尾的劲装少年从剑身滑落,对众人道:“抓紧时间,踏着剑出去,西侧山顶有人接应你们。”他话音一落,众人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踏剑离去。

      钟无邪落在最后,他抱着力竭的洛惊鸿,朝少年点了点头,出去之前,见少年在愈发滚烫的水中游荡,他眸光微讶:“燕琼,你不离开?”

      少年的声音随水波而来,“羽菀还在这里,我得找到她,”他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影即将消失的钟无邪,喊道:“钟周!如果你看到我小师姐,告诉她,不必等我,先回广阳,燕琼会去找她!”

      ……

      传送阵一到山侧,虞恬恬没和燕沧澜碰上面,先被钟无邪拉到一处,说了以上这句话,她微微一愣,正要说话,一个声音忽道:“他居然把你的眼睛拿了回去?”

      那声音听着有些年轻,听上去很是吃惊谢道临会这么做,全不似以往听到的江珩的声音,以至于她起初并没说话。

      “本来也是他的东西,”她垂了垂眼睫,淡道:“我已经尽量按照你说得,为你们争取时间,燕沧澜也救了人,江珩,你该兑现你先前说的,帮我弄个新身份,能安稳活下来的那种。”

      送她回庐陵时,江珩在临别前给了她一枚镶金灵珠,说此物可保她免受火刑,联系上燕沧澜后一定要让他赶紧离开庐陵,若是少年执意救人,请她务必拖住谢道临,为燕沧澜争取时间。

      “抱歉,还不能。”江珩摇头笑了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事情和以往的每次都不一样,谢道临开了天地炉,我们现在还在炉的鼎角,若没逃出去,数个时辰后,所有人都会化成血水。”

      “天地炉……”虞恬恬轻声呢喃着这三字,指尖抠着掌心,身子竟莫名颤栗起来,像是潜意识在害怕这东西,原书模糊的剧情在脑海一闪而过。

      江珩仍在说:“谢道临用自己的血作麟火引子,点燃炉火,而炉火燃烧,需要源源不断的灵力做支撑,所以他才布了这么一个局,用这些修士的灵力做薪火,燃天地炉。”

      “我不明白,你之前同我说,引他们父子相杀,我们渔翁得利,可谢端既然曾用天地炉炼出了仙魂草,”她眉心皱了皱,沉声道:“这一次为何非要谢道临来?”

      江珩一下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谢端本可以自己亲自动手,没必要借谢道临的力,何况谢端也算半株仙魂草,他若要炼成一株完整的仙魂草,自己不也会死吗?

      “天地炉唯有谢氏一族最正统的血脉才能开启,谢端的肉身早被魔骨蚕食,只有一抹真元,没法开启天地炉,至于你担心的——”

      江珩的声音徐徐传到她耳中,“狡兔三窟,谢端的元魂散落各处,我们眼前的这个只不过是他其中比较重要的一抹真元。”

      虞恬恬沉默片刻,整个人无端有些不安,她默默对自己说,淡定点,最糟糕的事情已经过去,情况不会再坏了。好一会,才问:“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之前也记得不全,”江珩似乎叹了口气,耐心解释着:“而今江珩即将沉睡,我所有的记忆也全数恢复。”

      “虞恬恬,”他顿了顿,忽然问:“你能想象你随手创造出来的纸片人突然觉醒,发现了你的存在,把你拉入书中,只为杀死你,再重新缔造一个世界……那种感觉吗?”

      她眉心一跳,敏锐地意识到江珩想说什么。果然,下一秒,江珩缓缓说出一句话:“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谢端。”

      而后,江珩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书刚完结那年,穿书系统管理局有个攻略者在攻略谢端,意外泄露这世界是假的,导致谢端一个早该死的路人甲觉醒,和书中大反派魔神交易,拿魂魄强行融合魔骨,死而复生,挣了数百年的寿命,也扰乱了原本的剧情。”

      “然后我在码字的某天被迫进入这世界,和所谓的网文世界管理城的数字CEO见了面,它说,我书里的人物出了问题,试图突破次元找到我再杀我。说我必须解决掉这个麻烦,把剧情拉回正轨,只有完成了才能重返现实世界。”

      “他们给我看了最坏的一种结局,谢端利用谢道临,成功杀死燕沧澜,《天下大同》这本书进入自毁程序,那些我花了两三年创造出来的人物会逐一被杀,然后消失,而我也极有可能会作为江珩,彻底死在这本书里。”

      “多荒诞,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江珩眸中闪着锐芒,声音却有点低:“最开始我以为是撞了鬼,码字入魔,在做恶梦,没搭理,只想着醒过来,发过一些疯,做过极端的事,可都没用。我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试图解决问题。”

      “最初的剧情,和你知道的一样,虞迟即仙魂草,死在谢道临手上,而谢道临又被裘千旭杀死,是为了替燕沧澜挡杀劫。”

      “原本的设定中,谢道临会注意燕沧澜,是少年身上与他截然相反的特质吸引了他,他二人一个怀有魔骨,一个天生剑骨,魔骨和剑骨就像磁石的两极,本就相互排斥,又相互吸引。”

      “他剜了你的心,淬炼仙魂草救燕沧澜,也是因为他那时还没研究透彻燕沧澜这个人,不乐意放人这样死掉,所以在背后救了他一命。”

      “后来,又得知燕沧澜竟是花辛夷的儿子,是他母亲的侄子,算他在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心中的感觉又发生了一点变化,所以才会替燕沧澜挡了裘千旭布下的杀劫。”

      “可谢端的觉醒改变了一切,他荼毒了谢道临,教他怨恨天地不公,教他屠杀生灵万物,彻底放大了谢道临心中的恨和恶。”

      “最后,更是彻底改变我设定的情节,把原本的以死相救改成相杀,彻底毁了仙魂草修复燕沧澜心脉这一核心情节。”

      “而谢端,在谢道临的帮助下,用整株仙魂草成功重塑了一个肉身,不用再受元神被束的牵制,亲手杀了燕沧澜。”

      她半天没说话,喉咙干涩,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哑声问:“所以,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写这样一个极端的角色?”

      “最初,我创造谢道临这个角色,是为了给燕沧澜做参照,一个被百般折磨仍心向正道,另一个则完全相反,哪怕曾被云苍道子悉心教诲,也无法掩饰本心的恶。”

      “为了强化冲突,我把谢道临的母亲明月生,和燕沧澜的母亲花辛夷,设置成亲姐妹。作为书中隐藏的人物关系,二人都是骊山鬼族之后,只是从小分离,没见过彼此一面。”

      “姐姐明月生被西河林氏收养,而后修仙。妹妹花辛夷修魔,被人利用,意外勾搭上昆仑阳氏的清圣子阳星诀,之后有了燕沧澜。”

      “明月生那里,因为只是对照组,我忘了匹配相应的人,只写了一句“生父不祥,绝非谢珏”。而这八个字,成了书里的漏洞,谢端觉醒后,书自动生成人物关系,他成了谢道临的生父。”

      “当时的我并没太在意这事,直到后来被迫进入这个世界,我才意识到,我赋予给谢道临的一切,正好成了谢端手中最利的一把刀。”

      “等我知道谢端利用这个漏洞,亲手缔造了一个比他还要可怕的杀人狂魔,把他当杀人刀,试图找到书中主角并把人杀死,”他闭了闭眼,“……已经迟了。”

      云中雾多,绵绵密密,交织成一片片散不开的雾障,虞恬恬若是能看到,必然惊讶天气,和她初到这世界一样,可她看不见,就像江珩接下来的话,她也避不开。

      “要在不惊动主角,不改变核心情节,只利用已有角色的基础上,杀死谢端和谢道临,唯有一种方法最可行,招安谢道临,让他父子二人自相残杀。”

      谢道临一生短暂,从未被善待。明月生临盆之际,在璇玑秘境得知谢端的真实面目,想过将未出生的魔种扼杀在胎中,偏偏她没成功,谢道临活下来了。

      明月生死后,他在谢家过着猪狗不如,人人可欺的日子,六岁那年他暗暗毒杀了谢珏,他大伯把人交到云苍道子手上,美其名曰是送到山门修炼。

      刚上广阳,云苍道子急需闭关,把人托付到虞南凤手上,虞南风怕人不受他控制,闯出大祸,干脆把人丢到魑魅谷,任其自生自灭。后来他又被送进璇玑秘境,谢端对他更无几分好意。

      他遇到的所有人里,唯一接受过的善意来自云苍道子和年幼的虞迟。

      前者出于私心试图教化他,施舍过几分善意,可他也给虞南风留了后招,一旦谢道临不受控制,危害世人便杀。后者心安理得用着他的眼睛,害他近二十年不见光明,哪怕那时的虞迟并不知晓。

      “这样一个人,其实最好驯化,给他一点纯粹的真心,他便能献上所有。毕竟人越没有什么,就越渴求什么。”

      “金钱,名利,地位这些东西他或许能通过各种阴谋诡计获得,唯有纯粹的真心,是强求不到的,所以他看似拥有了很多东西,实则一无所有。”

      “所以,一开始我和他们那边系统沟通,以金钱为利,选定同在现实世界的女性去攻略谢道临,可这人油盐不进,铁石无心,从没人成功过,到最后没人愿意攻略他。”

      “后来我动了其他念头,找到与谢道临联系最深,又一心对燕沧澜的女性角色,书中众多女性里,对燕沧澜一心一意的不少,可和谢道临有点前缘的只有虞迟,也就是你。”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好久,久到虞恬恬心生不安,他才道:“在改变你之前,也曾有人穿到虞迟身上去攻略他,可他太敏锐,几乎一眼看出不同。”

      “没办法,我只能改变你,”江珩揉了揉眉心,“凭空给你捏造了一段异世穿书的记忆,让你误以为自己是穿书者,而设定一经加上,无法二次更改。”

      沉默,连呼吸都变得安静,虞恬恬笑了一声:“这些话你自己听着不觉得漏洞太多吗?先不说你拿什么改了我的记忆,你既然有这种本事,还需要我帮忙?弄一出这么迂回的大局?”

      “我猜到你不信,”江珩笑了笑,声音犹如蛊惑人心的恶徒,“你不信可以问一问自己,在你那个世界,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长得怎么样?叫什么名字?”

      “是不是一团模糊,想不起来具体的模样?就像一团乱了码的图像符码?你想象不出,因为最初我设置的匆忙,没来得及给你的异时空添上细致的背景,连基本的家庭信息也没有。”

      “至于你所说的,为什么不干脆写死谢端,写死谢道临,”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无力,“并非我不想,而是他们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是我笔下的人物,不受我的控制,我没法改动他们。”

      “就好比你,最初你与其他书中角色并无不同,因为被选中,凭多了一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也不再完全受我控制。”

      “你要是还不相信,看一下这个。”话落,他五指张开,掌心上空出现一支白色的长笔,笔身细长光滑,笔尖发着浅淡的光,“我掌心的这支笔,创造了这个世界。”

      他触及少女凝着的眸光,一愣,抱歉地笑了笑:“我糊涂了,忘了你的眼睛现在看不见。”

      “为什么……”她声音微颤,压抑着颤栗的身子,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为什么现在又把一切都告诉我?”

      “因为你的记忆就快恢复了。”江珩轻道:“一旦失败,之前的所有记忆都会在瞬间回来,然后又开启下一次轮回。”

      江珩说完前因后果,虞恬恬起初并没多大的实感,就像走马观花,在听别人的故事。直到脑海突兀的出现一幅画面,是即将沉睡的江珩,神色从容的谢道临,和火海上歇斯底里的她。

      谢道临穿着和今日相似的红袍,他立在云端的宫阙之巅,唇角勾起一抹笑弧,略显漫不经心地看着江珩。

      “身处深渊又有何惧?我本就是这样冷血无情之人,无需人来救赎,更无需把一人当做黑暗中的一束光,我生我死,我杀我止,皆随我心,无人得御。”

      “妄图以少女最纯真热烈的情爱感化我,救赎我,拉我出积骨沉销的深渊,着实……”他眉梢微一上挑,淡漠的声音在尸山血海中散开,“有些可笑。”

      她则披头散发,抱着脑袋又哭又笑,神色凄然又痛苦,“是啊,你说得对,我凭什么以为拿一颗心就能感化你?你就是个怪物! 怪物!根本不配懂什么是爱!”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最后是过往一次次被剜心的每一幕,她从第一次茫然无错地被剜心,到后来的麻木空洞。

      被反复杀死的痛苦记忆一瞬间涌入脑海,脑子好似要炸开一样,窒息的绝望如水草一样缠上她,多可笑,这一次居然是她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

      她不觉低笑起来,原来一个人可以死上百次,原来剜心的花样有这么多!

      她竟然,竟然还怜悯谢道临!怜他身世凄惨,怜他自幼孤苦,怜他饱受折磨,怜他身在黑暗,不曾享过一点人间温暖!

      实则其人冷血无心,杀人如麻,视人命为草芥,父母双亲可杀,爱人亲友可杀,凡碍他眼者,挡他路者,皆可杀!

      笑着笑着,身子微微一僵,笑容彻底凝固,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是虞迟,好似一直坚持的信念破灭,心慌之前,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她坚持了这么久,哪怕杀了人,又被人剜了心,她也没想过哭,总不断地对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这只是一场通关游戏,完成了就能回家。

      她以为谢道临爱上她,她就能回家。

      可现在却说,她的记忆是假的,她没有另一个家,她就是虞迟?是那个心甘情愿爱着燕沧澜的早死白月光?是亲手杀死了亲爹的虞迟?

      去他妈的虞迟!

      去他妈的攻略!她就是宁可死也不干了!

      凭什么她要做修复bug的傀儡!凭什么要一次次承受这样的痛!凭什么轻飘飘的几个字就定了她的人生!

      “虞恬恬,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已经赢了谢道临半颗心,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如果就此放弃,你真的甘心?”他声音缓缓:“再来一次我们不见得能有这样的机会。”

      江珩话音一转,忽然说:“你之前问我,我来这多久了,我那时骗了你。”

      “其实我在这呆了一千多年,久到我都忘了我是张三,久到我都以为自己是江珩,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江珩每百年一沉睡,记忆会流失,我估计我早疯了。”

      少女难受地蹲了下来,云中风吹散了她的发,她轻环着双膝,好一会才出了声息,“我的死亡,是每一次循环开启的关键?”

      她没等到回话,身子被人轻轻环入怀中,额头抵在一人的肩上,江珩轻抚着少女的发梢,声音低低地传来,“虞恬恬,你不算是虞迟,虞南凤的死,也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杀的?不是虞迟?”她先是轻喃着,而后几乎歇斯底里地质问:“那我他妈是谁?!你告诉我!我他妈究竟是谁?!”

      少女大哭了一场,哭到江珩衣襟湿了大片,他却没动丝毫,沉默地陪着少女消耗糟糕的情绪,哪怕小腿发麻,少女忽然闷声问:“你不是坐轮椅吗?为什么能蹲下来?”

      他笑出了声,笑得畅怀轻快:“这不是我,是江氏一名弟子,我只是暂时占用了他的身体。”

      虞恬恬慢慢止住了泪水,冗杂的记忆绞着她的脑子,她挣开江珩,揉着发红的眼睛问:“燕沧澜重生,也是你弄的?”

      “不是。”江珩答得很快,“我动谁也不可能动燕沧澜,何况那支笔早坏了……”他眸光暗了几分,猜测:“无数次的循环里,燕沧澜身为中心主角也在不知不觉中受了影响,所以这一次他会重生。”

      他一顿,笑了一声:“或许正是燕沧澜的重生,打乱了某种联系,换了一线生机,我们的攻略计划才有了细微的不同。”

      “你说得对,”虞恬恬收整好心情,她锤了锤发酸的腿,慢慢站起来,“好不容易赢了半颗心,这一次一定要成功。”她不想再重来一次了。

      江珩微微一怔,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女,他动了动唇,想说“我其实没把握救下你”,话到嘴边又给他咽了下去,“我们得快点,趁他们记忆恢复前,把人弄进天地炉焚化。”
      …

      另一头,天地炉底,确如江珩所料,谢端也逐渐恢复了以往记忆,他比虞恬恬接受的快,心中怒恨每一次都是功败垂成。

      这一回,他却极快地猜到这书的主角是燕沧澜!是花辛夷和阳星诀生下的那个私生子!

      眼中闪着疯狂的情绪,他冲谢道临喊:“不!别急着把虞恬恬弄死!先去杀了那个叫燕沧澜的少年,一定要在虞恬恬死之前杀了他!否则她一死,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千万别让她跳入天地炉!”男人如发了狂的疯子,厉声吼着:“你还愣在那做什么!谢道临!难道你又要再失败一次?!”

      *
      虞江二人没想到,在他们找上谢道临之前,人先出了招。彼时金轮帆上一名掌舵的周氏弟子,正往日出方向驶离飞船,船侧一人极快地坠入岩浆似的江水,江面瞬间喷溅出一丈高的血花!

      那人的惨叫声被无声的江浪吞噬,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山的一侧传来:“把虞迟交出来,我可以放剩下的人离开,你们慢慢想,是把人给我,还是自己跳下去?”

      众人为难之际,虞恬恬没犹豫太久,应了过去,随即一步一步走向剑桥对岸的谢道临,她看不见,脚下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可桥终有尽头。

      离东侧山只一步之遥,她停了下来,即使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到一道古怪又紧绷的视线正攫着她,她忍着难受,面上装得平静,“燕沧澜在哪?”

      长风吹散了她的发髻,一缕发丝从她额边滑下,谢道临指尖一动,想把这一缕发捋到她耳后,还未碰上她,人猛地后退几步,面上的惊恐和厌恶暴露在他眼前,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豺狼虎豹。

      他手脚一僵,死死忍下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唇边勾起惯用的笑,“我只说了放那些人,从未提及燕琼。”

      他长臂向前一揽,少女浑身僵硬,一脸漠然地咬住唇,极力忍受着他的靠近,修长的手指刚一勾住那缕发丝,掌心瞬间被锐利的短刃划破!

      血水答答流下,他轻哂,指尖仍向前,将那一缕发别到她耳后,指腹擦过她小巧白皙的耳闊,少女紧抿着唇,身子隐隐发颤,眼中明明什么也没有,面上却冷漠到碍眼的地步。

      他盯着她的眉眼看了许久,忽地一嗤:“不是要找燕沧澜吗?他在天地炉,正为救那位阳氏少主发愁,你要救他……”

      他话音未尽,江底飞出一道流星似的剑光,剑上载着一素衣少女,那剑本飞向西侧山,中途谢道临长袖一甩,数道银丝拽偏了剑的方向。

      而后剑上的少女扑通一声掉在西侧山顶,她的衣衫被血湿透,贝齿咬紧下唇,泪湿小脸,失去意识前,一直呢喃着:“沧澜在里面,他还在里面,救他,快救他……”

      眼睛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那声音中透出的悲伤和急切,叫闻者落泪,虞恬恬擦掉眼角流不停的眼泪,慢慢走到阳羽莞身边。把那颗镶金灵珠塞到少女掌心,凑到她耳边对昏迷的人说了句话。

      她声音很小,几乎是用气息说话,谢道临却听得清楚,她在安慰阳羽菀:“别哭了,他会回来,会活着回来,睡一觉就回来了。”

      对岸的人焦急不已,偏又不敢出西侧山的阵法结界,只见红衫少女慢慢站了起来,竟折身返回,众人不明所以,唇边一抹讥笑还未牵起。

      一旁的谢碧云脸色一变:“不好!快阻止她!”紧跟着一声:“小师妹……!”谁的声音骤然高喊:“虞少君跳下去了!!!”

      谢道临耳边嗡嗡一声,大脑有一瞬间空白,身体已不受控制,如闪电般追上那毫不犹豫跳下去的人,他的指尖即将碰上红色裙摆的那一瞬,那人忽地张了口:“谢道临,幸好。”

      他愣了一下神,指尖捞了个空,那明亮耀眼的红蝴蝶,如飞蛾扑火,决绝而干脆,坠向她心上人所在之地,他眼中深不见底的暗沉尽数龟裂,瞳孔极速收缩着,心口好似被火烧尽,连呼吸都透着嘲弄。

      从未有一刻,他如此痛恨自己会听心,恨到想剜了自己的心,耳边仍回荡着她的那句幸好。幸好你没有情丝,幸好你不喜欢我,被你这样的人喜欢,真的很恶心,恶心到想死。

      他死死忍下胸腔翻腾的惊痛,眼底的阴翳好似山雨欲来,一时凌厉,一时狠戾,盯着那纵身跃入火海的倩影,胸腔那股杀意混杂着锐利的悲恸,如洪水绝提,铺天盖地,冲毁了紧绷的理智。

      “不要!阿峤——!”

      跟着跳下去的那一瞬间,烈火当即烧上背脊的伤口,似焚骨之痛,他脑子却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她,他得抓住她,不能让她这样死了,绝对不可以。

      双手勾住人的那刻,所有的痛感如潮水袭来,他咬牙忍痛,有些艰难地布下一道离火结界,抱着人落靠在一方岩石下。

      背靠着火热的岩石,他双腿伸直,将人放在他的腿上,双手抱紧她的肩头,眼睑微垂,眸光凝着她昏厥沉睡的容颜。

      一时心安,一时又被心底分辨不清的怒火焚烧着五脏六腑,他一低头,如瀑的长发垂落,双唇已覆上她惨白的唇,狠狠地吮吸起来。

      汹汹火光跳跃在冰蓝的结界上,二人激吻的剪影在烈火灼烧中融成一道缠绵悱恻的影子。

      那高大颀长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他腿上娇小的女子,就连头发丝也纠缠在一起,犹如同生一体,生死也要在一处。

      少女齿间忽地逸出极细微的一声,他附耳听去,怀中人却畏冷似的往他颈上靠,心中兀的柔软,他垂眸看了看她,粉颊冒着不正常的红,他不觉用脸碰了碰她的脸颊。

      异常冰凉的触感叫他眸光锐变,他慌忙探她的脉搏,没了心跳,又急急去探她的呼吸,没了气息。心中一惧,他慌张地为她输送灵力,却是泥牛入海,徒劳无功。

      突然,一缕细微的白光从少女体内散出,他还未意识是到什么,心脏锐利一疼,好似千万根针同时扎了进来。

      一转眼,人儿在他怀中一点一点散成无数道细光,飞入熊熊烈火,他急急探手去抓,却跌入火海,再次捞了个空。

      火舌吞噬着他的衣袍,眼泪在他还未发觉之前蒸发,脑海蓦地响起她的话,她说被他这样的人喜欢,真的很恶心,恶心到想死。

      他不由自主地对着空气点头,轻喃:好,不喜欢了,虞迟,我不喜欢了,不喜欢你了,能不能,你能不能……

      一语未了,胸间淤积的一口血呕了出来,一瞬间,无数声音窜入脑海。

      “救赎?江珩,你的确创造了我,却似乎不怎么了解我,妄图以区区少女最纯真热烈的情爱感化我,救赎我,拉我出积骨沉销的深渊,着实有些可笑。”

      “天道?天道!我年幼时并非没求过天,没求过神佛,可你一开始就以寥寥几笔,批了我的命,生性恶,无心无情,一生如临深渊,短暂孤苦。”

      “所以身处深渊又何惧?我本就是这样冷血无情之人,无需人来救赎,更无需把一人当做黑暗中的一束光,我生我死,我杀我止,皆随我心,无人得御。”

      少女一次次攻略,他一次次试探,一次次伤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如跳梁小丑般的昭昭心思,厌倦了再把人逼上绝路,看她无依无靠,看她无路可走,看她被世人遗弃。

      那时的谢道临并不稀罕她的爱,甚至不理解,就像他不明白明月生为何会爱谢端,哪怕后来死了,也不后悔相遇。

      直到上一回,那是她死在他手上的第九十九次,在剜去她心的那瞬间,以往的所有记忆顷刻涌上脑海,他忽然有些动容。

      一个人怎么能反复被一人杀死,还不放弃?明明每一次的结局都毫无改变,一次次相似的杀人回忆,连他都有些厌倦。

      难道就真的只是想为燕琼挣一线生机?就那么喜欢那个少年,哪怕失败百次,被杀千次,也甘愿再赌一回?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一种生生不息的河边草,任风吹日晒雨淋,冬时枯死春满道,像极了虞迟。

      而后他偷藏了一缕不属于自己的情丝,看着她一点点在他怀中消散,闭上眼的那刻,他心中竟也好奇,下一次,结局会不会有不同。

      那时他还分辨不清,这一点浅薄的好奇,一缕偷来的情丝,会叫他尝尽烈火焚身,肝肠寸断的苦,而他,竟会甘之如饴,为他和她,赌一个微乎其乎的可能。

      记忆倏尔交错,少女的音容笑貌一闪而过。她说:“谢道临,不要为任何人停留,去做想做的事。”

      她说:“谢道临,我没和人过过一辈子,可我想试试,和你情长到老。”

      她说:“谢道临,我喜欢你。”

      可他不信,从始至终,从未信过。

      他一直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他满手鲜血,一身罪孽,不是皎皎君子,不是泽世明珠,不是燕沧澜。

      虞迟说,她是月亮,是照亮少年前路的一轮明月,而他是沟渠,不见天光。偏贪恋一寸月光,忘了那从来不是他的月亮。

      可他也忘了少女一开始就清楚他是什么货色,却也不曾远离。他从不知,有那么一刻,月光也曾照过阴暗的沟渠。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3 18:13:17~2021-12-14 12:3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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