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娇小师叔》潜水鸟

75、所谓无人知晓

　　这一声呼喊来得及时，谢端从陈年往事中冷静下来，察觉自己的失控，看了一眼小畜生，谁知谢道临竟转手放下了柳青漓，披头散发的人彘，和少年燕沧澜。

　　他眸光一凝，满腹狐疑，那端的柳青漓亦不敢信谢道临轻易放人，落地的瞬间还有些怔忡。

　　下一瞬，银光横飞，丝丝缕缕的银线将要绞上她的长颈，斜里一道剑气一劈，斩断了如蛛丝般的银线，蓝衣少年从天而降，横剑挡在柳青漓身前。

　　与之同时掉下的水碧却没那么好运，身体当场被绞裂，血浆瞬间炸开，溅落一地，舱底漫上的水又极快地抹去满地的痕迹。

　　谢道临极轻地眨了下眼，狭长的眼尾略一上挑，看向少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从容道：“燕琼，数日不见，你的剑术又精进不少。”

　　燕沧澜苍白的脸色一怔，手中长剑微微拢紧，连日来的一幕幕逐一闪过空泛的脑子。

　　他们一行人到了昆仑山脚，却遇上天堑雪崩，他和洛惊鸿，卫闲云，钟无邪因此失散，羽菀为找他身负重伤。

　　情急之下，他因一念之差打开了囚禁魔魂的佛龛，那一刹脑海多了一份奇怪的记忆。

　　龙凤红烛燃成涌动的泪，他目睹一身喜服的谢道临，用一雪亮的冰刃，剥开鲛纱帐中一女子的皮肉，挖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而后，他对上一双目光空洞的眼睛，像个看不见的人，被绑在床塌，那张熟悉的小脸没一丝往日光彩，透着说不出的死寂，他的心猛地一痛。

　　他当即用传音铃联系恬恬，前世今生，他从未想过恬恬的死和谢道临有关，哪怕那极可能是魔气入体造成的假象，他也不敢赌。

　　可后来没等他走出天堑雪山，人彻底陷入昏迷，再醒来便是此刻，他拧了拧眉，见谢道临泰然自若，和往常无异，一时分不清真与假。

　　刚欲开口试探，问恬恬身在何处，舱腹之上的甲板突然发出几声击撞的响声，似是有人正用刀剑劈开地板，他忙抬眸看向声源处。

　　而被缚在水牢之上的谢端惊诧地看着小畜生带着燕沧澜瞬间消失，偌大暗沉的舱腹，独留下瘫双腿软，跌坐在地的柳青漓。

　　他不清楚小畜生究竟信没信他的话，更没琢磨明白小畜生想做什么，为何抓到了人，不立即动手？

　　心念一转，眼下对他却是个好时机，他当即低唤着柳青漓的名字。
　　……

　　画舫底层的甲板上，一群人正蹲在一起，商量着怎么破开地板，为首是一红衣少女，她穿着银蝶嫁衣，和一白衣劲装少年商量细节，待会提剑砍哪一处，这大船才不会沉。

　　白衣少年身旁是一个头极高的男人，他单手撑着额头，略头疼地看了一眼胡闹的众人，偏那红衣少女还反复叮嘱。

　　“钟无邪，待会惊鸿哥哥劈开地板，如果有水漫出来，你和卫四，卫瞿一定要联手，以结藤之术封住缺口，别真让船沉了！”

　　惊鸿哥哥？钟无邪眼睛抽了两下，起身拉开肩贴着肩的两人，“虞迟，谢家的管家刚不是说了他去找谢道临，你当真要趁这功夫毁了船底板？”

　　少女背着光，穿过小窗的凉风吹起她飞舞的长发，她轻挑眉梢，抬起手掌在空中横劈一下，勾唇道：“当然。就是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一刻钟前，她被江珩送到庐陵渡口，逐渐从茫然无措中冷静下来，刚准备叫一叶小舟把她送上水上画舫，卫瞿突然从身后出现拦下她。

　　一见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吓得扇子啪嗒掉在地上，开口问她发生了何事，不是随江珩走了么？为何又折身回来?

　　她略去前因后果，也没问卫瞿和江珩是何时扯上的关系，只简单说了一句：“江珩要我带燕沧澜回去。”

　　卫瞿果然信了她的话，他一把划开小扇，低声说：“果然，江宫主还是不信我啊。”语气透着了然和自嘲。

　　她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卫瞿，卫瞿笑了笑，用扇子指了指靠在湖边的一艘乌篷小船，“船上有你广阳门的弟子，或许能帮上忙。”

　　她将信将疑，还未挑开船帘，一柄胭脂色的剑瞬间架在她的颈上，她咽了咽喉咙，里头连忙走出一人急道：“惊鸿，别动手，是熟人！”

　　她一看，吃了一惊，眼前的三人，从左到右，依次是洛惊鸿，钟无邪，以及一腰间挂着卫氏独有玉牌的女子。

　　“洛……你怎么看不见了？”视线触及洛惊鸿被蒙上的眼睛，虞恬恬下意识脱口而出，洛惊鸿耳朵一动，唇畔动了动，却并未说话。

　　“我会医好她。”钟无邪的声音插了进来，他旁抓起洛惊鸿的手腕，五指紧扣，说道：“我们遇上了雪崩，惊鸿眼睛受了伤，不过只是暂时的。”

　　她听完一愣，刚想问燕沧澜，钟无邪上下看了她一眼，像是现在才发现古怪，问她：“你不是在和谢道临成婚么？怎么这样子出现在此？”

　　“她要去找燕沧澜。”卫瞿多管闲事地帮她解释了一句，钟无邪很惊讶，同卫瞿打了个招呼，结果卫瞿理都没理他，只对洛惊鸿喊了句：“师父。”

　　洛惊鸿微微一怔，旋即抿唇笑了一下，说卫瞿早不是灵剑门的人，不必再唤她师父，她这才发现洛惊鸿的嗓子也损坏了。

　　卫瞿并没执着叫师父这事，他问洛惊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洛惊鸿直言：“受阳氏所托，找他们昆仑的少主，和燕琼。”

　　钟无邪见昔日好友直接忽略他和他的心上人旁若无人地聊起来，心中不大爽，瞥了她一眼，莫名冒出一句话。

　　“我说呢，囚魔佛龛都送到了昆仑脚下，燕琼却突然掉头回庐陵，”他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原来你们俩一个想逃婚，另一个想抢亲。”

　　她听得心一哽，可惜另外两个并不受影响，仍在说话，她听着二人的对话，才知道洛惊鸿断定燕沧澜在庐陵的水上画舫，是依靠阳羽菀的伴生灵鹤的指引。

　　那头卫瞿还在说，就算如此也不能断言燕沧澜就在庐陵，为何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确信人在水上画舫？

　　明明他之前把画舫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看到燕沧澜。洛惊鸿说昆仑阳氏的伴生灵鹤是每一任少主独有之物，和主人心意相通，不可能出错。

　　她认同地点点头，一旁钟无邪突然拿玉笛敲了一下她脑袋，低声问她：“虞迟，跟我说句实话，你和谢道临这婚到底想不想成？”

　　她皱了眉，不明所以，听到钟无邪说：“我家老头亲自上谢家给你撑场子，说替姑姑嫁一回女儿，这会该上了水上画舫。无命那丫头因为这事闹了一通，说我爹对你这侄女比对亲女儿好。”

　　她一惊，脑子蓦地想起虞南凤，想问他难道不知道广阳出了大事吗？又摇摇头，钟无邪她不敢断定，但钟辟寒一定知道，为什么还会掺和这趟浑水?

　　她试探了两句，钟无邪果然不知道，他们甚至没碰上后来赶过去和他们汇合的林琪仙就遇上了雪崩，被困在深山雪谷。

　　想不明白的事太多，她心中越发不安，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燕沧澜在谢道临手上，而且被藏在极其隐蔽的地方，不然卫瞿不会找不到。

　　思及此，她打断了卫瞿和洛惊鸿的谈话，催促赶紧回船上去，路上她把这十几天发生的所有事理了一遍，发现她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第一，找到燕沧澜，把人推回正轨，如有必要，她得搞一出假死脱身，让人安心投入灵剑门，开启新的机缘。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好好活着。别管原著的垃圾剧情，反正也崩得亲妈都不认了。

　　连系统都说只要她完成【白月光】任务，就能脱离人物的限制，随心所欲。

　　至于攻略谢道临，她算看清了这事压根急不来，先跑一阵，等有了足够的实力再来硬碰硬。

　　等到了水上画舫，她才发现船上比她想得还热闹，外头有一层无形的古怪结界，踏进去毫不费力，要出来却极其难。

　　她踏进来的前一秒，无数人前赴后继地使劲浑身解数去毁结界，更有甚者想到了砸船，船沉了，再游上岸。

　　有人立即否决了这提议，说丘山林家地弟子下去了一半，没一个回来，船上的人更没一个收到他们上岸的鸣箭。

　　日头一点点升高，江上的雾却很重，白茫茫一片，叫人看不清前路，众人在船上呆得越久，越感觉浑身无力，周身的灵力好似被蒸发成江上水雾。

　　一部分秦氏弟子竟然围攻了独坐一处的卫阳，声称他是谢骄的师侄，又是十二老祖的门生。两个时辰前，十二老祖能强行闯离结界，卫阳也一定知道出去的办法！

　　他们的话成功怂恿了一大波原本就焦躁不安的其他人，于是船上出现了“一人战千人”的诡异场景，也有理智者旁观，并不下场掺和。

　　虞恬恬几人一上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几人当即出手帮了卫阳一把，众人愤愤不平，却又都认得洛惊鸿手中可斩千妖的“惊鸿剑”，不敢贸然上前。

　　钟无邪则开口安抚着不安的人们，说再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一定会把谢道临找出来。

　　而后几人跟着被洛惊鸿安置在陵光盒中的半生灵鹤，找到了大船底层，并在那发现了谢家的老管家长柏。

　　长柏一见着虞恬恬，双眼亮起光，连忙道，他去禀告少主，请诸位稍等片刻。

　　虞恬恬前脚说好，后脚立即拉着卫四，卫瞿洛惊鸿几人精准定位阳羽菀的位置，再劈开这地板，她可不信底下真的是莽莽江水。

　　四人终于确定了位置，洛惊鸿还未挥剑去斩，钟无邪突然冲上来，把人拉到一旁，语气郑重：“底下危险难料，我来。”

　　虞恬恬见状，默了默，忽然记起来她其实也有剑，砍个地板应该不是难事，又不是把天捅破，她这么想着，默默凝神聚灵，召出本命剑。

　　一把冲上去，她看准方位，紧了紧手中长剑，正欲挥剑一斩，一只大手忽然从她身侧探出，紧紧地攫住了她的手腕。

　　指尖的凉意沿着手腕一路蔓延开，虞恬恬寒毛竖起，来不及说话，背脊骤然贴上一肋骨分明的胸膛，熟悉的冷香环裹在周身。

　　“你在找什么？”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暗沉，缓缓地在她耳边吐着气息，像蛰伏在阴暗处的毒蛇，不动声色地吐着蛇信子，只余一抹极浅的呼吸。

　　她僵着脖子，没回头，耳朵听到身后之人，肋骨之下，一颗心正沉稳有力地跳动着，她紧抿着唇，握紧了手中剑，胸口竟莫名地一阵钝痛，整个心脏疼得绞起。

　　身后人似压根没察觉到少女细微的反应，他唇畔挑起一抹极淡的笑，托起她的脸颊，生有薄茧的指腹划过少女细嫩的脸颊，轻声问：“燕沧澜吗？”

　　只听哐当一声，虞恬恬手中的剑，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浑身似脱了力，竟软软地往下滑去。

　　谢道临一双犹如死水的眼眸微微掀起一点波澜，他原就生得隽美，此时眼尾一斜，视线落在捏着臂弯的一只微微颤抖的纤细素手。

　　“心疼了？”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似一把锋利的刀刃逼近咽喉，面上仍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四周点着红烛，昏暗的舱被照得底亮如白昼。烛光之下，谢道临的眼眸如同两泊黑不见底的深涧，一寸寸地在她身上逡巡。

　　他的眼神不见一丝邪狞，更似一柄雪亮的冰刃，要将她的皮肉都剥开。

　　“不是。”虞恬恬眸光微微一动，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慌乱，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谎话张口就来，“脚崴了，脚疼……”

　　虞恬恬一语未了，身体腾空一起，慌张之下忙搂住男人的脖子，谢道临半抱着人蹲下，大掌握住少女的腿脚，替她褪除鞋袜。

　　少女的脚掌生得白皙小巧，趾头圆润晶莹，脚踝也没有明显的扭伤，他半垂着眼，心念一动，突然在她脚心挠了两下。

　　若非他事先点了少女的穴脉，这会虞恬恬早叫出声了。

　　虞恬恬动不得，浑身僵住，连头发丝都绷紧，眼睛下意识地四下乱瞟，正好看见几步之遥外站着的燕沧澜。

　　几乎同时，谢道临将她打横抱起，站起身对一同闯入的众人说：“我带恬恬换身衣裳，劳烦诸位告知外头等候的宾客，再等一盏茶，婚宴便开始。”

　　话音未落，那一袭红色喜服的二人消失在燕沧澜等人的视野。

　　无人知晓，庐陵谢氏二公子于折磨人心一事上，素来极有耐心，哪怕心中怒意滔天，面上亦能挂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就像无人知晓，这深不见底的江涛之下，沉积了多少人的骸骨，而以天地为炉，亦可熔万物，无论是山川草木，蝼蚁蜉蝣，抑或是凡人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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