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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所谓多管闲事 ...

  •   一出竞技场,几个广阳门弟子欢喜地围了上来庆贺,虞恬恬走在前头,神情不大好看,至少不像个赢了比试的人,她身后是身受剑伤的“林琪仙”。

      青纱女子眼眸低垂,沉寂地走在后头,二人之间气氛古怪,众人面面相觑,许是察觉到打量的视线太多,她微微蹙起眉,旋即取出幂篱一戴,挡去了探究的视线。

      虞恬恬一言不发地走下长阶,藏进袖底的手还在颤抖,她忍住回头质问的冲动,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别太矫情。

      谢道临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他今天这么做,是在帮她,用他自己的方式,简单粗暴地帮她赢了这场比试。

      她应该高兴,至少不该一言不发,即使她无法理解他的行事作风,也不该恶语相向,可惜理智和情感总是分离得不太彻底。

      心底无名的怒火一点点积攒,她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走下来的人,数百级长阶逐级递减,他从高处往下走,像能看到一样,每一步都走得极为从容。

      青纱迎风飞舞,仰着目光的少女忽然有些好奇他此刻的神情,可幂篱遮住了他的神情,少女的视线不自觉移至他腰腹的剑伤,伤口未做处理,有些刺目。

      指尖无意识地陷入手心,在谢道临快要走近她的前一秒,她深深吐出一口气,不偏不倚,上前挡住他的去路,谢道临若有所觉,亦停了下来。

      隔着幂篱,他眼帘半掀。视线撞进他浅白的眼瞳,虞恬恬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的神情很淡,明显是洞悉了她的心思。

      不爽,极度的不爽。虞恬恬咬着唇,舌尖抵着后齿,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明白地显露出厌恶他会读心术的情绪,以前也有,但更多的是害怕,怕他发现她的意图。

      这世上哪怕是再亲密的人,也不见得喜欢被对方悉知一切。所有心思完全被人洞察,无所遁形,这事光想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更何况她是带有目的地接近。

      “你跟我来。”她抓住谢道临的手,掌心相抵,触手的冰冷让她愣了一下,他们之间比这更亲密的事都做过,像这样的牵手倒是头一回。

      谢道临饶有兴致地任由她牵着走,少女抓得用力,他稍一抬指,触到她腕骨挑动的脉搏,短促强烈,和他听到的心跳声一样。

      山风从林木吹来,携着青松翠竹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二人牵手走着,一路上不时有人投来探究的眼神,可惜一个本就看不见,另一个完全没心思搭理。

      穿过碎石林,虞恬恬脚下没注意,崴了一下,谢道临顺势接住了她,肩膀撞进硬邦邦的胸膛,虞恬恬抬眸,这才意识到谢道临不知何时变回了自己的模样。

      此刻的碎石林除了几声蝉鸣伴着风拨弄竹叶的沙沙声,再没其他杂音,她贴在他的胸口,离得太近,近到能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没了幂篱遮掩,谢道临漫不经心的神态暴露在她的眼里,光线透过竹林,稀疏地洒落一抔,那双浅白的眼瞳竟然变得十分惑人。

      她霍地偏头,甩开人蹬蹬往前边的小亭走,走了几步,回头发现谢道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面上一呆,皱眉问:“为什么不走?”

      谢道临牵唇轻笑,不似她那般恼火,长袖一裣,神态自若道:“是你带我来此处,我既看不见,又不识路,如何走?”

      这话气得虞恬恬捏紧拳头,咬着牙折返,她见牙不见眼地笑了一下:“行,你可跟紧点。”

      谢道临眉梢一挑,把右手递了出去,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又白又细,光下竹影落在他的掌心,轻轻晃动,“像方才那样,便不会丢。”

      虞恬恬:“………”我脾气好,我脾气好,我脾气好。

      少女黑着一张脸,拉着人进了竹亭,两边竹帘垂下,她把人按在石凳上,强硬道:“坐好。”说完从芥子袋里取出绷带和一堆治剑伤的药。

      幸亏她随身带了不少疗伤圣药,以备不时之需。药膏散发着清凉的香,她半蹲下来,抬手去解他的衣带,下一秒,她的手腕被冰冷的长指抓住。

      “你要给我上药?”短短几个字,他说得极为轻缓,面上更是没了笑意,虞恬恬对上他垂落的眼眸,沉寂无声,有些吓人。

      片刻后,他眉心微皱,白净的五指微松,露出几分诧异:“你明知我的身体无需药物,即可自愈,为何做这样没必要的事?”

      听到这话,虞恬恬原本提起来的心倏地放了回去,谢道临刚才那神情,吓得她差点以为触到了他什么禁忌,小命即将不保。

      等反应过来他后一句话,虞恬恬皱了皱眉,眸中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等会,难道你这么多年,不管受什么伤,从来都没用过药?”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他这话才落地,虞恬恬趁他不备,挣脱了他的手,又不由分说地甩出一张定神符,叹道:“哥,您厉害,可我不行。”

      她站起身,又半弯下腰,嘴上一边说,一边解开谢道临的衣带,“您这剑伤因我而起,我要不做点什么,心里过不去。”

      上药包扎是门技术活,虞恬恬没给人上过药,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撩开两侧衣襟,腰身劲瘦紧实,血戳子也确实不小,流出的血尚未凝固,些许沾到里衣。

      她离近了看,总觉得疼,指腹抹上药膏,轻轻擦上去,怕自己下手没轻重,让伤患更疼,嘴上不忘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谢道临,我很感谢你这样帮我。”

      少女说话的语气很轻,手上的动作更轻,谢道临眉梢轻挑,眼眸半阖,面上神情懒懒地舒展开,倚着石桌,好整以暇地听着她的话。

      “你也够厉害,做得很好,”少女温软的嗓音缓缓说着,谢道临忽然有些好奇她说话的模样,他太久没见过常人说话的神态了。

      “只是下次别这么做了。”缠好绷带,虞恬恬满意地打了个蝴蝶结,刚站直身板,还没来得及收起药包,腰上一紧,猝不及防地跌进清冽又混杂着药香的怀抱。

      对上谢道临骤沉的眸色,虞恬恬愣了愣,唇畔微动,还未说话,谢道临已先一步开口,他轻嗤:“你似乎总爱施舍没必要的善意。”

      虞恬恬懵眨了眨眼,懵逼又茫然,完全没懂他话里的意思。下一秒,谢道临指尖一动,定神符化为灰烬,紧接着虞恬恬摔了个结实。

      突然被当成垃圾一样甩开,臀骨疼得虞恬恬龇牙咧嘴,她愤恨地吼着:“你有病吧!”话音刚落,冰冷的五指捏住她的下颌,谢道临居高临下地凝着她。

      他的衣襟未系上,唇角嘲弄地勾起一抹笑:“早说了,我不需要那些没必要的玩意。”伴着他的话音,腰侧的白色绑带倏地化作碎片!

      碎片纷纷飘落,如下了一场白雨,虞恬恬看清谢道临刚才还伤势颇重的腹部,没了一点血迹,那深入皮肉的剑伤不见了。

      “……是我多管闲事了。”少女眯起眼,抬手甩开他的钳制,讥笑回去:“可谢道君不也一样,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比试是输是赢,和你有什么干系,用得着你插手?”

      她说着,起身凑近他,言笑晏晏:“你莫不是以为,你这样我会对你感恩戴德?那你算计错了,我最讨厌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卑劣手段,即使赢了,也只是一种侮辱。”

      “说完了?”唇角的弧度更深,男人低低笑了笑,轻道:“我前些日,觉得你心口不一的性子改了不少,以为你聪明了,知道坦诚,毕竟欺瞒无用。”

      他话音一转,似笑非笑地说:“我跟你来,等了许久,也不见你说出心底真正的话,反倒做起无用功。虞迟,如你所言,你不耻这种不公的行径,为何又忍气吞声?”

      他也不待少女的回答,继续道:“你若真心实意厌恶这样的方式取胜,我倒可以出个主意。去揭发我,告诉所有人,上午你赢得比试,是我在背后操纵,台上的人也不是林琪仙。”

      山风拍打着两边的竹帘,竹林里的叶子跟着哗哗作响,小竹亭内,死一般的沉寂蔓延,静到能听清一轻一重的呼吸声。

      虞恬恬呼吸沉重了几分,心底邪火越烧越旺,双臂在抖,因为太生气,气得眼眶发红,她捏紧拳头,克制着挥出去的冲动,咬牙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

      “不好判断。”嗓音依旧含着笑,眼瞳却是冷的,谢道临刻意忽视心中横生的沉闷,伤口自愈,他漫不经心地系紧松散的衣带。

      唇畔微动,他道:“林琪仙输了两局,若你揭发,她不会淘汰,可进入下一轮,而你的成绩,或者说荆冲的成绩,会全权作废,机会只有一次,我也很好奇你会怎么做。”

      他的话碰巧让虞恬恬记起原本打算问的事。她还是生气,不懂谢道临发什么疯,可她也冷静下来,闭了闭眼,她问:“你把林琪仙弄哪去了?”

      谢道临笑起来,他唇角轻勾,嗓音清明:“怎么?怕我杀了她?”

      微扬的语调似乎在说他的心情很好,偏偏眼角眉梢透着浅淡的戾气,他捏着眉心,轻嗤:“虞迟,你那随处施舍的善意还真是谁都能给。”

      虞恬恬咬着下唇,攥紧拳头,压着心中瞬间复苏的怒火,尽量冷静说:“林琪仙好歹是快活门少主,一旦她真的出事,林海潮绝对会大闹广阳。”

      晌午的光有些灼热,竹林散不去空气中郁积的热气,人的心跟着浮躁,谢道临偏头,敛起笑意,“与我何干?”

      “你就一点也不怕他们查出来,找你麻烦?”虞恬恬极力忍着打人的念头,她咬着牙道:“谢道临,你不要总是做一些自找麻烦的事,别人会担心。”

      “担心?”男人轻声重复这二字,白瞳沉凝,“你似乎搞错了,林琪仙就算是死,也是死于实力不济,至于麻烦……”

      “收起你无用的担心,”他忍不住嗤笑,“我的确过了几天无趣的日子,却不至于区区几个麻烦也解决不了。”

      “……”妈的,忍不了了,少女一道符箓横飞出去,砰地一声,炸断一片竹子,她冷笑:“是我多管闲事,忘了对你来说,杀人是家常便饭,几顿不吃饿得慌。”

      “从现在起,咱谁也别管谁。”丢下这句话,她扭头离开,怕再多呆一秒,会直接和谢道临动手,可她又打不赢,这么一想,更气了。

      还没走两步,碎石林刮起一阵大风,一转眼,谢道临截了她的去路,他面无表情地抓起她:“跟我走。”

      虞恬恬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刚想说放开,燕沧澜的声音横了进来,少年跳下长剑,漆黑的眸中闪着光泽:“恬恬!”

      他的声音一出现,虞恬恬明显感觉到手腕的力气重了许多,像是要把她捏碎,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挣扎:“你放开我!”

      “呵。”谢道临嘴角扯出一点笑意,竹影在他白皙的脸上摇曳,宛若毒蛇舞着尾巴,眉眼的不耐到了极点,燕沧澜离得他二人远,还未靠近,冷厉的剑气骤然逼近!

      他反应迅速,堪堪避开了这一杀,可整个竹林轰得一声,犹如天雷降下,被砍得七零八落,燕沧澜震惊,抬眸看向小竹亭外的二人。

      视线注意到二人牵着的手,他见虞恬恬浑身一颤,被握住的手一直在抖,抿了抿唇,正要说话,谢道临说了一个字。

      “滚。”

      燕沧澜一怔,下意识转了个身,没等他踏出一步,那头竟然打了起来,他立即回头,手中长剑一劈,断开相斗的二人,挡在少女身前,沉声道:“师叔,你在做什么。”

      日光下,谢道临眉眼染上一层阴翳,他右手微垂,掌心摊开,鲜红的血从他的掌心汩汩流出,如同白玉裂开一道缝隙,里头的朱砂不要钱似的淌了出来。

      指尖微动,他浓密的眼睫垂落,颤了颤,他牵唇轻笑:“不滚,是想跟着一起死?”

      杀意迸发,少年下意识进入作战状态,他身后,虞恬恬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要。”

      少女抬眸,冷冷地看着谢道临,“你放心,我们现在就滚。”她话落,掌心符阵一转,顷刻消失在一片狼藉的碎石林。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虞虞:好气,这个人心思弯弯绕绕,从来都不好好说话!
    小谢:个人癖好。
    咕咕:喜欢摧毁人,践踏人信仰的一切?
    虞虞:BT!
    小谢:什么意思?
    咕咕:变态?
    小谢微笑:挺准确的。(星星眼看虞妹)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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