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娇小师叔》潜水鸟

58、所谓明灯夜下

　　玉清洞府从建府至今，从未有一日像现在这般热闹，堪比人间富贵人家摆起喜筵，宴请宾客。

　　跟着进来的弟子们窃窃私语，几个胆子大的快活门女修眸光露骨，毫不避讳地盯着碧波对面的人。

　　在她们眼中，向来脱尘的孤竹上君从不沾染女色，四大门中，从前也不是没有自荐枕席的女修。

　　可那些女修不是没了踪影，就是得了失心疯，慢慢的，也便没人敢拿小命招惹这位上君。

　　水碧收到自家门主消息，要挑几个姿色上乘，媚术卓绝的人去帮孤竹上君化境那会，可高兴坏了。

　　她毕生也忘不掉，数年前，快活门千花宴，惊鸿一瞥，曾瞻仰庐陵谢氏二公子的容颜。

　　其时西河之岸，月上林梢，千花争春，白鹤环飞，碧水红莲间，一叶小舟自云雾中飘来，惊碎碧波。

　　舟上横卧一白衣青年，右手支颐，似是酣寐，乌发用簪子松散地束着，垂落在肩头，星河皎皎，红莲如火，其人如画如仙，她顿足忘行。

　　人人都说快活门的女修，大多一身媚气，活脱脱像个吸人精气的狐媚子，可眼前的上君，才是出尘甚嚣，是浑然天成的欲。

　　碧水见过不少男子，裙下之臣更不知凡几，从未有一人能像这位上君一般，举手头足，见者靡靡，为其风姿倾心。

　　她曾心心念念，奈何没有接近他的机会，得到消息，她捡了几样惯用的床第用具，没敢停歇片刻，急忙随门主前来。

　　她从未想过会见到这样血脉贲张的一幕，青年垂首撑额，披着件松散的外袍，腰带未系，那深深浅浅的牙印，咬痕，错落在他的肩头，锁骨……遍布莹白的肌肤。

　　这一切的痕迹都在说：有人捷足先登了！她有些恼恨，究竟是谁先她一步享了这样的福气，做法还如此粗俗！

　　谢道临太久没这样一次性听到这么多人的心声，太吵了，他不悦地皱着眉，杀意在脑子里叫嚣。

　　手上无意识用了力，强悍的真气竟瞬间将他掌心的玉牌化成齑粉，体内真气汹涌，他眸光微怔，到化境了？

　　旋即意识到自己毁了什么，指尖摩挲着粉末，他眼睫微垂，掩去眸中的烦躁，淡声道：“趁我心情不坏，都滚出去。”

　　空气静了一瞬，方才还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谁也没想到这孤竹上君，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钟少主。

　　钟无邪张了张口，正要说话，一旁步伐沉稳走进来的虞南凤神情一凛，语气微冷：“怎么说话的？钟少主是我特意为你请来的药师。”

　　“姑父，”钟无邪可不愿听虞南凤训人，从前因姑姑之故，他没少听，赶忙对虞南凤道：“既然他没什么事，我先走一步，无命那丫头今儿输了比试，难过得很，我得看看她去。”

　　虞南凤点了点头，钟无邪立即拉着洛惊鸿，原地消失。

　　眼睫微动，谢道临抬眸看向声源处，露出清隽的正脸，他唇角勾起一抹慢笑，声音轻缓：“师尊也在？”

　　虞南凤负手而立，见谢道临此刻的模样，眉头拧紧，宽袖一甩，语气寒了几分：“练功如此要紧？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他以为谢道临真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又是褪骨化境，亏得他召集一大帮人，仓皇过来！也难怪林海潮带着一帮女弟子来，定是谢道临事先知会！

　　虞南凤清楚谢道临承继了他母亲的体质，才会把整个上阳峰拨给他住，只是……他看了看青年周身涌动的气泽，眉头愈发紧皱，这么快突破了，竟然到了化境期？

　　与广阳门以气御剑相似，快活门弟子修行，也更为注重炼气，以气洗涤五经百脉，褪骨化境，境界依次递增：纳气—召光—练虚—褪骨—化境—游天地。

　　每个大境界又分四小境，他所见过的快活门中子弟，大多停留在召光境，或是练虚境，就连林海潮这个门主，也只堪堪迈入褪骨一境。

　　内功修行向来如此，越往上越难突破，快活门迄今为止，真正迈入化境期，只有谢道临的阿娘明月生。

　　虞南凤神色忽明忽暗，旁边林海潮亦探了探谢道临的境界，旋即笑道：“爱徒知上进，这不是好事吗？”

　　“有进取之心是好事，”虞南凤沉着脸，视线看向谢道临，意有所指：“可若只求速，陷入旁门左道，便得不偿失。”

　　这话落在旁人耳里，皆在感叹虞掌门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弟子，谢道临听来，只觉虚伪讽刺，他弹掉掌心的齑粉，似笑非笑地说：“师尊教诲得是。”

　　“好了好了，这不没出事嘛，”林海潮有意调和这不尴不尬的气氛，洞箫指了指身后一群女弟子，笑道：“就是白费了我这精挑细选的丫头们。”

　　他说着，抬眼上下看了看谢道临，打趣道：“小阿临，不知是哪个女君入了你的眼？”

　　林海潮与明月生是同门师兄妹，也曾照拂过谢道临一段时日，相较起来，幼时的谢道临与他更为亲稔。

　　谢道临拜入广阳门后，与他的联系淡了许多，可在他眼里，这孩子依旧是快活门的人，像他阿娘，天生适合修习门内功法。只不过，出于诸多因素考虑，他不得不放任谢道临在广阳门修行。

　　谢道临听着林海潮的这些心里话，脸上浮出好笑的神情，他眉梢轻扬，觉得林立在洞中的这些人，甚是有趣，不由得轻笑起来。

　　众人不懂他为何突然发笑，皆莫名地望着他，虞南凤本懒得听这些，人不出事就行，转身欲走，命剑突然感知到一丝诡异的魔气，他回头看谢道临：“你在笑什么？”

　　“看到一群争桃的猴儿，”谢道临动了动手指，银针在他的指缝翻转，他语调轻缓，慢慢说：“丑态百出，甚是有趣。”

　　看到？猴儿？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接着又听到谢道临说：“林掌门既然好奇女君是谁，不如自己去看看。”

　　银针扎破他的指尖，血珠渗出，他弹指一推，殷红的血滴飞向林潮生的眉心，林潮生脸色一变，身形还没动，只见虞南凤推掌抬手，化出气剑挡下那一滴血。

　　谢道临站起身，懒散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师尊许久没同我过招，择日不如撞日，来两招？”

　　伴着他的话，数根银针衔着血滴飞出，人群慌作一团，惊呼声此起彼伏，唯有水碧直勾勾地看着谢道临眉眼舒展的模样，心里痒得很。

　　下一秒，她双眸微睁，蕴着杀意的银光穿透她的心脏，眼前血色喷涌而出，连原始的反抗都来不及，血从唇角溢出，她吃力地封住血脉，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白衣青年。

　　“还不快走？”剑气相撞的声音，门主一手执萧，挡在她的身前，反手将她推出了洞府，“快走！”声音带了三分威压。

　　碧波上，谢道临正驱着十二枚缠线银针与握着长剑的虞南凤缠斗，只见虞南凤广袍飞动，长剑一挥，剑气一化为二，刺向谢道临，沉沉的声音随之响起：“既然突破了，为师便好好讨教一番！”

　　谁知谢道临身影快如鬼魅，转瞬到了虞南凤身后，银针绕线，如同水草缠上虞南凤的四肢，线的主人不紧不慢道：“师尊不妨猜猜，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

　　回应他的是绵长的剑气，铮地一声，银线如裂帛一般断裂，虞南凤转身，手中剑已换了模样，他冷睨着那青年，“你在试探我。”

　　白瞳微动，谢道临闭上眼，勾唇轻笑，五指银线倏地收起，他状似可惜地叹道：“师尊果然棋高一招。”

　　命剑化作一道流光回到虞南凤体内，他沉声道：“今日到此为止。”话落，人转身消失在一片狼藉的洞府。

　　虞南凤一走，藏不住的裘千旭蹭得飘出来，他咆哮着：“谢峤！你敢利用我！差一点！差一点就被发现了！亏我费心给你弄来一堆……”

　　“闭嘴。”谢道临半垂着眸，眉头轻皱，抬手抹去唇角溢出的血迹：“再吵我现在就灭了你。” 慢慢走回床塌。

　　“不是……”裘千旭见他突然吐血愣了愣，困惑道：“虞南凤的剑压根没碰到你，你怎么受了伤？”

　　眉稍一挑，谢道临轻嗤：“你觉得呢？”

　　裘千旭努力地回忆起方才打斗的一幕幕，剑光掠影，半晌，他不耐烦地晃着黑森森的气泽。

　　“不知道，总不会是因为我……”

　　他话音一止，坚定道：“我方才查探过，你出的每一招，都没使全力，肯定是你自己轻敌，不然就是压根没打算杀他。”

　　“不过这不太像你的作风，”他说着，忽然凑近谢道临，“等会，你突然心软，不是因为虞迟吧？白日你就有些奇怪……”

　　他边说边借魔种窥探着谢道临的记忆，下一秒，他瞪大着黑森森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裘狌。”轻飘飘的声音平缓地念着他的名字，空气似乎有些阴冷，裘千旭死死压住心底的诧异，他可没忘记自己如今的处境。

　　安静持续了一秒，他依旧不大能理解看到的画面，心底突然浮出一个念头，脑子管不住嘴直接问了出来：“谢峤，你不会喜欢虞迟吧？！”

　　“你留在这，我要去趟璇玑秘境。”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裘千旭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他是个正经的魔神，活了万年，该见过的都见过，没什么窥私欲。

　　人这种弱小的生物，最是难理解，他花了一万年也没弄明白，甚至沦落到这般田地，就是因为人心诡谲。

　　谢峤这种人，几乎是最难搞的那类，他可不能因为一个小女子搞垮了和谢峤的关系。当然，适当地指点还是有必要的。

　　见谢峤低眉思索，既没恼羞成怒，也没矢口否认，更不存在含羞带怯地承认，全然不似以往他所见的凡人被问到这种问题的反应。

　　他若有所思地说：“有件事，你得想想，按你们人的寿命算，你和虞迟认识的时日不短，假若你真喜欢虞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裘千旭问出这个问题，谢道临不复方才的沉默思索，他抬眸，唇畔翕动：“你想说什么？”

　　“记忆情丝，”裘千旭缓缓道：“若是自梦境醒来，你对她的情感产生了变化，那便是受了记忆情丝的影响。”

　　“谢峤，你当初要我造梦，是为了解开虞迟加在你身上的束缚，解开同心情丝，生出记忆情丝后，你当真摆脱了束缚吗？还是化作了另一种形式束缚着你？”

　　听着裘千旭的话，谢道临摩挲着伤口还未愈合的指尖，有些入神，良久，他轻声反问：“若按你所说，我该如何？”

　　“这有什么难的，”裘千旭皱了皱眉，孩童般的相貌上透着不解，“既然知道问题所在，直接拔除，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
　　虞恬恬回到宝光殿，顶着腰酸背痛，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缓过神后，打算去吃过堂吃个饭。

　　一出殿门，迎头撞上一劲装黑衣少年，少年扎着高高的马尾，两边束袖松了大半，他垂着头，向来疏朗的眉眼透着落寞的气息。

　　“小燕？”虞恬恬微微一愣，惊讶道：“你怎么在这，来找我的？”

　　少女才沐了浴，身上带着香甜的气息，乌黑的长发湿哒哒地散落在圆巧的肩头，发尾微微卷曲，有些可爱，那双动人的眼正一心一意地望着自己。

　　燕沧澜对上她干净的视线，愈发难言，他点点头，喉结微动，“师姐，头发应该吹干，要不然会生病。”

　　他说着，掌心凝力，抬手往她的头上摸，虞恬恬本能后退一步，少年的手落了空，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

　　“修仙的人还会生病啊？”虞恬恬眨了眨眼，顿了顿，有些好笑地说：“我身体很好，不会那样，再说这头发太长，不好弄。”

　　她见燕沧澜眉眼满是藏不住的低落，想了想，歪头看着他说：“要不小燕，教我烘干术？应该有这术法吧？”

　　燕沧澜果然振奋了点精神，直接对她的头发施了个术法，像变魔术一样，一眨眼的时间，湿软的长发飘飘乘风，吹着脸上有些痒，虞恬恬索性弄了个发带扎起来。

　　“现在可以啦，”二人相视一笑，虞恬恬拍了拍手，问道：“所以小燕，你找我，究竟想说什么？”

　　燕沧澜脸上的笑容一凝，漆黑的眸子闪烁着不安的情绪，虞恬恬也没催，等了半晌，她正要说，要不我们去吃过堂搞个夜宵，边吃边聊。

　　燕沧澜忽然抱住了她，他修长的双臂揽着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虚抱在怀里，侧脸半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恬恬，我输了，和洛惊鸿的比试，我输了。”

　　虞恬恬傻在原地，一半是因为燕沧澜的话，一半是因为长长的玉廊尽头，不知是何时出现的谢道临。
　　夜风掀起他半簪起的长发，鸦青云袍衬得他如竹般雅致，手中提着一盏明灯，半明半暗的光影中，一双白瞳静静地凝着她这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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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虞虞：今天是舒舒服服的一天，泡澡jpg～
咕咕：下一章是你的小修罗场，宝贝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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