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娇小师叔》潜水鸟

38、所谓真情假意

　　狐妖一死，虞恬恬身体软软地倒下，谢道临不假思索，接住了人。

　　托在少女肩头的手收紧，长指慢慢移至她的眼周。

　　这里安放的，是他的眼睛？

　　纤长的眼睫动了动，似才从赤狐的话中回过神。

　　迟来的怒意浮上白瞳，眉宇间的淡漠褪去，他周身气息变得诡谲，似暴雨来临前翻涌的乌云。

　　有人动过他的记忆。

　　他眼睛尚在时，所见的最后一幕是飞扑而来的狐爪。

　　那一幕太多细枝末节，四处逃命的小厮，惨绝人寰的叫声，横尸遍野的庭院……不可能作伪。

　　他笃信了二十年，夺走他眼睛的，是当年趁乱逃走的赤狐。

　　而今赤狐却说虞迟这双眼睛是他的……谢道临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本生得好看，此刻眉骨一道剑伤，脸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皲裂的红痕，这样一笑，无端叫人想起面目全非的修罗夜刹。

　　狐族天性狡诈，睚眦必报。

　　当初虞南凤亲手把赤狐打入魑魅谷，以赤狐的性子，绝不会将辛苦夺来的东西奉了出去。

　　倘或赤狐所言非虚，那只剩两种可能。

　　其一，虞南凤从赤狐手中夺走了他的眼睛，给了虞迟用。

　　可这二十年来，他并未听过虞迟曾看不见。

　　他初识她时，她同现在并无不同，四肢健全，五感俱在，既然没瞎过，便用不上他人的眼睛。

　　第二种可能，他的记忆有问题，虞迟确实瞎过，只是有人篡改了他的记忆。

　　他皱了皱眉，薄唇轻抿，自顾摇头，虞南凤还没有篡改人记忆的能耐。

　　或者说整个人之域的七大氏族中，也没有可以篡改记忆的术法。

　　人他倒听过一位，百药门有位先祖姓花，精通此道，但此人早不在人世。

　　他思绪一转，要么赤狐在撒谎……这个很好验证，只须挖了虞迟的眼睛，一试便知。

　　白瞳微敛，他覆上虞恬恬的眼，掌心灵力才溢出，鼻尖忽闻腥甜之气。

　　他动作一顿，柳青漓不知何时苏醒过来。

　　她脸色苍白，轻咳着：“你那样是治不好她的。”

　　谢道临神情一滞，本欲说他并非在替虞迟治疗，最后却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东边裂谷有一鬼泽，鬼泽中有种赤青的果子，兴许能治她。”

　　柳青漓捂着泛疼的心口，眉心轻蹙，缓缓道：“我可以带你去，也少些危险。”

　　她软着语气，情绪却十分警惕，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逃不了。

　　就算侥幸从谢峤手中逃离，一旦碰上谷内其他妖物，也是被瓜分吃掉的下场。

　　与其这样，她不如先与谢峤为伍，谢峤虽反复无常，手段狠辣。

　　但有一点可取之处，说一是一，不会两面三刀。

　　眼下必须让谢峤看到她有活着的价值，她才有机会央着他把她带在身旁。

　　而同心情丝将谢峤的命和这少女的命系在一起，她自然把主意打到少女身上。

　　她看了看少女，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太熟悉了。

　　失血过多，又遭狐妖附身，幽火灼烤，是大逝之兆。

　　柳青漓哪里知道她心里这点小算盘，谢道临听得一清二楚。

　　黑衣青年长发垂落，有几缕恰好与他怀中少女的乌发纠缠在一起，落在他手上。

　　他拨弄着手边乌发，眸光晦暗。

　　好一会，他抱起沉睡的人，淡道：“带路。”

　　柳青漓眉梢一喜，明白她暂时安全了，她撑着身子爬起来，捏了个清洁诀，洗去身上难受的血迹和臭泥，瞥见一身狼狈的谢道临，没忍住也捏了个诀。

　　可谢道临极为敏锐，侧身避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他眉梢一冷，“你有这多余的闲情，不如先顾好自己。”

　　柳青漓咬了咬牙，抬头道：“鬼泽外有枯骨冢，里头是谷底最好说话的鬼群。”

　　“因习惯了做人，哪怕变作鬼也要扮成人的模样，平素更是爱美厌脏，你这样没等进去，定会被群攻。”

　　她顿了顿，“你或许收拾得了那些鬼，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

　　目光落到少女身上，她缓缓道：“她本就孱弱，一旦鬼气侵入五脏六腑，大罗金仙来了也没用，你要想省事些，最好收拾下自己。”

　　柳青漓说了这么多，谢道临并没太大反应，他眼皮一抬，语气淡淡：“那是你的方法。”

　　柳青漓气到语塞，脖子都红了一截！

　　她向来能言善语，偏三番四次在谢道临身上栽了跟头，心中的怨气积攒着，她暗暗道：总有要你好看的那日!

　　二人不再有任何交流，小舟穿过惨淡的暮色，谢道临一路不停地灌入灵力到虞恬恬体内，奈何收效甚微。

　　他不禁有点烦躁，心头萦绕着说不上来的情绪，探着少女微弱的脉搏，愈发不安。

　　快到枯骨冢时，忽然飘来一阵清亮的歌声，曲调听着不错，有点杂，仔细去听，依稀能辨出是两句上越州小调。

　　“莽莽大地，皑皑白骨，魑魅成双，葬于鬼泽。”

　　“这小调能蛊惑人心，别听！”柳青漓走过来，眼梢扫过满地爬起的骷髅。

　　缺胳膊的，瘸腿的，三三两两，有的持着火把，有的持着锄头，还有的抡着斧头，笨拙地走向这边。

　　谢道临却连眼皮也没抬，顿了一下，他用手捂住怀中人的耳朵。

　　沉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似一尾鱼坐了起来！

　　谢道临呼吸慢了半拍，还未开口，听到少女脱口而出：“燕沧澜，别下来！”

　　胸口好似重锤猛地锤了一下，他下意识抓紧了人，神色冷了几分，看起来竟比鬼更可怕。

　　突然，柳青漓叫了起来，执刀砍向卷来的鬼镰刀。

　　“谢峤，你在想什么！她三魂要被拘走了！”

　　她一边抵着那镰刀，一边冲骷髅喊：“俏俏姐，我是青漓，路过枯骨冢，还望放行。”

　　骷髅堆里有个举着斧头地桀笑起来，眼中流着浓浓的黑气。

　　他粗着嗓子说：“死俏被水妖抓走了！青漓妹妹不如跟了我！”

　　柳青漓咬牙强笑，“虎哥，你先把我那妹妹的魂给放了。”

　　“那不成！”

　　虎骷髅喝声打断她，“我在这百年，没见过这么干净的魂魄……”

　　话音骤断，斧头咚地砸在地上，柳青漓惊恐地看着巨大的骷髅架子瞬间化作齑粉！

　　枯骨堆哭丧起来，更多的是暴怒，它们叫闹着：“谁杀了虎哥，站出来！”

　　就这一瞬，天幕霍地变得雪亮，无边的剑影飞落，铺天盖地，寒意彻骨，一剑快过一剑，或刺穿骷髅的腿骨，或重重击穿骷髅的脊骨。

　　骸骨腐朽，哪经得起这样的作践，一时间，缩作一团，伏地哀嚎。

　　黑衣少年墨发白瞳，乌发飞舞，他拎起一堆骷髅，面无表情道：“她的魂，还回来。”

　　小骷髅看着悬在头顶的剑影，结结巴巴，哭丧说着：“鬼镰刀只会勾魂，离体的魂我我们不知道会去去哪。”

　　话音落地，转眼成了齑粉，少年移到下一个骷髅面前，继续问着一样的问题。

　　骷髅一个接一个的魂飞魄散，其中害怕的，竟干脆自爆核心，先一步死了。

　　目睹这可怕的一幕，柳青漓喃喃着：当真是那个人的儿子。

　　喉咙干涩，僵住的身体动了动，她哑声道：“谢峤，不能再杀了，枯骨一旦死得太惨烈，会化作大怨，到时一切都完了……”

　　那人似听不到一样，脚步未停，继续杀戮，最后皑皑白骨变作满地白末，哭天抢地的哀嚎跟着消失。

　　偌大的枯骨冢只剩几个完全傻掉的孩童骷髅，因惧怕，竟拿新死的亡骨粉盖在身上，企图躲过一劫。

　　柳青漓忍着恶心，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

　　她没注意弯刀勾住的一团莹白，趁机窜入舟头神情呆滞的少女体内。

　　少女纤细的睫毛轻颤，茶色的眼瞳慢慢转着，呼出一口气，吹落眉心的黄色符纸。

　　像个小呆瓜，跳下舟头，一蹦一蹦，跳到一个三寸丁的骷髅跟前。

　　她眯眼笑了一下，拉了拉三寸的指骨，小声道：“你在干什么？躲猫猫吗？”

　　三寸丁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一只修长的手陡然扼住它的喉骨，它呜呜叫起来。

　　少女一回头，鼻尖不小心撞上黑衣少年，她哇了一声，伸出的手缩回来揉着鼻子。

　　视线撞进一双纯白的眼瞳，她呆呆地盯着长发美人：“你是白雪公主吗？”

　　美人捉住她探出来的手指，也直勾勾地看着她，看了好半天，一个字也没说。

　　虞恬恬眨了眨眼，指头在美人掌心戳了戳，小声问：“你是不是不能说话？因为吃了毒苹果。”

　　美人红唇翕动，终于开了口：“我不是。”

　　他声音嘶哑，像常年没说话的人，又像喝了烈酒，喉咙滚过刀子，听得人一阵心疼。

　　虞恬恬眼睛瞪得像只小鹿，她不明白地盯着眼前的人。

　　美人有长长的头发，如流云丝绸，皮肤白得像冬天的雪，眼睛更是好看，可为什么声音像男的啊！

　　她还没想明白，见美人缓缓摊开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串白骨做的手链，系在她腕间。

　　他应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冰冷的指骨摸索着她的手腕，神情认真，翘翘的睫毛在眼下垂落一片阴影。

　　待彻底系好后，他复睁开眼，手慢慢摸上虞恬恬的发梢，有些温柔低下头：“虞迟，不要取下它。”

　　虞恬恬眼骨碌一转，抬起右手看了看，歪头问：“为什么呀？”

　　她其实想说，这个手串不好看，长得很吓人，她不喜欢。

　　少年长发轻飘，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他温柔地笑了笑，“因为它能保护你。”

　　顿了顿，他补充道：“若不喜欢这个，改日我送你一个更漂亮的，在此之前，先戴着这个。”

　　“好呀，”虞恬恬高兴起来，她眯眼笑着，脸颊显出梨涡，“谢谢大哥哥！”

　　就在此时，一声鹤鸣骤响，空中落下两道剑意，其中一人高喊：“恬恬！”

　　声音清朗如玉，闻之悦耳。

　　虞恬恬抬头看去，她激动地跳起来，指着黑漆漆的天空说：“大哥哥快看，有人会飞！”

　　她情绪显而易见地雀跃，谢道临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有些古怪地说：“我看不到。”

　　虞恬恬愣了一下，目光落回谢道临身上。

　　她还没问为什么，见大哥哥特别可怜地重复着：“虞迟，我看不到。”

　　远处落下的燕沧澜和阳羽菀听到二人之间的对话，很快明白过来事情比他们预想得严重！

　　燕沧澜快步上前，急着把他在谷底碰到的东西还给虞恬恬。

　　经过柳青漓身旁，他眼眸不自然地闪了闪，还是阳羽莞先道：“虞小姐的天魂在这里。”

　　人有三魂七魄，分别是天魂，识魂和人魂，七魄更为复杂，为人的喜、怒、哀、惧、爱、恶、欲。

　　她说着，看向燕沧澜，蓝袍少年恍然回神，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团绿色的魂魄。

　　轻软如云，黏在他身上打转，他低头，哄着掌心的小魂魄，“乖，回去，恬恬。”

　　燕沧澜全神贯注，哄着虞恬恬的天魂，并没看到谢道临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魂魄依依不舍地离开燕沧澜，进入虞恬恬身体，少女看着燕沧澜的眼睛由大大的好奇转为惊喜。

　　“哇，好厉害啊，”她嗓音干净，说话的语气仍像个孩子。

　　“你是医生吗？那可以帮我治一治大哥哥的眼睛吗，他看不见了。”

　　燕沧澜神色一僵，疑道：“魂魄已归位，为何师姐还是这样？”

　　“因为少了一魂，”阳羽莞语气有些凝重，“她的识魂不在体内，还缺了三魄。”

　　虞恬恬认真地听着燕沧澜说话，她挠了挠头，视线在燕沧澜和阳羽莞之间游走。

　　半晌，她似乎明白过来这位穿着粉裙子的小仙女才是医生，

　　她拉着谢道临，把人推到阳羽莞跟前，语气诚恳：“姐姐，请你治治大哥哥的眼睛，他看不见了。”

　　手忽然被握住，谢道临眉尾忍不住跳了一下。

　　他拨弄着少女的指头，在阳羽莞开口前，道：“不必劳烦，眼盲是胎生的，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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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小谢一句话……彻底终止了虞虞“治眼睛”的话题。
虞虞：欢迎来到少儿频道之十万个为什么！
小谢：“……欢迎。”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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