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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所谓大仇得报 ...

  •   听到谢珏这个名字从男人口中说出,白马顿珠一怔,不知为何有些慌恐。

      山风轻拂着她的发丝,长剑化作流光消失,她垂下轻长的眼睫,喊了句,“谢峤表弟。”

      青年唇角微勾,笑道:“表姐。”

      一声称呼,白马顿珠想起很久之前,小时候,她在谢府小住过一段日子 ,曾见过谢峤。

      她的亲姑姑,嫁给谢珏同父异母的弟弟谢瑜那会,彼时谢珏作为证婚人,又是庐陵书院的院长,亲自代弟弟上门接嫁。

      好景不长,姑姑新嫁不久,姑父的哥哥谢珏思妻成疾,中年早逝,独留谢峤一人,他大伯将孩子丢给了她姑父。

      姑姑说:“这孩子可怜,没了父母,又瞎了双眼,彻底沦为谢氏的弃子。”

      “顿珠,你算是道临的表姐,这些天多和那孩子玩玩,别让他一天到晚窝在屋里。”

      她带谢峤出去玩,小孩个头不高,极为瘦弱,双目失明,每走一步路,都得依靠下人牵着。

      她那时耐心不好,带他玩了两次,觉得他太闷了,不爱说话。

      总是面无表情地用那双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盯着人,渐渐地,她便不爱找他玩。

      可算起来,她初识卫瞿,也是因为谢峤。

      谢峤父母虽然不再,但书院还得去,姑姑忙得没时间,有一回叫她去接谢峤。

      她转遍了一书院,没找到人,最后在林场外的射击场,目睹一群少年欺负尚且瘦小的谢峤。

      小孩年幼,活生生地绑在移桩上当靶子,少年执弓拉箭,欺凌着一个跑不长的瞎眼小儿,其中就有卫瞿。

      那时她才八岁,头一回见这样的场面,吓得大哭,哭声吸引了顽劣少年们的注意。

      领头的三人里有个壮硕的胖子非要把她也绑上,是卫瞿出声拦下,“卫铭,算了,我们说好只教训谢峤这狗杂种。”

      胖子不爽地停了手,丢下一句:“那你来处理!” 转头继续对着活人靶子射箭。

      她知道这些人是来庐陵书院求学的氏族子弟,她并非氏族,心里气得要死,面上也不敢说大话,只小声央求:“你们放了谢峤,不然院长知道会罚你们。”

      卫瞿自幼生得好看,薄唇长眉,眼眸多情,他拿着小扇抵在她下颌,笑得风雅,“小妹妹,院长不在这,怎么会知道?你要去告状吗?”

      明明看着比她大不了多少,言行举止却似个小大人。

      她不敢点头,偷偷瞥着浑身是伤的谢骄,为了躲避飞来的箭雨,四处跑,摔倒了就爬着躲,她见状哭得更凶。

      卫瞿似是厌烦她这模样,松开了手,她抽噎着问:“能不能放了我表弟?”

      卫瞿挑眉,嗤笑:“你表弟?谢氏一门都是男儿,我可从未听说狗杂种有姐姐。”

      “我没骗你,我姑姑是谢峤的表嫂!”

      卫瞿脸色一变,握紧了小扇,眼中有些不高兴,“你是白马周?”

      她点头,心中有些欢喜,这人不仅生得好看,还聪明机敏,谢氏子弟那么多,他竟然这么快猜到她是谁,还知道她的名字。

      少年上下打量着她,眼神有几分犀利,末了,哼哼笑了笑,“你走吧,别管谢峤的事,他得罪的可不是我一个人。”

      小扇指了指扔在射箭的一群人,他低声说:“不然我可拦不住那群家伙。”

      射箭场突然响起一个娇俏的骂声:“你们太坏了!这样欺负一个瞎子!太坏了!”

      绿茵茵的场地凭空出现一个小女孩,顶多五岁的年纪,压着流苏辫,穿着粉粉嫩嫩的衣裙,脸上还有婴儿肥。

      偏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如淬火后的弹丸,迸射出星芒。

      领头的胖子拉弓的手一顿,嗤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找死吗?”

      回应他的是一颗蓝色的弹珠,如离弦之箭,射中他的左眼。

      小女孩高兴地拍掌,拉起无处躲藏的谢皎,对胖子做了个鬼脸,说道:“我不叫黄毛丫头,我叫虞恬恬。”

      话落,竟徒手画了一金色符阵,带着谢峤凭空消失,一如她突然出现。

      那之后,她再没见过谢峤,听姑姑说,他被广阳门的道君收走了,离开了谢家。

      “表姐?”青年低声唤一句,“想出决定了吗?”

      白马顿珠回神,她垂眸笑了笑,拔下发上华胜,一剑劈成金粉末,“是啊,白马家的仇,总得有人报。”

      光影淡去,庭院中众人神色各异,但都对刚刚白马顿珠那一句“表弟”印象深刻。

      虞恬恬对这错乱的关系表示震惊,原来白马顿珠是谢道临的表姐,原来“虞恬恬”小时候救过谢道临,原来卫瞿打小就和谢道临结了梁子。

      她瞥了眼卫瞿,腹诽: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

      卫瞿察觉到她的目光,说道:“看明白了吗?若非他蛊惑小周报仇,我一家五十三口人怎会惨死,我祖母又怎会惨死!”

      掷地有声,字字戳心,绝绝于耳。

      虞恬恬皱了皱眉,眸光一顿,认真道:“卫善行,这是白马顿珠自己做的选择。”

      言外之意,怨不得旁人。

      卫瞿怒道:“你懂什么!谢骄他就是个怪物!连亲生父母都敢杀的怪物!”

      他的语气太激烈,弄得钟无命和燕沧澜一起看向神情寡淡的青年,眼底均露出震惊之色。

      直到刚才,燕沧澜一直以为卫瞿与白马顿珠之间的情仇,是家族长辈们肆意干涉造成的惨剧。

      卫瞿这门婚事是他父亲为报白马顿珠母亲的救命之恩,才定下来的娃娃亲。卫老夫人作为卫家的掌权人,对儿子这门亲事并不置否。

      白马家在青州算数一数二的大家,经营着数百家秀坊,织出的绸缎通常会流入各大氏族,算是富家豪族,配得上卫氏的门面。

      可后来卫瞿愈发有出息,不仅拜入灵剑门,更成为灵剑门少主落惊鸿的关门弟子,卫老夫人心中有些了变化。

      在她看来,卫瞿自小不满意这门婚事,她生出解除婚事的心思,但又贪图白马家的关系和金库,竟动了除父母,留孤女的心思。

      白马顿珠是家中独女,父母若双亡,她能依靠的只有夫家,而白马家的一切财产也会随着白马顿珠嫁入卫府,变成卫家的。

      恶念一旦出现,要消除它,除非心想事成。

      再后来,白马顿珠在山门得知双亲坠入悬崖,慌了神,直接下山,回到家中。

      料理完后事,她觉得不对劲,用卫瞿给她的亘镜看了母亲死前最后的记忆,结果查出害死她父母的人竟然是卫瞿的祖母!

      再后来的事,就是白马顿珠嫁入卫府,大婚之夜,杀死了卫府所有人,独留了卫瞿一命。

      燕沧澜沉默地看着谢道临,原来,卫家悲剧的背后,还有谢师叔的推波助澜。

      廊庑疏影横斜,青年抬眸,绀紫的眼眸倒映着小团月影。

      他的眸光毫无聚焦,姿态颇为散漫,道:“蛊惑?你祖母杀了她父母,害她家破人亡,这仇她报不得?”

      卫瞿呼吸一滞,“你说什么?”

      谢道临轻笑,笑声悦耳,淡道:“哦,原来你不知道。”

      卫瞿跪在地上,单手撑着太阳穴,神情痛苦,“我……我不知道……”

      他的痛苦不似伪装,甚至开始捶打脑袋。

      眸光触及到悬在半空中的亘镜,他忽然顿住,大喊:“腾蛇!你竟敢!竟敢擅动我的记忆!”

      亘镜发出一簇一簇的光,却不见腾蛇的影子,天好像暗了很久,被封存的记忆缓缓浮现在他的脑海。

      卫瞿想起三年前,他受师命要去荒雪湖找接骨草,约定好和白马顿珠一起,她却不辞而别。

      他想起他祖母意外中剑,他赶回家,虚惊一场,祖母却非要他解除与白马家的婚事,并把亘镜拿回来。

      他摇头道:“祖母,她如今父母双亡,我怎么能舍弃她?”

      祖母怒道:“那丫头心思歹毒,进不得我卫家的门!你可知祖母这一剑是她刺的!”

      他不信,他是亘镜的主人,与它有感应,很快寻到了白马顿珠。

      她坐在山崖边,抱着双膝,落日余晖散落在她周身,衬得她整个人有种孤寂感。

      他心中一钝,像被刀割了一下,有些慌张地开口:“小周,师兄来接你回家。”

      她回头,抬了抬眸,卫瞿看着她,少女比下山时瘦了太多,一双眼睛是藏不住的疲倦和痛苦,

      她木然地看着他,道:“原来你一早就知道,我真可笑,那么点心意藏头藏尾。”

      说着,她乌黑的眼眸浸满泪水,唇边却勾起一抹笑,“卫善行,我后悔了,我真不该喜欢你。”

      同他说完这话,她把亘镜仍给他,那一瞬间,他知道祖母并没撒谎。

      他看到她用他历经千辛万苦为她寻来的紫玄剑,刺入祖母的身体。

      他打晕了她,把人带回家,关在他的院中,不顾祖母的阻止,要娶她进门。

      祖母却利用他识香辩人的弱点,弄了替身来,把她放走,他大怒,那是他第一次对祖母发火。

      她在灵剑门修习的术法里,最擅长便是藏匿术,若是没了亘镜在她身边,他根本无从寻找她的下落。

      婚期一天天临近,他找遍了青州,找遍了她从前爱去的地方,可他找不到他的小周了。

      煎熬和焦灼折磨着他,他沉溺于酒香美人,想过放弃,新娘子都没了,他还成什么亲?

      可他不甘心,明明最初是她先招惹他的,是她捧着一颗真心,即使女扮男装也要留在他身边。

      她陪着他在庐陵学艺三载,在灵剑门习剑三载,无数个日夜,她早已渗透了他的生活。

      说来也好笑,他识破她的女装,并非是在庐陵书院。

      而是归家后,迫于祖母的压力,去白马府上见了她一面,彼时只觉得这姑娘身上的香味有些眼熟。

      待到灵剑门的内门弟子选拔会上,再次看到他那木纳的同窗少年白周。

      他才明白所谓的白周,其实是白马周,是他从出生之前就定下来的小妻子,是他要过一辈子的夫人。

      大婚那日,她不声不响地回来了,那时他不知道,还以为是家里那个假扮的。

      他面无表情地牵着红绫,走过姻缘桥,完成成亲该有的仪式,照旧出去买醉,再回来,卫府没了。

      他祖母没了,大哥三弟一家来参加他的婚宴,可人也没了。

      而他的妻子,握着他送的剑,剑上鲜血淋漓,见到他来,笑若春华,要杀他。

      他熟悉她的剑招,清楚眼前这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是白马顿珠。

      招招致命,他被打得节节后退,她似乎怒了,说出那夜唯一的一句话:“出剑!不然我杀了你。”

      他没出剑,可她也没杀他,而是自戕在他面前,他眼睁睁地看着长剑没入她的身体,血流不止,直到呼吸停歇。

      “哈哈哈,”卫瞿边哭边笑,道:“这一切原来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虞恬恬给他笑得心慌,系统忽然道:【宿主请留意,蛇口救人当前进度91%,请即刻准备营救主角燕沧澜】

      她警铃大作,蹬蹬跑向燕沧澜,心里却有些奇怪,腾蛇都打残了,真身都打没了,咋咬燕沧澜?

      一旁钟无命见状,担忧卫瞿陷入癫狂,故技重施,放出黑蜘蛛。

      这时,青玄剑破空飞落到卫瞿手中,剑身挟着凛冽的剑意,劈开了燕沧澜的剑阵!黑蜘蛛也被震飞!

      卫瞿踏出剑阵,眼眸不复沧然之色,“无命,你哥哥没告诉过你,对敌人,同样的招数,不能用第二次吗?”

      钟无命呆住了,回过神时,卫瞿离谢道临已几步之遥。

      他单手握剑,冷凝着谢道临,寒声道:“你说的对,一报还一报,即使她要报仇雪恨,杀我祖母,可她不会滥杀无辜,我认识的白马周,永远不会牵连无辜。”

      “最后她却屠杀我卫家满门,这其中一定有你从中作梗!”

      话落,青剑横向一劈,剑气荡开,手中剑化作一道流光,就要刺入谢道临的面门!

      这短短数十秒内,燕沧澜和虞恬恬接连被卫瞿打趴下。

      因剑阵与燕沧澜心魂相连,剑阵被破,他又吐出一口血,偏偏还执意挡在谢道临面前,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让你动他。”

      卫瞿嗤笑道:“愚蠢的人,杀死秦凡的凶手就在眼前,他害你背上人命,你还拿命护他。”

      仿佛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抬袖一挥,半空的亘镜浮现出秦凡死前的画面!

      燕沧澜心神大震,受到干扰,想去质问谢道临,没注意到卫瞿的影子中匍匐着巨大的蛇影,明显是与腾蛇合成一体!

      蛇影就要吞下燕沧澜,虞恬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放弃用传送阵转移离她更近的谢道临,毫不犹豫地将这阵法用在燕沧澜身上!

      而她自己,因损耗太多灵力画阵,完全站不住,倒在了燕沧澜空出来的位置。

      剑光离谢道临眉心微毫之距离时,竟奇异地折返回去,一更快的速度,穿透卫瞿的身体!

      青年面不改色,说道:“我给过你无数机会,可你太失败,现在,轮到我了。”

      随着他话音荡开,是纵横交错的剑意,是兜天扑落的剑气,是最利的风,杀机毕露。

      卫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四面八方围剿而来的杀意,身上划破无数血窟窿,腾蛇的残影从他的身体中被打了出来!

      半空的亘镜顷刻暗淡,失去了庇佑似的,掉落在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眼泪
    恬恬:“你不怕女人的眼泪吗?”
    小谢:“比起眼泪,我更喜欢看你血横千里。”
    恬恬:“……我不该对你抱有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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