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客栈》麟隐于野

86、心悦君兮君不知

　　高伯乾看着消失的人影，心中舒展一口气，冷风袭来，高伯乾忽然有些清醒。掌心微微蜷缩，再张开。并不觉得疼痛。
　　林瑜晏站在院子里，盯着出神的高伯乾若有所思。
　　夜里将谁的时候，林瑜晏悄悄高伯乾的床榻，在他身边的地上，那树枝划着，疑问他：治儿是谁？
　　地上写的是“治”治国之治。
　　高伯乾翻身看着那个字，摇摇头，“是彘，彘乃小猪。猪有龙之意。”
　　这个字颇为复杂。高伯乾拿过林瑜晏手中的树枝，用手上的右手软绵绵的划着。将字写给瑜晏看。
　　烛火里瞧着高伯乾深邃的瞳孔，林瑜晏紧盯不放。又指指自己的那一问。
　　耳边长叹一声。是高伯乾的叹息。
　　看着高伯乾转身而眠，不发言语。林瑜晏也无趣回到自己榻上。
　　日子接连平静的过了很久。
　　翌日难得林瑜晏起的比高伯乾早几分。
　　无奈夜里迎山风，精神不好，头脑微疼。熬到半夜方才好些，安能入眠。高伯乾醒来，头脑依旧发懵。端坐于榻上，持双手撑双膝之上，大掌掩盖头颅静坐许久，才缓过神来。眼中方能一片明净。
　　弯腰方又见脚下一双方头皮履整洁干净。分明一双新履，上脚大小整合尺寸。绦带系端正，站起身走上几步，舒舒服服。不禁欣喜一扫多日不悦。随坐于案梳妆。金冠在上，打开妆奁，细细看过，终取出东珠玉簪固定金冠。铜镜之中，人岁也晚，仿似是灯尽油枯，转瞬飘零半生已过，长发催白，半世浮萍。高伯乾细看镜中自己，年纪已长，却无美须。倒也叫他比同龄之辈看来年少些。
　　耳听动静紧抬眼去看，但见林瑜晏端着方寸小案徐徐而来。
　　“你起得真早。”
　　林瑜晏举手投足间已将小案上饭菜转至几案之上。敲敲几案，高伯乾看几案之上，不禁喜道：“你做的？”
　　点头，林瑜晏冲高伯乾莞尔一笑。目光正撞上高伯乾冠上玉簪硕大的东珠。越看越发出神。
　　高伯乾一早便知林瑜晏对自己这可东珠虎视眈眈，异常喜欢。只是高伯乾始终念及这是彘儿最后遗留之物，是彘儿送自己的礼，实在舍不得。
　　“真漂亮！”林瑜晏沾着水在几案上写下几字。高伯乾无辜苦笑一番，并不多言。
　　林瑜晏哪里知道这东珠意味着什么，在林瑜晏眼里也就是个漂亮物件。
　　瞧他目光灼灼不离，恨不能将东珠吞入肚中。高伯乾犹豫再三，终将冠上玉簪去下。递林瑜晏面前，低声道：“你若喜欢，便是你的。我说过，我的都是你的。”
　　犹犹豫豫的林瑜晏有些畏缩不敢接此物，心中知它十分珍贵。高伯乾心中再犹豫，终将发簪攥入林瑜晏手心。
　　林瑜晏不敢接，咚的一声放回几案高伯乾手边，顺便写道：“你为何待我这般好？”
　　一直盯着那段话，直到水迹干涸，高伯乾端着碗筷方才缓过神来。手脚僵硬间，高伯乾缓缓放下碗筷。一旁清茶冉冉暖雾升，高伯乾学瑜晏指尖点水，犹豫片刻，便在几案上写上几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反复念及此言，高伯乾已动手将东珠玉簪换了林瑜晏头上的白玉簪，待林瑜晏于心中念至七次，方才惊觉。
　　蹬蹬蹬，起身踩着一双木屐匆匆便跑出门去。
　　瞧林瑜晏这等反应，高伯乾用那只挡剑的右掌擦拭去案上水迹。摇头低笑，伸窝手掌间，又端起碗筷品尝着林瑜晏做的饭食。整个人则异常平静温厚。
　　《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此乃春秋战国榜枻越人赠予心中所爱楚人鄂君子皙之曲。从古传唱至今，乃人表达情爱沿用之句。
　　林子的后山顶，林瑜晏摘下冠上东珠玉簪紧握于双手手心。身躯颤抖，隐忍不发。

　　东珠硕大而色泽光鲜，林瑜晏欢喜而常戴之。明珠耀眼，有光照伊人娇容，明媚迷人。
　　今早起来，高伯乾仍在榻上呼呼大睡。林瑜晏悄步走进，探看一番。忽蹑手蹑脚出了屋中。
　　阔步走至鸡窝前，林瑜晏等着母鸡咯咯下蛋后，将起赶出窝中，从而扯起衣袖，伸手于里左摸摸，右摸摸。脸上一喜，掌心摸到两枚还冒着人气儿的鸡蛋。
　　拿出来捧于掌心，林瑜晏折身去往灶房。
　　灶房蒸汽腾腾，烟雾缭绕里，家奴掀着锅盖露出一张脸来，嬉皮道：“林公子又起早了？”
　　冲家奴一笑，林瑜晏举起双手中一左一右两枚鸡蛋。掌心也因蛋的温度而温暖。
　　“林公子想吃蛋了？巧我正蒸馒头，我将这鸡蛋放入锅下水中，馒头好了，蛋也一并熟了。”家奴笑脸盈盈放下锅盖，走上前接过林瑜晏手中鸡蛋从而丢入水中。
　　馒头飘香，鸡蛋熟了。
　　来灶房取鸡蛋的林瑜晏一脸兴奋。
　　“林公子，鸡蛋在溪水里冰着呢。”闻言林瑜晏打开围栏朝溪水走去。鸡蛋在清澈的溪水中安躺。以求这样降低温度。大白鹅也醒来，正站在岸边盯着溪水里的蛋发呆。林瑜晏屏息凝神，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鹅欲要扑上水中鸡蛋之时，林瑜晏赶先一步一把抱住大鹅夹在怀中，死死桎梏。大鹅不安分极力扭动着脖子，哦哦哦的叫着。
　　长吁一口气，林瑜晏得意的弯腰捡起水中晃晃悠悠的鸡蛋。
　　握在手心中，蛋已经冷了。林瑜晏一把将大鹅抛出去，鹅扑腾着翅膀落在石头上。长伸着脖子朝着林瑜晏不满的鹅鹅叫。
　　愉快跑入屋中，高伯乾还在睡着。
　　握着两颗鸡蛋，林瑜晏将手中鸡蛋握了再握，转手放在几案之上。
　　家奴端着小案前来，“大公子还没起来啊！”瞧见高伯乾还在睡，这么大的说话声和动静都不能惊醒他。无奈摇头，家奴留下林瑜晏的饭食，又将高伯乾的收走，回灶房一只温炖着。
　　吃完早饭，桌上的鸡蛋还躺在桌上。高伯乾还躺在床榻上。
　　直到晌午过后，林瑜晏躺在巨石之上，在日光下瞧着胸前的白石头，他喜欢透过光看这块白石，越发剔透间林瑜晏仿佛能看见梦魇里的少年，能看见别人所不知的秘密。
　　“这是如何，已过午时，大公子还不见起！”家奴端着糟糠嘴上咯咯咯的哄赶着小猪喂食。
　　心中也觉奇怪的林瑜晏豁然坐起，紧握白石。蹙眉间方已起身踏着一双木屐便走入屋中。
　　屋子阴凉，不远不近，仍见高伯乾侧身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林瑜晏屏息凝神靠近高伯乾，拱下身将耳朵贴近高伯乾脊背。呼哧呼哧，还好，此人尚有呼吸。拍着胸脯直起身，林瑜晏轻轻拍打高伯乾脊背，却无有动静。
　　心中想：就叫他这样睡一觉，一连许久此人山上山下城里郊外来回跑动。
　　却不成想，高伯乾这一觉直到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