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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不速之客 ...

  •   院子里越来越热闹,会打鸣的公鸡和咯咯下蛋的母鸡,还有几只毛茸茸的小鸡仔在院子里探着脑袋,蹬蹬蹬奔走来回。院子外围的溪水里还有两只雪白的大鹅。可林瑜晏明显不太喜欢它们,那两只不知趣儿的鹅时不时抢占着林瑜晏溪水里的大石头。
      新生的小猪在栅栏里拱着泥土一身脏兮兮。没哼唧两声就被一旁马棚里的马儿不满长啸一声,后蹄蹬着地扬起一阵尘埃。
      每天醒来的清晨,林瑜晏便喜欢将手伸入鸡窝里,摸一摸有没有鸡蛋。
      偶尔的还被母鸡凶悍的啄上一口。吓得他好几天都不敢再掏鸡窝。
      高伯乾这一阵子很繁忙。白日做好饭菜林瑜晏起身常常不见他踪影,直到夜里才骑着马慢悠悠绕着林子走回来。
      回到家里,三下五除二的整理一番,连句多余的话也没,脱了衣裳匆匆就睡了。
      翌日,高伯乾起身穿衣的时候,发现昨天的褐色袍子不见,一件深蓝色袍子安静的躺在床边。
      揉揉脑袋,高伯乾好多日都没有细细瞧一瞧房子,房子里的摆件和房子里的人了。
      门还是从里面紧闭的,屋子朦朦胧胧一片灰,林瑜晏白晃晃的身体依稀可见背朝自己贴着墙一动不动的睡着。
      掌心摸上微凉的袍子,高伯乾起身下榻,缓缓而立。
      抖落开衣裳,贴在身体的那一刻,脸上难以遏制的浮出微笑。
      这件衣裳是那日下雨摔倒沾染了泥巴,自己放在木盆里一直忘记洗涤,这会儿干干净净的躺在只有林瑜晏和自己的屋子里。他清楚的记得昨天夜里这里扔着的明明是自己的褐色袍子,穿了很多天,忙里忙外疲倦的总是忘记更换。
      门无声无息轻轻的开,再轻轻的合上。
      榻上的林瑜晏翻了个身,目不转睛一声不吭的盯着紧闭门扉。
      院落里簇簇的发出响声,那是高伯乾在整理东西的声音。林瑜晏屏息凝神光裸这脚踩在地上,悄悄潜伏到窗前,透过窗户薄绢,朦胧间看见高伯乾在马棚忙碌的身影。
      看到高伯乾一身蓝色袍子,系白色腰带,牛皮的履。头发高绾带着一个黄色冠,冠上白玉簪子,簪头是一颗硕大的珍珠。不知高伯乾何时添了这么个耀眼明亮的发簪。
      多天来林瑜晏第一次看见精气神十足的高伯乾,心里不免有些安慰。
      虽然已经转夏,可高伯乾手脚的动作远跟去年不一样。林瑜晏也一直不明白高伯乾待自己的好究竟为什么。
      紧眯着一双眼睛,林瑜晏的眼中说不出流转着什么。林瑜晏觉得,两个人相依为命,相互依靠能生活下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这日子,并非让他真的那么舒心。
      慢慢转身,林瑜晏踩在冷冷的地上,缓缓爬上矮榻,蜷缩成一团。瞪着一双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了。
      起来后,摸摸鸡蛋,喂喂小猪,赶赶鸡鸭。林瑜晏的日子从未这样悠闲过。
      盛夏的林里,炙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远处,连绵起伏的高山显得格外清秀,葱翠。树枝顶端的叶子经不起炎热的考验,有气无力地垂着头,只有知了还在那儿傻唱。
      小溪里,鱼儿也感到闷热,不时的把头探出来透透气。乌龟有气无力地爬到岸上来凉快凉快。林瑜晏盘坐在溪水中的大石上,看着一边溪水边爬上岸的乌龟再次潜回水里时不小心翻了个个儿,正张牙舞爪的翻不起身。模样可爱极了。
      山间野花开得十分绚烂,散发这迷人清香。红的黄的紫的白的,一切都懒洋洋,只有美丽的蝶合着知了的叫,飞来飞去不知疲倦。
      怀抱着坏掉的瑶琴,搁置在腿上,林瑜晏不高兴的抚弄起来。
      已经很久没人陪他弹琴和着清唱了。
      身边一只不知趣儿的大白鹅咕咕的由喉咙发出不安分的声响。
      这块巨石,好像着了鹅的领地,林瑜晏倒成了一个不速之客。心里别说,还真是后悔当时把这一对买回来。
      如今的石头上还时不时黏上它们的粪便。
      林瑜晏如今只有坐着这么一小块儿的地方。
      心中燥郁,手中琴不成曲。
      林瑜晏将琴搁置在一旁,狠下心将那只不知好歹的大白鹅赶入水中。
      终于,能够安心的躺一会儿了。
      林子里的光更加温暖,透过绿色树叶的缝隙,照射而来的光线叫林瑜晏万分受用。
      随在心底哼着喜欢的曲儿,可还是这么乏味。
      摸出脖子上挂着的白石,林瑜晏将它从怀里取出,小小的白石裹在枯朽的黑木里。指尖捏着白石将其高高举起,透过强烈的日光,白石变得剔透。透过石头看见的一切也渐渐变得虚虚实实,分辨不清。
      耳边知了震耳欲聋的叫声,依旧使他心烦。那只大白鹅竟趁着又回来占领领地,跳上林瑜晏的身上,便在林瑜的腰间卧着一动不动。一双小眼滴溜溜的转着,时不时跟林瑜晏对视一番。
      最终,林瑜晏败下阵来。收起石头,揉着愁苦的脸颊,垂头丧气的起身,大鹅跳下去,待林瑜晏抱着琴踩着溪水跳到对岸,那只白鹅伸展着翅膀咕咕的向在宣告胜利。像在嘲笑林瑜晏的失败。
      撇一撇嘴,林瑜晏鄙夷的瞧着那只鹅。
      不成想,一时间伤心起来。
      这林子里,鸟儿,猪儿,鸡鹅,都能成双成对;而林瑜晏非常孤独,这里再热闹,也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
      自怜自艾的出神,林瑜晏一只手间觉得粗糙,琴身除了岳山与一根琴弦坏掉,琴身侧面还有劣迹。
      端磨起琴身,侧转细看。
      “万奉贤。”林瑜晏在心里念着琴身上刻着的几个字。
      谁在琴上刻着名字,不禁感叹有趣。
      弹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原只觉得琴破旧了,难免有裂痕。如今发现,是堂堂正正故意镌刻上的字。不知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天色渐晚。
      一连两天两夜竟不见高伯乾归还。
      归还之日,已是去后第三日晌午。
      远方传来马蹄声,林瑜晏豁然从石头上站起身朝前方来路张望。
      果见高伯乾身影高居马上,缓缓而来。马前垂着两副包裹一左一右横跨马上。再走近些,林瑜晏登上一双木屐匆匆走上前去迎接。入目而来的高伯乾紧绷着一张脸,异常不悦。
      “大公子!你可回来了!”院子里干活的家奴将双手肮脏擦在衣裳上。一脸着急未退又换上一副兴奋:“大公子饿了不?这回下山这么久,可带回何……何……何……”话没说话,结结巴巴口吃起来,一脸惊恐,伸着一双手指着高伯乾马后跟着的马!
      “二……公子……”家奴吓傻了,没看见带回什么开眼的宝贝,倒是将高家的黑面阎罗给带回来了!
      不是他物,正是高仲坤,高伯乾亲弟。
      欢心而来的林瑜晏见高伯乾下马,才发现其身后还有一人坐在马上,一本严肃,窥视着四周。
      迎上林瑜晏目光之时,浓烈的恨意犹如滔天浓烟。滚滚而来。
      心有所怵,林瑜晏转目避开,小步走向高伯乾。
      家奴本意先扯过高伯乾手中马绳,不料高伯乾不悦将手一抖,避开来人,哼的一声将下巴朝后撅起。家奴得令,赶忙低头哈腰跑向身后高仲坤之马前。嬉皮笑脸道:“嘿嘿,二公子。下马吧?”
      “一把年纪,嬉皮模样,成何体统!”高马上仲坤冷肃一言,翻身下马前瞪向家奴,家奴一张嘴就跟塞了个黄连。隐忍憋着不敢发话。灰溜溜接过高仲坤手中缰绳老老实实牵着马赶紧的避开这严厉之人。
      拴马的时候,有正巧跟高伯乾对上了眼。一阵子挤眉弄眼,高伯乾瞅家奴一眼。
      “诶呦!”家奴赶忙的捂住脑袋,临了高伯乾还不忘拍他脑门一个巴掌,低吼道:“鼠胆之徒,他焉能食你不成?”
      不满的嘟囔着嘴,家奴愤愤冲着高伯乾背影小声嘀咕:“就您不怕,不怕还这幅脸面!”
      高伯乾表情严肃颇让林瑜晏都感觉不适。高伯乾绕道林瑜晏身边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看着前后进屋二人,林瑜晏在院子里站了老一会儿。直到午饭做好了,家奴端着从灶房出来,被林瑜晏阻拦,结果家奴手中东西,自行端着,深喘一口气进入屋中。
      屋里气氛极为压抑。面对这个不速之客。林瑜晏心底十分怵怕。偷偷瞄着高仲坤,这人长相林瑜晏记得,去年在牙门堂上这人是坐审大人。
      彬彬有礼的林瑜晏现将饭菜端方几案之上,林瑜晏摸摸壶中之水有些冷,家奴此时冲进来,端着热水新茶。
      林瑜晏接过新茶,原要亲自泡上,为料一直不曾开口的高伯乾动身夺过林瑜晏手中热锅,二话不说将水倒入摆弄好的器皿之中。
      只是因为水太烫。高伯乾并不想让林瑜晏接触这些。
      侧目看高仲坤端坐几案之前,膝盖紧并,臀部坐在脚跟之上,脚背贴地,双手放于膝上,目视前方。
      “你去将窖中陈酒取来。”一声令下,家奴蹭的就蹿出去不见了。
      过了许久也不敢回来。趁着去地窖的功夫躲着高家兄弟二人去了。
      高仲坤固颐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体不摇肘,端面摄缨,曰:“酒未来,以茶代酒,敬哥哥一杯。”
      小心翼翼瞧,林瑜晏见高伯乾腰间垂佩直立,目中无人。
      上前一步,林瑜晏小动扯弄高伯乾袖管,却被他让过一步,侧立一旁,一言不发。
      “无妨,小弟现行饮下。待酒上桌,再饮不迟。”高仲坤一饮而尽。家奴迟迟而来,抱着一坛陈酒的陶罐,罐子里咣咣当当满罐的酒。
      打开酒盖,酒气飘香。
      家奴弯腰倒酒之际,高仲坤缕一缕美须,言道:“就即到,哥哥何不坐下?”
      闻言,高伯乾亦席坐于垫上。与其弟仲坤相对而坐。
      酒满,高仲坤则盯着家奴怀中酒坛分毫不离,不敬高伯乾,反自己先喝下一杯,胃中仍有烧灼之感。高仲坤低声问及高伯乾道:“哥哥这坛酒可是从家中带来?”
      高伯乾侧目瞅去,嗯一声。自己也喝下一杯。一饮痛快。
      “可知这酒来历?”
      “你且说!”高伯乾不喜欢官场上卖关子的你来我往。高仲坤点头说道:“这酒乃彘儿诞辰之日,老父亲亲自为他埋下的酒。原说待彘儿长大成人娶妻抑或为官大喜之日方再拿出引用同庆。”
      手心一紧,着高仲坤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高伯乾异常不悦,心中郁闷,“我只是顺便从酒窖取了一坛罢了。”
      高仲坤不言不语,抬眉低瞅向高伯乾,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难免心中再填不悦。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林瑜晏。心生一计:“哥哥何时归家?又作何打算呢?”
      “此处就是家,继续行商买卖。”
      “闻兄此意是不打算回南海郡了!”高仲坤蹙眉,言语中带着威胁。高伯乾不与他对面而坐,反而将身体一侧。
      玉冠上的东珠异常耀眼,刺得林瑜晏闭上眼睛。
      高仲坤看着兄长头上的东珠,心中更恨毒了林瑜晏,狠下心来:“自那日雪中相见,兄已在襄平县数月,为弟只最后再问一遍,你归与不归?”
      “不归。”
      “你休怪我敲山震虎杀鸡儆猴!”说罢起身,拔出腰间佩剑。
      高伯乾此时双臂一挡,将剑身握在手心。一旁瞧着的林瑜晏心惊肉跳。只见高伯乾掌心顺着剑身缓缓流出鲜红之血。
      面不改色的高仲坤不顾兄长,抽回利剑。
      林瑜晏上前握着高伯乾手心,用自己的双手捂着鲜血淋淋的掌。
      然而,高伯乾并不是容易被吓唬和说服之人,他毫不惧怕,大义凛然说道:“你就不怕今日下山后,再也找不到我的踪迹?”
      是啊,天大地大,高伯乾若有心消失,高仲坤要去哪里找他。高仲坤自然不愿意得罪他,叫他溜走。于是好爽大笑:“哈哈哈!兄长说笑。你我亲兄弟,且叫人处理了伤口,大醉一番?不提旧事如何?”
      看着高仲坤诚心诚意鞠躬作揖,一声一个兄长左右亲昵,高伯乾虽觉情分不至这般深厚,可眼前之人毕竟是亲弟,不悦也只能作罢。
      家奴吓得抱来一干东西,林瑜晏则跪坐于高伯乾身边细心替他擦拭。碰巧桌上有酒,林瑜晏抬手指尖还没摸到酒杯便被高仲坤抢先将高伯乾酒杯放了过去,他不必看林瑜晏脸色,说道:“我彘儿的酒,恶人休碰。”
      尴尬的悬着指尖与几案之上,高伯乾听闻此话面不满的看着高仲坤面前酒杯,高声道:“身为兄长,喝弟弟你一杯酒,可行?”
      “当然!”高仲坤举杯朝高伯乾作揖敬酒。接过酒水当即,高伯乾将酒递给林瑜晏,好声说道:“想喝酒了?”
      这一举动,生生拍了高仲坤巴掌。
      有些愣神和尴尬的林瑜晏抬手缓缓接过高伯乾手中酒杯小心又去瞧面色严肃的高仲坤,接过酒,林瑜晏拿着白布在酒杯中沾了沾,随即望着高伯乾,自己一只手狠狠捏着高伯乾,一边细心的吹着,一便用布襟在高伯乾掌心的血痕上擦拭。
      疼痛瞬间侵袭,高伯乾紧闭双眼,一阵唏嘘。而后,张开双眼紧盯林瑜晏不放。想不到林瑜晏拿酒水竟给自己已消炎症之用。
      他兄弟二人一直从晌午座谈到深夜。林瑜晏吃了饭就坐在沉闷的林子里跟大鹅作伴。时不时看着门庭里端坐的二人,看来并不怎么愉快。
      依照高伯乾的个性,无非就是一个问一个答。劝不动也威胁不了的人,那他还真是没办法。
      高仲坤临走之际,林瑜晏站在院子里送客。高伯乾巧去小解。
      高仲坤盯着林瑜晏,手心紧握着剑柄随时就要拔出。
      心中甚是慌乱的林瑜晏伺机想要动一动躲得远些,可他每每挪动一小步,高仲坤的剑就拔出一些。
      在刺眼的眼光里闪着寒光。
      “你若无事,别来找我。”高伯乾有些微醺,摇晃着身体冲高仲坤支吾。
      跨马而上的高仲坤点头,笑道:“我不来找你。自有人来。”
      话不多言,高仲坤消失在林间,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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