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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同体分飞 一朝皆殁 ...

  •   高伯乾可谓是伤心恼怒。两袖一甩逃出林瑜晏房中。
      唯林瑜晏一缕孤魂在房中依旧对着那些毫无反击之力的布扎发泄着内心凄楚欲绝的感情。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高伯乾觉得度秒如年,就像过了几个春秋。
      “吼吼吼!”一声悠闲怪异的笑声先传入耳,高伯乾门不知何时已经站着那个小老儿。他天生笑面,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吼吼吼”的笑声就是他标志性的特点。
      高伯乾看见他笑就觉得是嘲弄,侧过身坐,手撑着下巴坐在桌前继续叹口气不说话。
      “高公子!老叟来给你修修门窗。”
      “哦。”
      “诶呀呀!”微笑的感叹着,小老头步履蹒跚的走入高伯乾房中,抬头仰视,白眉白发,眉毛长的几乎看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老声说道:“高公子这天顶开得好啊!你瞧那洞外的风景,苍穹万里,黄沙漫天!真是别有洞天!”
      这人傻吧,他高伯乾有这能耐开这么大个洞?这么大的洞漏着雨难道用来沐浴吗。
      再说,这黄泉客栈伤口哪里看出别有洞天了?果真是眉毛太长年纪太大老眼昏花。
      高伯乾唏嘘一声无力的跟着抬头望天,别说,还真是‘别有洞天’,有洞有天。
      “这顶子修葺起来可不大方便哦。吼吼吼!”
      不好修你是笑什么!高伯乾阴郁的心情都被这唠唠叨叨的老头搞得烦躁起来。
      嚯的起身,小老头正巧在他旁边,个子才到他胸口。白花花的脑瓜顶子看的清清楚楚,简直刺眼。撇过头去,高伯乾转身上矮榻上休憩。
      叮叮咚咚,噼里啪啦。
      高伯乾紧闭双目耳根不清净。修葺声乱七八糟传入耳中。
      斜斜的张开一只眼,瞄着那老头。心里烦得很,不耐烦的诶呀一声将衣袖团起捂住耳朵。
      “吼吼吼!你听,那楼下万公子正在发脾气呢。”老头笑逐颜开:“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别人都伤心难过,他当热闹看!高伯乾内心白了老头好几眼,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高伯乾一个翻身而起,走到老头面前干脆帮衬着他一起整理修缮。想起他上次修的门一阵风就吹掉了。真是危险万分。
      两人叮叮咚咚很久,忙碌起来的高伯乾一扫之前的不愉快。可也不过偷得一会儿悠闲的功夫转眼间,林瑜晏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碰巧高伯乾看见了自己,林瑜晏紧忙赶上一步,举手投足间皓齿微露,粉唇微启,可话到嘴边却被高伯乾冷漠无视的态度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站在阁楼深柱旁凝视着高伯乾低头不语忙碌的身影。
      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瞧着。仔仔细细盯着高伯乾的容貌。有一丝丝熟悉。
      中途很多次林瑜晏都发觉高伯乾朝自己站着的地方望过来,他也好几次欲要开口跟他说话。可总是被高伯乾冷淡的眼神堵回去。莫名的心里有些酸涩。他想自己好心想要跟他配个不是,为接二连三的滚字逐客令道个歉。可看来高伯乾真的生气了,不理会自己。
      林瑜晏又站了一小会儿。客栈里似乎起风了。雨后的空气更冷。屋檐下灯笼上悬挂着的木牌子上挂着的铜铃叮叮作响。声音微弱却清脆。恍恍惚惚间林瑜晏看着那个旋转在风中的木牌,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去看,也第一次发现他的名字原来“高伯乾”三字是这样写的。
      细风在身边环绕,轻摇起他的衣衫。
      脑海里忽然浮现汉班固《白虎通·姓名》曾载内容有这么一句:
      以时长幼,号曰伯仲叔季也。伯者,子最长,迫近父也。仲者,中也。叔者,少也。季者,幼也。
      伯乃兄弟排行次序,伯乃第一,仲则第二,叔是第三,季为最小。
      看着木板上忽而翻来忽而翻去的三个字,林瑜晏回身定定看向高伯乾,脑中仍旧空白,却鬼使神差问高伯乾到:“高公子是否乃家中长子?”
      虽然是同高伯乾说话,但那人不知是否有意佯装未曾听闻,不与林瑜晏交谈。
      想他心里许是还带着些许不高兴,林瑜晏莲步缓缓走上前一步,一席紫衣轻纱飘飘洒洒,黑发如瀑极长,是男女都所艳羡之美。
      高伯乾曾经何曾不是也为他这一头美发吸引过。
      上前之余,林瑜晏一手挡住高伯乾搬起的门板,安装的门缝那头,差一点就挤伤了他的指尖。好在高伯乾及时停驻,害得自己颠了几步倒退去,门板正好磕在脑袋上。一阵钝痛使他晕晕乎

      乎。刚消散的怨怒一瞬间涌上心头,正欲责难林瑜晏。
      他却先一步开口问道:“伯之长也,继持家政。兄若父,义之实,则从兄是也。乾坤一卦,坤为地则乾为天。伯乾二字内藏乾坤寄予厚望。可你却灭杀自家亲眷几十余人。尊亲也难于幸免

      。尔等之辈真乃丧尽天良、惨无人道。”
      令高伯乾为之乍舌称奇的是林瑜晏深知高伯乾姓名之意,出口成章间,暗骂高伯乾而后一些列丧尽天良之行。
      然而这些林瑜晏本该一无所知。因为这些皆是林瑜晏死后才发生的。
      可这些只言片语意外的在脑海里幻化为片段闪过。
      林瑜晏义愤填膺的说完这些言辞,转身即走。不愿与这等灭绝天理之人相处。
      在林瑜晏心里,应惟从尊亲,长兄作父。无论父亲对他有何等无理要求,他皆是一应而和,从不忤逆。
      这也是他能够弥补幼年遭遇抛弃之事内心所种下阴影的唯一方式。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父亲妹妹还会再来寻他。自相认后,林瑜晏便以父亲之话唯命是从,以小妹所求无一不答。
      生前林瑜晏幼年被弃后,聚茗馆中终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亲眷再相逢,也不过噤若寒蝉,战战兢兢。无时无刻都忧心忡忡,生怕一个字错漏,父妹再次离他而去。
      林瑜晏轻柔着太阳穴之处,头痛欲裂。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记忆这般错乱。
      阁楼上抱着门板呆愣的高伯乾忘记疼痛忘记伤心,看着林瑜晏紫色衣摆最后一角消失在楼阶处。
      他穿紫衫一如既往的美。
      “他怎么会……”高伯乾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怎么会知道他死后的事!”
      “吼吼吼!”小老头飘至长廊外,手脚并用的按着门。一边解答高伯乾心中疑惑:“大概由于在忘川河畔时被河中参杂的记忆碎片混淆了吧。”
      “那也不会!”高伯乾不信,他咚一下将门板压在小老儿身上。这一下失神不打紧,毫无准备的小老儿被突如其来的门板生生压在下面,手手脚脚乱抓一气。
      高伯乾连忙躬身掀起门板,抱歉也不曾说就拉起小老儿,只不过从他身体穿过去了。到现在高伯乾都无法适应黄泉客栈这样特殊的感觉。
      急忙问道:“这是不对的!他早就死了!”
      “咳咳!”小老儿被压的差点吐血,这会儿颤颤巍巍招呼着自己的胸脯,喘着粗气说道:“他……他虽在黄泉客栈已久,其实比你早不了多少。”
      听闻此话,高伯乾内心大为震惊,手心越来越紧,“他来了多久!”
      “这……这我得慢慢算算”只见他掐指闭眼慢悠悠的念叨着:“黄泉里客栈里没有时日,不分昼夜。可地狱是苦海漫长无边,时日与天、人二届相比也越发慢。人间一个时辰,大约地狱就

      是所谓‘二月’有余。”他断断续续念叨:“要从我来的时日算一下。”
      “你来的时日是哪年!”高伯乾激动的问道。
      小老头愁眉苦脸,吧唧吧唧嘴,胡子白花花的翘着,整个人都干瘪极了:“应该是周敬王二十年!”
      周敬王二十年……而现在都已经是汉明帝永平年了。中间隔着数百年之久,等他算完都要哪个时候了。
      “知道了!”小老头高呼一声,吼吼吼开怀笑到:“犹记得万公子路引上写着永平十八年卒。你的路引上跟他是同年啊,不信你自己看看。”
      高伯乾想起自己的路引,从怀里掏出来。精光闪闪不变的字迹闪烁着,更换着,他心里想着自己生死年月,便出现了。
      永平十八年卒!
      竟是同年!
      他不可知否,心惊胆震再问:“可还记得他路引上是什么月份时辰吗!”
      “粗略的记得是丑时。月份忘记了……不过,这些我都有登记的。”
      “带我去看看!我要看!”高伯乾激动的冲出去,朝着黄泉客栈大门高梯下侧面的登记处跑去。
      小老头取出竹简翻看给他,就一页。上面林瑜晏,详细登记内容记录为:永平十八年正月朔日丑时卒!
      永平十八年正月朔日丑时卒!
      高伯乾颤抖的看着自己手中路引上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红字,闪着精光:永平十八年正月朔日亥时卒!
      他二人竟竟仅隔几个时辰相继而去。
      那老人收去竹简,自言自语道:“人间的时辰嘛我是不知道。黄泉里他从鬼门关一路而来至少也要人间的好几天……”
      他的话在高伯乾身边回绕。
      “不会的!”这确是不可能!高伯乾一瞬间浑身失去力气站也站不住。颓坐在地。
      他在脑海里粗略计算着。如果林瑜晏跟自己是同年同月同日而终。黄泉路一路而来换做人间传言有三五日,就按五日计算,一日十二时辰,每个时辰为‘二月’。人间一日地狱便是二十四月,即两年,他在黄泉客栈里又呆了些时间。具体也无法计算了。这样算来,那几日高家之人正陆续死于他手,林瑜晏黄泉路上独行。会看见这些记忆碎片是情理之中。
      高伯乾缓不过神。
      他不相信。
      他从没想过林瑜晏会与他同年同月同日而亡。
      不会的!
      林瑜晏明明死于自己之前,明明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那数十道匕首刺下去,一定不会活着!不久前林瑜晏身上的刀伤他才见过的!
      亲手了结林瑜晏性命后,自己少说苟活也有一年多光景!
      高伯乾脑中瞬间空白,表情却无比诧异。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他魂魄俱散间,低沉复语。他宁可林瑜晏是死在他手里。
      他不敢想,不敢想林瑜晏失去自己这个靠山后生活该是如何惨淡。不敢去想林瑜晏一个人于岁首新春初来的深夜香消玉殒于暴风雪中。不敢想他在哪个茅屋里或是犄角旮旯。不敢想他独自面对死亡时是否极度恐惧?是否全身冷吗?
      死后有没有人将他葬了?
      他的林瑜晏不能,一定不能曝尸荒野死无葬地。
      老人家在侧不知高伯乾心中忧虑心痛,却凑气氛的叹一口气低低语着:“情爱就是自讨苦吃。老叟还记得万公子刚来客栈的时候。哦,不不,不对。是林公子刚来客栈的时候。衣不蔽体。身上看着还有恶豺咬伤的一块块。可怜人。好在有人给他供奉了华服美衣,叫他遮蔽那俗世留下的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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