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录》露宝吃不饱

3、虎口

　　颍都太守热切相迎，以宫式别院招待了昔日贵客。靖容紧紧跟随在徐凤身后，抬眼望着太守用黏腻的目光看着昔日王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可他从来都是个好演员，不动声色地阻隔着他们的距离。
　　太守高大的身子熟络地周旋在贵人身边，隔开了靖容的阻拦，逐渐将她笼罩，柔声在贵人耳边说：“王都遥远，这一路过来实在萧条，不若王女这就随在下去到园内歇息。”
　　徐凤平淡做了回应，答应了这番安排。
　　夜色下，隐没在明灯后的靖容面色已经看不真切，只是那双眼睛太过怨毒，却只能被挤到人群后，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太守手背触碰着徐凤的手，她快速避开，侧头看着太守的眼里带着几分探究：“太守大人意欲何为？”
　　徐凤的表情实在冷淡，冷淡到让人忍不住亵渎。跌落泥潭的神明，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太守见她不配合，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着，热气窜入徐凤的耳中：“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王女呢？你是假的是赝品，给碟子菜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不成？丑话说在前头，你若不配合，我现在就压着你去换黄金，瞧你这身细皮嫩肉，啧啧，那时候可太遭罪了。你乖乖的，对你我都好。”
　　昏暗的夜色下，看不清的欲与怒，都被冷风吹散。他们都清醒极了，极致的清醒下，都做了放手一搏的举动。
　　太守趁机握住了那双不欲挣扎的手，拉着曾经高高在上的王女进了内室。太守侍从将跟随者阻隔在了院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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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明的陨落并非偶然，而是早有预谋。
　　天地开化之际，神明眷顾的这片土地上，有一座常年被冰雪覆盖的神殿，人们的祈愿能从神殿传到神明耳中。大夏王朝第一任帝王就是在这里许愿平定百年的战争，他开创了第一王朝，先后收复陷落魔族的十七州，将神明的光辉带到了大陆各地，希望的火种才得以一代代延续至今。神殿自此辉煌，无数信徒修建神殿祈福。
　　可是近百年来的祈求，不曾得到过神明的回应，神殿的拥护者逐渐被质疑击垮。有这样一个人，试图将神明拉下神坛占为己有，并且成功了。
　　倒下的雕像四分五裂，正如神明消散的力量。

　　＊＊＊

　　不多时，她推开门走了出来，夜色包裹着种种妥协与抗争的色彩，也掩盖了她堕落的气味。她平静的脸上溅满了血，不过，靖容很快献上湿布擦净。
　　大夏王朝开朝时便奉神明为尊，此时神殿虽灭，但心中的神明永远也不会死，几代人坚强的信仰，催化了徐凤的决心。颍都的军队，信仰古老的神明，向来是归顺神殿的，徐凤此行顺利拿到了颍都的虎符，很快收服了军队。只是要快点儿了，颖都靠水，四面尽是王城耳目，想必王城不日就能得知兵权旁落的消息。
　　军队汇集后一路向南，直至长山被围困，指挥者将兵器送上她的脖颈。
　　她看着宋雁鸣，怒气丛生，强行冷静道：“宋先生，你我无冤无仇，何至于此。”
　　宋雁鸣是个温文尔雅的先生，剑法不怎么精湛，却为了宋姑娘拿起了武器。他告诉徐凤：“你占了嫣儿的王女位置十余年，欠嫣儿一个道歉，她今天就在这，只要你过去道个歉，这笔账，就算是一笔勾销。”
　　他仿佛真的在为徐凤指一条明路。
　　可是……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急于定她的罪，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徐凤袖子下的指甲几乎穿了整个手掌，面上浮现和煦的笑，道：“宋姑娘真的太仁慈了，可是面对我这样恶毒的女人，一个道歉怎么够，我要亲自谢罪。”
　　宋雁鸣满意点了点头：“既然你想开了，于大家都是好事，我带你去吧。”
　　靖容再一次被扣在原地，亲眼看着她离去。这些跟随者都没有任何的抱怨，为了祭司大人……靠近神明的地方，总是充满了温暖与美好。
　　徐凤跟在宋雁鸣的身后，被士兵押送至宋姑娘车前，那个女子看见此情此景，先是惊讶怎么能绑着人，她嘴里说着人人平等，却任由兵器架在徐凤脖子上。
　　“你就是那个……徐……徐凤对吧，不若你就跟在我身边，一起陪伴在父王母后身边生活吧，毕竟你此番叛逃，已是避无可避，一下子接受这个落差也许对你的打击很大，不过……”宋姑娘絮絮叨叨说着，整个人仿佛散发着神圣的光。所有人都觉得她善良，徐凤的沉默引起了大家的不满，以为是她不识好歹，脖上的刀更紧了。
　　“宋姑娘，对不起。”徐凤突然开口，艳丽的脸上早已有了丰富的表情，显得更加美丽。
　　楚楚可怜之姿总是惹人怜爱，这话不假。徐凤观察着周围人的神态，发现他们对自己的示弱表示满足，或者这种满足只是对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跌落泥潭的一种鄙夷与不屑。
　　果然边上的一位银甲将军捋着虎须，目光极为大胆地看着徐凤道：“原先以为徐姑娘的叛逃是因为心怀怨恨，可如今一番释怀，倒叫我等刮目相看，这等胸襟，不愧是王上王后才教养得出的。虽如今境地艰难，倒也不是没有两全之法。”
　　高将军一番话看似再为徐凤解围，实际上打着王族的旗号将她关押。
　　原来还是要不得不接受这份“仁慈”，被圈养在京中。直到再也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这就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