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儿》蒸糕君

3、第二章 火钳刘明

　　火钳刘明（一）
　　颜秀林正要把餐盘递给饭堂阿姨，人便被一股怪力拖到后边去了。宋嵬敲了敲窗口上贴着的A4纸，趾高气扬地说道：“不好意思，教职工优先。”
　　颜秀林很是不爽，但也拿他没办法：“到底是月末了，老师也沦落到在这吃饭了啊。”
　　“是啊，难不成还盼你帮我摆个谢师宴吗？”宋嵬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来狼吞虎咽，颜秀林则隔着几个座位坐下。宋嵬见他将一堆菜挑到一边，然后小口小口地扒着饭，忍不住吐槽道：“瞧你这吃法，就是在饭菜里下毒也毒不死你，难怪瘦得跟猴似的。”
　　“你想吃就过来夹啊，我又不是不给你。”颜秀林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他没想到宋嵬还真的凑过来，将他挑出来的菜全拨到自己的饭盘里，还顺带夹走了一块叉烧。他皱着眉头问宋嵬：“你这是饿了几天了？”
　　“你没看到那饭堂阿姨那手抖得跟筛糠一样吗？这菜塞牙缝都不够，你们居然也不去意见栏那里反映一下。”宋嵬还不忘吐槽了一句：“瞧你这形单影只的，因为说话太欠被孤立了吧？”
　　“你说的你自己吧？我给他们布置随堂作业了，他们一个个都做得太慢了，我早就做完了，就先来饭堂打饭了，免得大家都挤到一块去了。”颜秀林以牙还牙，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学校老师阴盛阳衰，宋老师竟然没能找到一个女老师跟你一起吃饭？”
　　宋嵬冷笑一声回应道：“我要真看上了，肯定请她到高档的地方进行正式的约会，才不会在这种地方，碰上像你这样的学生多煞风景。”
　　“到底是没钱了啊。”颜秀林故意感慨了一句，然后假装关切地问他：“老师你就少点去酒吧吧，反正都是无功而返，何必费那个冤枉钱呢。”
　　好家伙，非要在我的雷区蹦跶是吧？看我整不整死你。宋嵬风卷残云式地将盘子扒个干净，然后用手撑着下巴对他说道：“颜大学霸，两周后就是校运会了，我替你报个800米和1500米的跑步比赛，然后再报些跳高跳远扔铅球之类的，帮你争取一□□能加分。”
　　颜秀林脸色开始变了，但还是故作冷静地说道：“我靠奥赛给我加分就够了，这些体育项目还是留给擅长的同学去参与吧，不要浪费机会。”
　　“宋老师呢，并不是那么肤浅又功利的人，我更看重学生身上的潜能。厉害的人我肯定选进去参赛，但不厉害的人我一样给机会他们，他们只是暂时没那么厉害罢了，不代表以后不会变得更强。就像颜大学霸一样，你也不是生来就擅长刺绣的，你也是日积月累才修炼到今天这种境界的。所以从明天开始，我就负责挖掘你身上的潜能。我坚信通过密集的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你一定能创造奇迹的。”宋嵬越笑越猖狂，端起盘子扬长而去。

　　火钳刘明（二）
　　颜秀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沉地往下坠着，眼前也开始出现了斑驳的黑点。他慢慢减速，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榴莲味，跑在他前头的宋嵬正吧唧吧唧地嚼着榴莲糖，嘴里那颗还没吃完，手上又剥开了一颗新的塞到嘴里。颜秀林连吐槽都快没力气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缺德？我本来……本来就呼吸困难了，你……你还……”
　　“我还，我还，我还什么啊？”宋嵬故意学他说话，怕他还不够气。“我还打算给你一颗呢，接着。”
　　颜秀林根本没力气抬起手，他也不想接，只是赌气地对他说道：“我不跑了，反正我参赛了也是当个分母，压根就没有拿奖的可能性。不练了，校运会的时候我就随便应付一下。”
　　哼，真当我拿你没办法了？宋嵬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故意提高音量对他说道：“学霸，敲一下是A，敲两下是B对吗？你也很缺钱不是吗？”
　　颜秀林整个人僵住了，他过了一会才转过身，甚至不敢直视宋嵬的眼睛。宋嵬知道他很在意，于是得意地笑了笑：“要不然为什么说我是学渣呢，你们作弊的法子都是我当年玩剩的。刚刚不是嘲笑我穷得吃食堂吗，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你想怎么样？”颜秀林虽然没了平日剑拔弩张的样子，但眼睛里依旧冒着火光，像是随时都要将宋嵬烧死一样。宋嵬当然不会浪费欺负他的机会：“先把糖捡起来，吃下去。大家都这么穷，就别浪费粮食了。”
　　看着颜秀林皱着眉头把糖吃下去以后，宋嵬又开始提条件了：“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不要求你在校运会中拿第一，可你也不能拿最后一名。你要是达不到我的要求，我就把你作弊的事捅上去，你奖学金资格也没了，说不定也没得再复读了。”
　　见宋嵬就要离开，颜秀林冲上前拦着他问道：“必须每个参赛项目都这样吗？参加800米那几个都是体育特长班的，他们都在省或者市的比赛中拿过奖，我怎么可能跑得过他们？”
　　“那你就得自己想想办法咯。”宋嵬看着他气得牙痒痒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心情爽到了极点。颜秀林把牙一咬，大声对他喊道：“宋嵬，你要再这么过分的话，我就去学校举报你上课时间出去跟人赌车！”
　　宋嵬慢慢走到他跟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凑近他的脸，用半挑衅半威胁的语气对他说道：“学霸，你这是气急败坏狗急跳墙了吗？我巴不得你赶紧举报我，好让我能全身心去赌车呢！去啊，我现在就跟你去教务处啊！”
　　“你少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颜秀林厌恶地拨开他的手，狠狠地往他胸口锤了一下。“我知道你爸是这里最大的房地产商，你家特别有钱。你之所以在这里教书，肯定是服从你爸的安排。以你这脾性，肯让你乖乖待在这的，一定是钱。要是你爸知道你在学校这么乱来，你猜你还能拿到多少？”

　　火钳刘明（三）
　　“就这啊？我都要害怕死了呢！”宋嵬一个反手就将他拎起来，两人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凌厉，都透出一股不肯服输的劲。可颜秀林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退缩，他立刻明白宋嵬在虚张声势，自己绝对可以硬刚到底。“走啊，我倒要看看谁的损失比较惨重一些。”
　　“不，告诉校长不一定有用，但这个一定有用。”颜秀林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翻出了一个让宋嵬很熟悉的电话号码：“这是我上次统计捐款时偷偷记下来的，你爸捐得真多啊，一下子就找着他的手机号码了呢。”
　　“还挺聪明啊，可惜现在你没了。”宋嵬一把抢过手机，将上面的电话号码一键删除。颜秀林倒也不着急，他早就留了一手，只是想看看宋嵬有多在乎。果然，他爸就是他的软肋。
　　“我还有备用手机，上面也存了这个号码。”颜秀林手握筹码，说话也变得硬气多了。“我不是你，我懂得做人留一线。我可以在这几个比赛项目里挑一个不拿最后一名，你只要把你那嘴巴闭上就行！”
　　宋嵬只觉得又气又好笑：“我发现你这人特别有意思，既然都成功威胁到我了，为什么还这么多此一举，委屈自己参赛呢？”
　　颜秀林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像逗弄一只小狗似的轻声说道：“因为我怕你心理不平衡，回去老想着用什么损招来整我。那还不如我主动吃亏一点，勉强满足一下你的征服欲，也就当锻炼一□□能好了。”
　　“哼，想得还挺周到。我说你年纪不大，那坏心眼比藕还多。捐款那会也挺久了吧，你那时候就想着对付我了啊？真有你的。”宋嵬原本还想欺负他一下，见他都这么说了，也不想跟这块硬骨头耗下去，不如暂时偃旗息鼓。
　　颜秀林本不想跟他交代那么多，但瞄到他吃瘪的样子，倒觉得他看上去有几分可怜，于是对他说了实话：“你想多了，那时候还不知道你这么可恶，只是想着他那么有钱，或许有机会向他拉一下赞助，请他支持一下广绣的推广活动，于是就先存着他的电话号码了，我也万万没想到会变成对付你的杀手锏。”
　　宋嵬哑然失笑，从衬衫口袋里拿出烟盒，想抽根烟冷静冷静，没想到打火机怎么也打不出火。他扫了颜秀林一眼，颜秀林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看我也没用，我不抽烟，不会随身带着打火机。”
　　“算了，碰上你简直花光了下辈子的运气。善意提醒你一下，我爸可不是什么兼济天下的慈善家，他肯给学校捐那么多，无非就是帮我占个茅坑位罢了。你要想从他手上拿到钱，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宋嵬把烟放回烟盒，不想再跟他聊下去了。“别聊人生了，赶紧去锻炼吧。”
　　“我又不是你，又不会伸手问他要钱，我肯定会想着怎么能让他的公司和品牌也受惠的，能让他平白无故帮忙的也只有你了。”颜秀林压了一下腿，临跑前还不忘扔下一句：“吸烟容易导致阳痿，少抽点吧。”

　　火钳刘明（四）
　　该死，怎么每次在上课的时候就来活了呢？宋嵬又收到了饕餮的短信，这次要私下赛车的人可不是什么小角色，而是在赛车圈排得上名的大神刘也川。他也不知道大神是怎么盯上自己的，他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怕，不怕不一定会赢，但怕的话必输无疑。
　　他像平常一样找颜秀林代课，颜秀林很爽快地同意了。临走前他上了个厕所，回来经过教室的时候就看到了特别精彩的一幕。平时老爱欺负老实人的何明宸坐到了林晗的桌子上，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后就往林晗头上浇。林晗“啊”的一声想躲开，却被何明宸死死拽住了衣领，用极其嚣张的语气恐吓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要不是我没跟颜秀林分到同一个考场，哪轮到你这个千年老二啊！我找你是给你脸好吧，你在这里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不，我不想跟你一起作弊……”林晗已经被吓坏了，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矿泉水。何明宸抡圆了书本就往他的脸上拍，颜秀林在讲台上喝斥道：“何明宸，住手！别闹事！”
　　何明宸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倒变本加厉起来：“闹事？课代表，这怎么能叫闹事呢？这只是给年轻的学生一个小教训罢了！”他说完还想抓着林晗的头发往旁边的桌子上撞，颜秀林急得赶紧冲上去将他扯开，却被他甩手推到了一边，桌子上摞起来的书被撞得满地都是。何明宸觉得很败兴，于是蹲下身对摔倒在地颜秀林说道：“课代表，你这突如其来的正义感吓到我了啊！你不是才帮过我吗，怎么，我现在找别人你不乐意了吗？还是说嫌我给的钱少啊？说啊？”
　　“你想要答案的话，我可以提前半小时做完，然后去厕所把纸条传给你就是。他不愿意配合你，你就这么打他，闹大了你不也得惹麻烦了……”颜秀林的话让何明宸大笑起来：“麻烦？惹什么麻烦？你觉得咱们班主任会管这些吗？我就觉得去厕所麻烦，非要他在考场传给我……”
　　何明宸还没把话说完，宋嵬就往他背上踹了一脚。何明宸刚想回头反击，看到宋嵬的脸以后马上就怂了：“宋老师，你还在啊……”
　　“我怎么就不在了，不出意外的话，我未来几十年都在。”宋嵬见他想爬起来，又往他的手背上踹了一脚，疼得他弓起了腰在地上翻滚。“你欺负颜秀林我没意见，但你说我不会管这些，这我可就不乐意了。”
　　宋嵬说罢就抓起他的手，一个劲儿地将他往外拖。何明宸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被他扯到转角处时才敢吱声：“宋老师，打架斗殴可是要进拘留所的……”
　　“你也有脸说这些啊？”宋嵬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见有人往这边走来，于是压低声音问他：“会不会翻墙？”

　　火钳刘明（四）

　　该死，怎么每次在上课的时候就来活了呢？宋嵬又收到了饕餮的短信，这次要私下赛车的人可不是什么小角色，而是在赛车圈排得上名的大神刘也川。他也不知道大神是怎么盯上自己的，他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怕，不怕不一定会赢，但怕的话必输无疑。

　　他像平常一样找颜秀林代课，颜秀林很爽快地同意了。临走前他上了个厕所，回来经过教室的时候就看到了特别精彩的一幕。平时老爱欺负老实人的何明宸坐到了林晗的桌子上，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后就往林晗头上浇。林晗“啊”的一声想躲开，却被何明宸死死拽住了衣领，用极其嚣张的语气恐吓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要不是我没跟颜秀林分到同一个考场，哪轮到你这个千年老二啊！我找你是给你脸好吧，你在这里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不，我不想跟你一起作弊……”林晗已经被吓坏了，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矿泉水。何明宸抡圆了书本就往他的脸上拍，颜秀林在讲台上喝斥道：“何明宸，住手！别闹事！”

　　何明宸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倒变本加厉起来：“闹事？课代表，这怎么能叫闹事呢？这只是给年轻的学生一个小教训罢了！”他说完还想抓着林晗的头发往旁边的桌子上撞，颜秀林急得赶紧冲上去将他扯开，却被他甩手推到了一边，桌子上摞起来的书被撞得满地都是。何明宸觉得很败兴，于是蹲下身对摔倒在地颜秀林说道：“课代表，你这突如其来的正义感吓到我了啊！你不是才帮过我吗，怎么，我现在找别人你不乐意了吗？还是说嫌我给的钱少啊？说啊？”

　　“你想要答案的话，我可以提前半小时做完，然后去厕所把纸条传给你就是。他不愿意配合你，你就这么打他，闹大了你不也得惹麻烦了……”颜秀林的话让何明宸大笑起来：“麻烦？惹什么麻烦？你觉得咱们班主任会管这些吗？我就觉得去厕所麻烦，非要他在考场传给我……”

　　何明宸还没把话说完，宋嵬就往他背上踹了一脚。何明宸刚想回头反击，看到宋嵬的脸以后马上就怂了：“宋老师，你还在啊……”

　　“我怎么就不在了，不出意外的话，我未来几十年都在。”宋嵬见他想爬起来，又往他的手背上踹了一脚，疼得他弓起了腰在地上翻滚。“你欺负颜秀林我没意见，但你说我不会管这些，这我可就不乐意了。”

　　宋嵬说罢就抓起他的手，一个劲儿地将他往外拖。何明宸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被他扯到转角处时才敢吱声：“宋老师，打架斗殴可是要进拘留所的……”

　　“你也有脸说这些啊？”宋嵬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见有人往这边走来，于是压低声音问他：“会不会翻墙？”

　　火钳刘明（五）
　　“啊？”何明宸以为自己没听清楚，还愣在原地，宋嵬作势要打他一巴掌，他又开始怂了：“你是说翻墙吗？为、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前面那么多摄像头，你还想大摇大摆地出去啊？”宋嵬的耐心都要被他耗尽了。“ 别逼逼那么多，赶紧给老子翻！”
　　“可我不太会……”何明宸的回答快让宋嵬气死了：“你不是吧？翻墙都不会？你怎么当的不良校霸？给老子上去！”
　　宋嵬抱着他的腰往上托，他攀着墙头，下半身愣是使不上劲。宋嵬两三下爬上了旁边的树，对准他的臀部就是一脚，痛得他直直往上爬，终于成功翻出了墙外。他胆战心惊地跟在宋嵬后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宋老师，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怎么，怕我卖了你啊？你刚才不是狂拽酷炫吊炸天吗？现在怎么跟个鹌鹑一样？”宋嵬熟稔地抄近路来到了一条小路边，指着自己的车对何明宸说道：“上车，带你去一个地方开开眼界。”
　　“你跟他们怎么能一样……你路子最野了。”何明宸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你居然带我逃课？”
　　“你留在那里学得进去吗？还没欺负够他们是吧？就你那学习资质，比我当年还要差。还有你那霸凌的水准，跟我当年比起来差远了，跟个纸老虎似的。我当年就不会挑软柿子下手，既然要打架要记过，肯定要打那些狠角色，打赢了扬名立万，打输了理所当然，哪跟你现在一样，欺软怕硬，孬种。”宋嵬绕出了市区，便开始猛踩油门提速。“头铁啊，坐我车敢不系安全带？”
　　何明宸像是保命似地系上了安全带，手心和后背拼命冒汗。他爸喜欢开快车，他偶然也在郊外跟朋友飙车，可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疯狂的车速，无论是弯位，还是前方有车或阻碍物，宋嵬的车速始终没有慢下来，相反还要开得更快一些。汽车因为过快的车速轰鸣不断，几乎要将他的说话声吞没：“老师，要来根华子吗？”
　　“我开这种速度你还敢给我递华子啊？”宋嵬知道他在试图掩饰自己的害怕，于是稍微放慢了一下速度：“我单手开车速度更快，要不是你杵在副驾，我早就抽上了。把烟放到我那个储物盒里，没收了。没事别抽那么多烟，容易阳痿。”
　　“那老师你还抽？”何明宸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基础好。”宋嵬猛踩刹车，何明宸只觉得自己要直飞天堂，又被魔鬼之手拽回了人间。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看到了赛车场三个字就开始兴奋起来：“哇，我知道你野，但没想到你这么野，原来你玩赛车的啊？”
　　“这就野了？就喜欢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瘪三。我只是跟人约在了这里，真正的赛道可不是在这里。”宋嵬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疾驰而来的白色车辆，打开车窗向他晃了一下手，又开始猛踩油门，把它狠狠甩在身后。

　　火钳刘明（六）
　　“等下，你们该不是要在这个盘山公路比赛吧？”何明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手紧紧地拽着安全带。宋嵬只觉得他怂到了极点：“你可赶紧下车吧，你死了我可担待不起。”
　　“等下，老师，这里没有那种防护网什么的吗？你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何明宸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他突然有点怕等下就看不到这张痞气的脸了。
　　“死呗。”宋嵬把这两个字说得云淡风轻，何明宸都开始怀疑他的真身是不是野猫，有九条命让他随意造作。
　　“可以不死吗？”何明宸无意识地问了个蠢问题，听得宋嵬直想笑：“不掉下去就不用死啊。你问够了没有？再不下车我可要带你飞升了。”
　　何明宸利索地解开了安全带，像逃离火灾现场一样跑下了车，却又在宋嵬起动的时候边追边喊道：“宋老师，要活着回来啊！”
　　矫情。宋嵬骂了一句后便将车驶到了始发点。饕餮看着何明宸坐立难安的样子，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宋嵬：“老宋什么毛病，把学生带过来做什么？待会要是出事了，我还得把学生载出去。”
　　饕餮的话听得何明宸心里发毛，他禁不住坐到饕餮身边问道：“老师平时都在这些地方比赛吗？这里死过人吗？”
　　“肯定死过啊，你现在坐着的地方就死过几个。”饕餮说这话的时候毫无感情，却听得何明宸背脊发凉。“今天天气还算不错，要是碰上雨雪或者台风天，容错率就更低了。能来这些地方赛车的人，早就签过生死状了，都这样的，赢了就闯出名气，输了就永远闭嘴，这就是圈子里的规则。”
　　“这……”何明宸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好奇地问道：“我知道他们都想证明自己，可为什么偏要选这种地方呢？不能像电视上那些方程式拉力赛一样，找个正规的场地比赛吗？”
　　饕餮好久没听过这么幼稚的话了，笑得肚子都酸了：“你特么是小学机吧？你知不知道那些车和场子有多贵？要是你们宋老师那么有钱，就不会靠这个赚钱了。”
　　“可我听说宋老师家里特别有钱啊，连学校都是他爸捐钱建的，就不能直接把他送到那些欧洲车队里接受训练吗？”何明宸对这个老师越来越感兴趣，饕餮则有点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你这小学鸡怎么那么多问题？怎么不自己去问他啊？他爸要是支持他玩赛车，他还会当你老师吗？”
　　何明宸还想再问点什么，但上方突然想起了巨大的撞击声。他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山顶处冒出了阵阵黑烟，有车子直直地掉下了山崖，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周围很快就恢复了一片死寂。他只觉得双腿发软，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他奋力往前跑，边跑边朝前方大喊：“宋老师！宋老师！宋——老——师——”
　　前方依然没有任何回应，他的耳边只剩下簌簌的风声。他跌坐在地上，颓然地望着远处，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想起要打急救电话，没准宋嵬还有救。可电话还没拨出去，一辆白色的车便朝他笔直地驶来，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火钳刘明（七）
　　“叫什么啊，叫魂呢？哭什么啊，哭坟呢？”宋嵬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何明宸已经哭得气虚了。刘也川从副驾上下来，半开玩笑地对宋嵬说道：“难怪急着下来呢，小娇妻等着啊？”
　　“去你的，这是我的问题学生。”宋嵬的额头和眼角都撞出血了，右眼肿得半眯着。他的手臂也伤着了，稍微动一动就痛得要命，于是只能走到何明宸身边，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膝盖：“起来啊，我手痛，不想扶你。”
　　“你的车呢？”何明宸也顾不上擦鼻涕眼泪，一骨碌爬起来问道。
　　“撞坏了，还掉下去了。幸亏老子手疾眼快，及时从车上跳起来，不然准得车毁人亡。”宋嵬将衣服的袖子扯下来，给自己的头部做了简单的包扎，然后跟刘也川礼节性地击了一下掌，还不忘跟他交代最重要的事情：“我等下把账户发你，可别忘了你的承诺。”
　　“怎么会忘？简直毕生难忘。”刘也川望向他，眼神热切得透出一股暧昧：“我之前还不信邪，老觉得他们把你夸上天了，几天可算是见识到了，真是不要命，敢在那种弯道超我车，就为了早一秒冲向终点。我承认有被吓到，甚至还觉得惋惜，这么敢的人就这么没了。没想到你不仅车技好，身手也好，连跳出车窗的动作都这么好看……”
　　“行了，多余的话就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个同，我不是，别打我主意。”宋嵬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拒绝，他的抗拒倒激起了刘也川的征服欲：“这就对胃口了，你要是个弯的我还不感兴趣呢，我就享受把直男掰弯的过程。别瞪我啊，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也不能不喜欢钱啊，半个月后咱们再来一场较量，赌注加倍，输了的话我也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的人。”
　　“那老子就是一头冲下山也不能输。”宋嵬又用脚踢了踢何明宸，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看什么啊，还不走？下午不是有那综测吗？你考零分没关系，但你缺考的话会害老子没奖金。”
　　何明宸“哦”了一声便跟上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刘也川，然后小声问宋嵬：“老师，咱们走回去吗？你伤成这样，要不坐他的顺风车……”
　　“你这小子就是馋人家的千万跑车吧？要坐你自己去坐，我要是坐上去了，你半路就被他丢下车，然后我人就被送到宾馆。我人长得那么帅，他哪里把持得住？”宋嵬半开玩笑地对他说道。没想到他很认真地摇摇头：“不啊，我才不坐失败者的车，我跟你一起走回去。”
　　“要走你自己走回去，我可不奉陪。”宋嵬忍不住给了他肩膀一拳，两人痛得同时叫出声来。临近赛车场的时候，宋嵬给自己的哈雷解了锁，看得何明宸眼睛闪闪发亮：“哇，老师，这是你的车？好帅啊！”
　　“花了大价钱买的，能不帅吗？”宋嵬丢给他一个头盔，边开车边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来吗？”
　　“应该……知道吧。”何明宸看着眼前飞驰而过的杉树，竟有点失神。“想让我看看真正的校霸是什么样子的。”

　　火钳刘明（八）
　　颜秀林正低头改着错题的时候，手上的铅笔突然就断了，右眼皮也一直在跳。他不禁抬头看了看讲台，依然没有宋嵬的身影。他的余光掠过笔筒上那两个平安符，心想刚刚是不是应该给宋嵬一个的时候，前面突然就传来了校长的声音：“宋嵬老师呢？”
　　“他吃坏肚子了，上一节课硬撑着把大纲教完才上厕所，我们现在在做他布置的随堂小测。”颜秀林边说边将他那乱七八糟的教案放进抽屉。校长“嗯”了一声正准备巡视其他班，可林晗脸上的伤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到林晗身边俯身问道：“同学，你的脸怎么回事？”
　　林晗咬着嘴唇不说话，颜秀林很想把真相告诉校长，可一想到奖学金的事情，他就咬紧牙关，差点没把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林晗红着眼睛摇摇头：“谢谢校长关心，就是地太滑了，我摔得太疼才哭的。”
　　“是吗？”校长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的伤口看，然后转头问了问他的同桌：“真的是他自己摔的吗？”
　　“是啊，地上真的很滑，我也差点摔着了。”同桌比他更胆小怕事，愧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声地回答道。校长马上给后勤部打了一通电话，督促他们做好卫生和安全措施。他刚出教师门，就看到宋嵬顶着一脸伤走过来了，他关心地问道：“宋老师，你在厕所摔了吗？”
　　“为什么是厕所，我在平地上摔不可以吗？”宋嵬还在惦记着钱的事情，没什么心情应付这个经常来视察他的校长。跟在他身后的何明宸因为走得太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袋子里的可乐滚得满地都是。校长上前将他扶起来，然后对匆匆赶来的后勤部部长训斥道：“光是一早上就摔了三个人了！你这地板是打了多少蜡啊？”
　　后勤部部长很纳闷，但看到两人身上的伤后马上就承认错误：“对不起，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别给学校省电费啊，这么暗，跟修罗场似的。”宋嵬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虽然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让颜秀林讨厌，可也让他踏实了不少。教室一下子变得敞亮起来，在他身后的何明宸拎着一大袋可乐，默不作声地将可乐放到十几个人的桌面上。宋嵬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双手抱胸对他说道：“装酷啊？大家还以为你在可乐里下毒了，用温和的方式送他们最后一程呢。”
　　“对……对不起。”何明宸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以前他的字典里从没这三个字，现在这三个字让他觉得别扭，可也没有想象中难堪。宋嵬并不打算放过他：“为什么道歉啊？”
　　“因为……霸凌，我不该霸凌，我会好好反思的。”何明宸越说越小声，颜秀林忍不住停下手中的笔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并没有很屈辱，也没有很不情愿，自己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了愧疚和难过。他又看了宋嵬一眼，那家伙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低着头翘着二郎腿在刷手机。
　　真是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颜秀林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火钳刘明（九）
　　谢谢。颜秀林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才摁下了发送键。宋嵬很快就回了一个黑人问号表情，然后问他：“谢什么？”
　　“谢你替被霸凌的同学出了气。”颜秀林不知道他是真憨，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了一下，那家伙一下子就蹬鼻子上脸了：“就一句谢谢？不该请我吃个饭？”
　　“行，我待会把饭卡放讲台上。”他刚想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刷题，宋嵬又发来一条信息：“要不你跟那些收到可乐的同学都说一声？我不介意你们轮流请我吃饭。”
　　好家伙，还想趁机省半个月饭钱了？颜秀林没搭理他，一直刷题刷到下课。今天是他值日，他又跟何明宸安排在同一组搞卫生。何明宸是从来都不留下来值日的，偶尔提醒他一句，他就直接把一百块揉成一团扔过来：“老子就是不想值，你帮我搞定不就得了。”
　　估计这就是年轻时的宋嵬。颜秀林脑海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最近生活里的“含嵬量”太高了。他刚想拖着满满的大垃圾桶往外走，后面突然就多了一股推力。他回头一看，竟然是何明宸。他忍不住看了一下周围，没发现宋嵬的身影，应该不是被宋嵬逼着搞卫生的。两人很快就到了楼梯处，何明宸跟他换了一个位置，然后边往下走边跟他说道：“以后不会再找你作弊了。”
　　“看来宋老师确实很可怕。”颜秀林回应了一句，何明宸则像个小迷弟一样，眼里透出一股崇拜的劲儿：“不是可怕，是可敬，他现在是我的偶像了。”
　　颜秀林还没让他展开说说，他就主动将盘山公路那段经历告诉了他，末了还不忘升华一下：“我以为他死定了，没想到他流血不流泪，掉皮不掉份地从火光中走来，就像末日大片那种孤胆英雄一样。那一刻我就在想，我以后也要成为他这么帅气的人。”
　　颜秀林一点也感受不到他嘴里说的燃和帅，他只觉得宋嵬在玩命，甚至有点不负责任——要是他真出了意外，他家里人肯定会很伤心吧？尤其是他爸费尽心思把他塞到学校，就是想让他安稳体面地过日子，不想让他接触那么危险的东西吧？
　　何明宸见颜秀林不作声，以为他也被宋嵬的帅气震慑了，于是说得更有兴致了：“他最后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我回答说你是想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校霸，他立马就弹我的脑壳，说我是不是没带脑子出门。”
　　“那他为什么要带你去那里？”颜秀林总算有点好奇了。
　　“他说，他总觉得有个人在一旁看着的话，他就不那么想死了。他比较想活着回来跟那个人吹牛逼，让他的英雄事迹能够人传人，这样他的身价就提高了。”何明宸的话听得颜秀林想笑，可仔细想一下，这话又像这混杂着腐败水果和臭豆腐气味的垃圾桶，让人感到难受和窒息。

　　火钳刘明（十）
　　颜秀林打扫完以后便跑着去食堂。自从被强迫去参加校运会以后，他一有机会就练跑步和弹跳力。一来是不想自己输得太难看，二来确实想提升一下自己的体能。他很容易生点小病，像是发烧感冒咽喉炎什么的，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学习和刺绣的进度。特别现在是流感爆发的季节，他更需要提高免疫力和抵抗力。等他到了食堂的时候，宋嵬正好排到了窗口，只见他特别嚣张地对饭堂阿姨说道：“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对，加菜啊，我有的是钱……什么装不下，装不下你再给我一个盘子呗，再来点红烧肉和盐焗鸡，满上满上……后面那些人没得吃关我什么事，想吃好点干嘛不早点来……”
　　啧，真想装作不认识他……颜秀林只想在用餐区等他还卡，没想到他一眼就瞄到了自己，用方圆几里都能听清楚的声音对他喊道：“颜大学霸，把卡拿回去！”
　　“你这是准备赈灾还是储备粮食过冬？”颜秀林将卡靠近收费机，发现这家伙嘀了足足三十块钱，一点都没拿自己当外人。他看起来甚至有点小得意：“有生之年能碰上你请吃饭，我肯定当最后一顿可劲儿吃。刚刚借花槽那边的水龙头洗了下车，差点就耽误了吃饭时间……”
　　颜秀林不想搭理他，低头默默吃着饭。宋嵬也没能找到两人的共同话题，于是也专心吃着那堆成小山似的饭。颜秀林看着他额头上草草包扎的伤口，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伤最好去校医室看一下吧，感染了的话说不定要破相。本来也不怎么好看，可别雪上加霜了，反正你有医保。”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行情没那么差好吧，追我的女孩子排起队来都能绕地球三圈了，何况我家里还那么有钱，根本不愁没对象OK？你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又娘又胆小，又矮又羸弱，得找个能保护你的女孩子吧？我看十万个冷笑话里面那个哪吒妹妹就挺适合你的。”宋嵬其实不反感他说的话，只是习惯性想怼他罢了。颜秀林板着脸回怼道：“像你这种爱赌命的亡命之徒，哪个女孩子愿意冒着守寡的风险跟你在一起？也得亏你只是去酒吧玩玩，要是真动心了，遭罪的就是那个女孩子。况且我行情也很好OK？又会做饭又会给女孩子绣漂亮的小物件，又会解题又能当知心哥哥，学霸型的居家暖男能不抢手？”
　　宋嵬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就听到了一把娇滴滴的声音：“秀林哥哥，你几天没去奥数班了，我好些题都不会，你有空能过来教教我吗？”
　　“嗯，或者你可以把不会的题拍下来发给我，我把解题思路发给你。”颜秀林说完还特意看了宋嵬一眼，差点就要大声告诉他，看，我行情就是这么好，你压根羡慕不来。
　　宋嵬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故作痛心地感叹道：“孩子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妹会按你说的去做，今晚就把孩子流掉。希望你以后能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不要再辜负好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