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共赴》江寒不知水暖

21、榆木

　　洛影本以为秦深只是在上海周边做做交易，没想到这一去便去了吉林。
　　他靠在车窗，听秦深描述着曾经来这里的经历，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
　　说着说着，好像是过去的经历已经说完，秦深换了个话题。

　　“其实我早先就猜到你是青山会的了。”
　　洛影的心抽了一下：“什么时候？”
　　秦深回忆了一下，说了个时间：“第一次带你去酒馆那会。”

　　这回，洛影眼底的笑意一点也不剩了，他将目光放向远处，窗外的景色倒映在他眼眸。
　　“那你怎么还让我跟着？不怕我暗算你？”
　　秦深似是轻笑了一下，在嘈杂的车厢里听得不太真切。

　　“怕呀，怕死了。”秦深低了低头，“但我觉得你不会暗算我，而且你救过我。”
　　听到这话，洛影沉默了。
　　过一会，他才说道：“所以你对我好都是因为我救过你？”
　　这句话带着疑问色彩，又似乎是肯定。

　　秦深愣了愣，突然敲了下洛影的脑门。
　　“洛影你听好了，我不会因为谁救了我就对谁好。我懂得知恩图报，但我对你好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
　　因为我一开始就挺喜欢你的。

　　但这句话没有说出口，洛影看见秦深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他凑近了些，秦深也挪了挪，靠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因为我看你比较傻，不像会骗人的样子。”
　　说完，秦深还在洛影面前放肆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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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影往窗上一靠，冷冷地看着秦深：“好笑吗？”
　　秦深立马努力正色道：“错了错了，不好笑，不笑了。”
　　可惜他用力过猛，使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逗得洛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洛影拍了秦深两下，示意他停止这个话题。

　　火车一路向北，车外的温度越来越低，景色也随着纬度的升高而不断变化着。
　　路途遥远，加上起的也早，两人嬉笑一会后，秦深便偏过头闭上了眼。
　　洛影也将视线收回，往后靠了靠，用余光看着秦深。

　　正当他以为秦深睡着了时，秦深蓦地开了口。
　　“小影。”洛影闻言转头看着秦深。
　　察觉到他的目光，秦深才继续说道：“今年来我家吧，我父母都挺喜欢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秦深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洛影怔了怔，又想起秦深父亲严厉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哪里看出他挺喜欢自己的。
　　秦深似乎料到他会这么想，解释道：“我父亲不善于言表，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比较……严厉，其实他挺好说话的。”
　　洛影认真地点了点头，秦深嘴角勾起，伸过手去摸了一把洛影的脑袋。

　　洛影觉得秦深最近小动作有点频繁。

　　下了火车，冷风扑面而来。
　　洛影事先不知道要来吉林，准备的衣服似乎不够抵御寒风。
　　好在秦深细心，想到了这一点，便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围巾围在洛影的脖子上。

　　洛影的嘴被围在了围巾里面，闷闷地说了一声“谢谢”。
　　秦深低笑了一声，又将洛影的手拉过来，故作不经意道：“我的手比较暖，给你捂一会。”
　　看着洛影耳根微微发红，这一小细节也被秦深敏锐地捕捉到了。

　　鉴于洛影看不见，秦深藏在围巾下的嘴角止不住地疯狂上扬。
　　谁知过了一会，洛影主动抽出了手。
　　“现在不冷了，多谢。”
　　榆木脑袋。

　　秦深被腾在空中的手不知如何安放，最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目光瞥向别处。
　　“哦，那你待会冷了和我说，我再给你捂捂。”
　　这种要求洛影怎么好意思主动提出，于是秦深没再找到趁机牵个手的机会。
　　又一个榆木脑袋。

　　秦深是个万事喜欢提前做准备的人，在来之前他安排好了住处，却故意骗洛影道：“完了小影，我找的人只帮我留了一间房，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要挤一挤了。”
　　说完这话，他却发现洛影没有跟上来，像根木头一样立在了原地。

　　他笑着走回去，大胆地伸出手碰了碰洛影的耳根。
　　热的。
　　看来现在对于秦深来说，天底下最快乐的事莫过于逗他的洛影。

　　因为担心离开了上海后被顾辞营发现，又派人追过来，秦深便托了在吉林的朋友留两间客房。
　　等到了住处，洛影还不知道秦深实际上要了两间。
　　他看着秦深打开房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在秦深放下自己的东西后才走了进去。

　　秦深靠在门框上，突然又想逗逗他，便故作疑惑地看着洛影：“小影？你的房间在隔壁啊。”
　　洛影被秦深搞糊涂了，一头雾水地回头看着他。
　　“啊？”

　　秦深不愿放过任何一个逗弄心上人的机会，继续说道：“这么想和我挤一间么？直说啊，我又不是不愿意。”
　　洛影这回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故意的。他给了秦深一个大大的白眼，上隔壁去了。

　　于是，秦深自己作的死，最后还是要自己哄回来。

　　在他准备找洛影出去之前，还没有忘记给洛影带了件更厚的大衣。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街道上有一层厚厚的雪。

　　十二月的寒风凛冽，吹得洛影鼻尖发红，他不由裹紧了围巾，搓了搓手。
　　天空中还有雪花飞舞着，洛影伸手接过一片，看着它在自己手心的温度下融化。
　　他离开北京后的冬天一直在上海，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秦深在一旁看着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够过来一片。
　　洛影盯着秦深手心看了会，把自己的手轻轻搭了上去。
　　“秦先生，手有点凉，借我暖暖呗？”
　　洛影嘴角含着笑意，眼尾微微挑起，眼底藏着微光。
　　秦深看着他，时间久了，便陷了进去。不过他也不想出来了。
　　就溺死在这个人的眼睛里吧。

　　这回，洛影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任秦深拉着走了许久。
　　他们也不撑伞，任由雪落在眉梢，落在肩头。
　　秦深偏过头，看见洛影的眼睫上沾了点雪，便拉着他的手停下，用另一只手轻轻拂去那片雪。
　　手指触上洛影睫毛的时候，指腹能感受到他睫毛轻颤，触觉微微有些痒，倒弄地两人心跳都快了起来。

　　可惜现在只能进行到这一步，秦深在心里遗憾道。
　　在想什么啊……秦深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你的交易是什么时候？”
　　“还有十来天吧，怎么了？”

　　洛影原本以为来之后没几天就会进行交易，交易结束就回去，还能赶上个元旦。
　　不过按着秦深的性子来想，应该是会提前来几天，做一些准备的，洛影这样想道。

　　谁知他刚想完，秦深的回答就告诉他猜错了。
　　“我印象你说你没来过这么北边的地方，便想着提前来几天，一起走一走。”见洛影没回答，便拉过他继续向前走，“走吧，难得这么悠闲。”

　　两人走了一长段，在一家面馆坐下。
　　“这家面馆还是我和郑言来的时候他找的。好久没来，都不太一样了。”
　　洛影跟着秦深的目光看了一圈：“秦先生和郑先生关系真好，从小就玩在一起，现在也是，有事了都可以一起商量。”
　　“你和李家大少爷不也挺好。”秦深喝了口茶，“我都羡慕他。”

　　闻言，洛影抬起头，笑道：“你羡慕他做什么？”
　　“羡慕他想见你就能见你，你有什么事都会和他说。”秦深捏着茶盅，长叹出一口气。
　　“你不可以？”
　　“我可以吗？”
　　“可以，可以。”洛影被他弄得有点想笑，“我还羡慕郑先生呢。”

　　秦深挑眉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羡慕他一口一个‘深深’地叫，多亲切。”
　　“你也可以这么叫。”
　　“小影。”秦深看着洛影的眼睛，“你不觉得，以我们的关系，还‘先生’‘先生’地叫，未免太生疏了吗？”

　　洛影怔了一下，而后勾起嘴角，忽而凑近对秦深低声换了一句“深深”。
　　这回秦深的耳根也红了。

　　秦深喝了口茶：“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在我印象里你很少和少爷小姐来往。”
　　洛影的表情透露着五个字——你不是少爷？
　　“我和他小时候就认识了，那会我们还没去上海。”
　　“那后来怎么去上海了？”
　　“因为他爹把他接走了。”洛影抿了口茶，又吹了吹，“当时居然还会为了一个李花时从北京跑去上海，换了现在我肯定不干。”

　　洛影嘴上是这么说，但秦深心里也清楚，他不会真的不管李花时的。
　　他们两个人，是情同手足的朋友，是知己。

　　“那次从杭州，李少爷和郑言一起回来，之后两个人往来就越来越频繁，现在有些事郑言都不找我帮忙了，他找李少爷。”
　　洛影笑了起来：“他们在一些方面，挺相似的。”
　　秦深点头，表示赞同。

　　吃面的功夫，两人却聊了很多，从好友聊到儿时，又聊到交易。
　　等到天色已晚，两人才慢悠悠地走回去。

　　雪已经停了，但路面上还有积雪，两人一人一脚印往前走着，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小影。”
　　洛影抬起头，秦深的眼睛在月色下微微闪烁。
　　“你想不想在这里过一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