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旧事 ...
-
李花时走后，洛影没再让管家拦着。
似乎是觉得拦着也是徒劳，要进来的人是拦也拦不住的。
于是秦深再来的时候，惊讶于门口伫着的管家又不在了，直接走了进去。
进去时洛影正坐在椅子上出神，如同李花时来时所见一般，依旧打不起精神。
秦深在他旁边坐下，柔声问了问情况。
洛影是并不打算让他知道的。
就算想，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如何说起。
于是，他便说出了和那日管家一致的说辞。
“和我的委托人发生了一些矛盾。”随后又怕他担心一般，补充了一句，“一些小事罢了，不成问题。”
秦深脑子里又闪过那天顾辞营那句“未婚妻”，心情更加复杂了。
小事也能闹得不愿见人，这哪里是不在意。
可惜这两天洛影脑子里不断浮现着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心里一团乱麻，也没有发现身边人脸上微妙的变化。
他没有主动抛出话题，秦深看他郁闷的样子也不知道如何插话，便先离开了。
秦深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些甜食，又兜回了洛影的住处。
“给你买的。”他把买来的吃食放在桌上，又安抚似的说了一句，“开心一点。”
洛影看了看他，点点头，没有立即碰那袋东西。
秦深看了会，觉得洛影是真不打算告诉自己了，便以家中有事为托词走了。
又过了几天，洛影好像突然就想通了。
他在李花时住处的院墙外发出往日呼唤李花时的信号，不一会儿李花时便翻墙落下，两人边说话边一同往洛影的小院走去。
“想通了？”
洛影点头。
他的居所和李家距离不远，没多久就走到了。
洛影走前泡的茶已经凉了，管家贴心地重新泡了一壶，洛影慢悠悠地给自己与李花时倒上茶。
“不是什么大事。再过两周秦先生时常需要外出进行交易，彼时我会跟随他一起出去，以保证他的安全。”
李花时带着疑问的语气看了洛影一眼。
“不在上海？”
洛影没有否认，李花时微微眯起眼，“啧”了一声。
“你打算怎么和顾辞营说？”
“你帮我和顾先生说一下吧，找个托词，就说我想要回北京看看……似乎不太可行，最近有什么任务可以外出吗？”
空气沉寂了片刻，李花时倏地将拿起的茶盏重重搁下，茶盏与桌子碰撞的声音惹得在院外的管家都震了一震。
“洛影我劝你不要太过头。顾辞营他不是不怀疑你和秦深，他心里清楚的很！”
洛影知道自己理亏，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引起顾辞营的怀疑。
他也放下茶盏，陶瓷与石桌碰撞的声音有力，仿佛是在给自己增添气势。
“我心里有数。只是……有些事我迟早要做的，祸患还是早除早好。”
“祸患还是早除早好……你怎么知道顾辞营他不是这么想的呢？”李花时苦笑。
自己为洛影想了这么多，又要帮他收拾烂摊子，又要揣测他和顾辞营之间的事。
他突然觉得好累。
他也不是没想过不再管洛影了，可偏偏他又那么重情义，他做不到放任洛影不管。
刚来到青山会时，他的一切都是洛影教的。
从小没有人教他怎么和人打交道，作为李氏这么大一个家族的长子，他不懂计谋，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谋出路，这些都是洛影教会他的。
青山会内部错综复杂，洛影一步步领着他向前走。
只有洛影会给他讲道理，给他分析局势，让他在这复杂的立场上站稳脚跟。
他视洛影为至交，他怎么能看着洛影自己往火坑里跳。
“也是，没有人比你更了解顾辞营，在这方面我没有发言权。”
“可是洛影你想过吗？你这么做，是一步一步地在坐实顾辞营的猜忌啊……”
洛影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许久后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不容置疑。
“花时，很抱歉每次都让你帮我收拾烂摊子。但我没办法……这是最后一次了。”
李花时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他最后妥协，会帮洛影找一个托词，和顾辞营说。
鉴于洛影对秦深的感情，李花时也预想过，或许有一天洛影会和顾辞营站上对立面。
但真当这一天来临时，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他问洛影，会离开青山会吗。
洛影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么坚定，不容置疑。
顾辞营没有反驳李花时给出的借口。
那天晚上他就有些察觉，感觉到门外有人，后来了解到洛影这两天的状态，便猜到门外的人可能就是洛影。
所以李花时提出洛影要出去走走的时候，顾辞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觉得洛影是不愿意见他，才让李花时替自己来。
而此时李花时说的，不过是洛影想要避着他的借口。
显然，生疏的这几年，顾辞营已经不再那么了解洛影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情绪容易波动，他早就变得沉稳，变得可以更快接受眼前发生的事情。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时常需要顾辞营领着的小孩。
他是属于自己的洛影。
李花时回去后，他的父亲罕见地穿过竹林，敲响了他的房门。
“你和墙外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他说的是洛影。
“朋友。”李花时自然地答道。
“只是朋友吗？”
李花时点头。
他撒谎的次数不少，可能也是经验所致，他扯谎时脸不红心不跳，不熟悉的人完全看不出他是在撒谎。
但李父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相信的样子。
李花时没有多管，也不想和他这位父亲待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太长时间，只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听到李父说没有时便让他离开了。
李花时没有对此多想，他只当是父亲随口一问。
因为在他眼里，父亲是并不会管自己的。不会管自己去了哪里，也不会管自己和谁来往。
所以他没有提起戒心，也就没有发现他跟着洛影走向了洛影的住处。
自从他将李花时带回上海一段时间后，就时常会听到一些原来没有的声音。
这种声音有一定的规律，从未更改过。
声音极请，在洛影和李花时商量暗号时是计划着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
可惜李父仿若长了一对顺风耳，在某次往竹林附近走时偶然听到这个声音，便留了个心眼。
时至今日，这个声音还在响起。
从发声的位置，可以判断是李花时那处院墙外传出的。
李父没有贸然走出家门，去寻找发声的人，而是趁他儿子不注意时，观察着他的动向，这才发现了他和洛影接连不断的来往。
他对洛影没有印象，也不清楚他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时常会走进一座府邸，但那里总有人把守，他不方便跟的太近。
凭他的直觉与观察，他觉得他的儿子可能不像表面那样不务正业。
相反，他有着自己的清楚的打算，只不过他不愿插手李家的家业罢了。
想到这里，李父心里微酸。
这次问李花时，也是想给自己心里的疑问写下一个肯定的回答。
现在，他在心里默默地做下了一个决定。
秦洛二人一同坐上火车，洛影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飘过的景色。
此时已是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再过不久又要过年了。
这将是洛影和秦深一起过的第二个年。
想到这里，洛影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秦深敏锐地发现了这一小细节，凑了过来。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洛影眼睛转了转，忽而戏弄他道：“不告诉你。”
秦深也佯装生气，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洛影轻笑，靠近秦深。
他的鼻息轻轻地扫过秦深的脖颈，秦深在洛影拉开距离后碰了碰那一处，温度比平时略微高些。
“我在想，今年过年我是不是还能和你一起过。”
秦深想也没想，就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说完这话，秦深才品过这句话中的意味——他很想和自己一起过年。
他突然觉得，心情好像愉悦了起来。
顾辞营独自坐在书房，回忆着和洛影还很亲密的时候。
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他和洛影是不可能了。
他想到第一次布置给洛影正经任务时，他才十四岁。
第一次任务，他就搞砸了。
他回来时，顾辞营沉着脸，他却也不怕，带着张笑嘻嘻地脸直往顾辞营面前凑，任顾辞营怎么说他都面不改色。
到后来，顾辞营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叹一口气，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他好像从来不忍心对洛影语气过重，且只要不是太严重的事，他都只是以教导的语气告诉洛影。
他还记得有一次，洛影无意间做错了事。
但因为事态严重，他一下没控制住语气，洛影便低着头，不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却也没有做辩驳，等顾辞营发完一通火才低声说他没有。
那件事他记得很清楚，确实是自己冤枉了洛影。
问题不在洛影身上，事后他也给洛影道了歉，但洛影表面上一笑而过，实际心里一直计较着。
洛影是一个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顾辞营也一样。
洛影出了事，他比谁都着急，却在洛影看到的时候表现得比谁都镇静。
就像前一年洛影为了救秦深而中枪，顾辞营一得到消息便赶往了医院。
却刻意在到洛影病房门口时放慢脚步、平稳气息，表现得好像泰然自若，好像这样就可以掩饰心底的兵荒马乱。
可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越掩饰越深陷，只有全然不知的对方才能全身而退。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