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共赴》江寒不知水暖

10、书信

　　秦深想起走之前郑诺的反应。
　　她几次三番地问郑言去哪、做什么，郑言纠缠不过，就告诉了她。
　　她知道这次去的地方会有多大危险，硬是叫郑言让自己跟着。
　　可她一个女人，真跟着去了，岂不是更加危险？
　　秦深无奈，只好亲自去说服郑诺。

　　如果这样还看不明白郑诺的想法，那他秦深岂不是太傻了点。
　　临走前，郑诺也给了他一个小盒子，盒子里也是她去寺庙求来的护身符。
　　秦深看着那小盒子，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离开了。

　　现在将自己对郑诺与对洛影的态度一对比，秦深的心中竟生出些愧疚来。
　　他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心里思绪万千。
　　若是少顾及一点，或许会轻松很多。
　　若是每个人都少顾及一点，这世间情感或许也会简单很多。
　　秦深叹了口气，闭目养神去了。

　　正月十五一过，一个年就算结束了，各方工作也都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洛影从火车站回来，便看到顾辞营已坐在了自己的小院中。
　　洛影的心突突一下，本能地准备找借口。

　　也正好被他猜中，顾辞营一见到他便问他去了哪里。
　　“兴许是春节太闲了，我都忘了哪日是哪日了，忘了昨日过元宵，也没吃上汤圆，索性放在今天煮一点，便想着去市上买点回来。”
　　顾辞营挑起半边眉毛：“汤圆呢？”
　　“汤圆……”洛影还在挣扎着找个借口，可惜手中没有汤圆为证，只好胡乱扯道：“今天市里汤圆贵了些。”
　　“哦？”顾辞营饶有趣味地看着洛影，“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精打细算了。”

　　洛影在心里翻了顾辞营一个白眼，败家的分明一直是他顾辞营。
　　可惜这种想法只能憋在心里，洛影趁着他没有继续追问，便直接将话题转移：“顾先生是有什么要紧事吗，竟亲自来了我这里。”
　　顾辞营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洛影：“这封信里的任务，你去完成。地方比较远，估计没一两个月回不来。”

　　洛影接过信，顾辞营便起身离开：“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我，你还有两天时间准备一下。”
　　洛影点了点头，把顾辞营送走后坐回屋内，展开信后瞳孔蓦地放大
　　——信上的地址中有一处即是四年前自己与秦深相遇的地方。

　　洛影对着信纸出神一会，竟没意识到李花时已站在自己的面前。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洛影示意李花时坐下，将信纸递给他。

　　“要去这么多地方？这怕是要过好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了吧。有没有叫谁和你一起？”
　　洛影摇摇头，李花时似是放心不下，便要主动请缨。
　　“我去和顾先生说一下，和你一起去。”

　　洛影拉住李花时的袖子，将他拉回了座位上，回绝道：“你还是别去了。既然他能让我一个人去，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否则再怎么样也会给我配上一两个人手。这次不过是联络一下几个点罢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花时叹了口气，将茶散发出的热气吹散，又抿着嘴想了一会，才用不放心的语气道：“那你此去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稍信回来，我飞也得飞过来帮你。”
　　洛影被李花时逗笑，说了些宽慰的话把他劝走了，独留自己一人在房中沉思。

　　自己被顾辞营捡回来后一直在习武，顾辞营派他做的任务也基本都是与打斗有关。
　　四年前他第一次独自参与路途较为遥远的护送任务便出了事，此后顾辞营再也没让他独自出过任务，而近来独自出城的委派不止一两次。

　　顾辞营城府深，洛影猜不透他的想法，但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有问题。
　　他想起李花时提醒他的，顾辞营可能会对他和秦深起疑心。
　　且顾辞营本就疑心重，这次的路线又途径四年前与秦深相遇之地，会不会这次也和秦深有关？

　　对了，秦深近日也出远门，会不会在路上碰见了？
　　想到这里，洛影的眉头舒展开，在迷乱的思绪中竟生出一丝喜悦来。
　　可惜这份喜悦并不长久，矛盾替代喜悦出现在心头。

　　在路途中偶遇秦深，是为惊喜；可被顾辞营知道；是为惊险；被顾辞营怀疑，则是为悲剧也。
　　洛影走出院门，打算去郊外走走。

　　走到与秦深骑马的草地上躺下，草地上还有一层霜，肌肤相触时凉意可透进身体，洛影却不觉得冷，反倒觉得凉爽。
　　他的思绪原本像一堆线缠在了一起，现在好似有一股凉风，将他缠在一起的思绪都吹散了，理清了。

　　他心情倏地好了起来，想到这片土地就像是独属于他和秦深二人的，不会有人打扰，即使有一方不在，也可以是另一方的净土。
　　心跳平复下来，洛影闭上眼，周遭皆是静谧。

　　此时的秦深睁开眼，火车已被山脉包围，一片绿色。
　　他从包中拿出信纸和笔，顿了顿，写下一个亲昵的称呼。

　　他看着窗外飘走的云、划过的山、流过的水。
　　这段路途才刚开始，还没有什么事发生，只是他想写了，便拿起了笔。
　　于是，他把他所看到的、听到的，都带进了这封信里，企图让收信人在展开信的时候，就有他现在所见所闻跳进脑海。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让你也感受到，我现在正在经历的，这些美好的事物罢了。

　　一封信，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想写的都写进去了。
　　秦深小心地将这张充斥着没好景色的信纸折起，塞在了信封里，又提起笔在信封上写下最后四字——
　　“洛影亲启”

　　写信的人用心，可惜收信的人是不能及时收到了。
　　等到秦深这封信送达的时候，洛影已经离开了上海。

　　洛影抵达的第一站在杭州。
　　到达信中所写的联络点，通了暗号，联络人告知洛影，杭州可能有人背叛，请洛影协助探查。
　　顾辞营只是派洛影联络，没有让他探查。
　　洛影从来不多做顾辞营未吩咐的事，便对联络人说了声抱歉，待他先与顾辞营通报了再给答复。

　　在洛影离开上海的那天，李花时也被顾辞营叫了去。
　　“洛影联络南边的几个点，你去联络北边的。最后一站去北京，顺便去一趟黑市，看看现在黑市的情况。你知道是哪个的。”
　　李花时接过信封，同洛影一样，没有当场拆开，便离开了顾辞营的书房。

　　青山会统一的特点便是在接过任务时不多问，好像一点也不好奇一样，传下来的消息基本都能做到保密。
　　青山会定期会清理门户，为的就是防止叛徒出现，每年也会有统一的联络点检查，便是现在李花时和洛影做的任务。
　　李花时还不知道，这次要去北京探查的黑市，也是秦深这次的目标。

　　李花时回到家中。
　　难得地在家中众人面前出现，大家都有些惊讶。
　　最后还是李父先亲切地拉他坐下，又吩咐下人给他倒了杯茶。

　　“父亲，我在北京的朋友约我过去聚一聚，顺便游玩游玩，可能要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才能回来。”
　　李花时的父亲眉头皱了起来。
　　李花时平日很少与他交流，难得一次是要出远门，而且还是以告知的口吻，并非请求。

　　好一会，李父才松口道：“去吧，注意安全。”
　　得了准许，李花时便站起身，向李父点点头，准备离开。
　　在他走到门口事，李父又开了口：“顺便……代我祭拜一下你娘。”
　　说完，便低头不再看李花时。
　　李花时的脚步顿了顿，也没答应，复提起脚步向外走去。

　　洛影收到顾辞营的回复——我已派人前往，你去下一个点。
　　联络人对洛影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先行离开。

　　洛影望了望外面的天，乌云遮盖了太阳，天色暗沉下来，怕是快下雨了。
　　他简单地与联络人道了别，向火车站走去。

　　秦深到达北京时已是凌晨，在客栈小睡几个小时后天便亮了。
　　他走出客栈，第一件事就是将信寄出。
　　寄出前他还将信封中的信抽出来看了看，读了几遍，确保没有语病了才塞回去。

　　信已寄出，秦深便在街上闲逛起来，逛到日上三竿才回去，发现郑言正站在房间门口等他。
　　“你怎么出门这么早？我一睡醒就来敲你房门，发现你已经不在了。”
　　“谁像你？一睡就能睡那么久。”秦深敲了敲郑言的头，拿出两个包子递给他，“你的早饭。”

　　郑言吃着包子，含糊道：“距离和沈先生约定的日期还有三天，今天又没什么事，急什么。”
　　秦深无奈地摇摇头：“这两日我们先大概探查一番。毕竟是黑市，要先将附近的环境都摸清楚，才敢放心前往。不可大意。”
　　郑言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迅速吃完了剩下的包子，在秦深之前下了楼。

　　秦深向来行事谨慎机敏，他隐隐的有预感，这次的黑市不会那么平静。
　　大风大浪将起时，往往先有风平浪静，迷惑世人，让其放松警惕。
　　待到风起时，再想做准备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