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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活(修改bug,看过勿入) ...

  •   贾府里的生活很能让一个人迷了心志。每日阿福细心照顾,风香刚来时有些拘谨,很快的就放开了敢笑闹,有她在一点也不无聊,舟摇、帘招也是好的,只不大让她们进我的房间来,竟似一下少了六七只喜鹊一样,日子总算安静下来。
      贾府的生活算不上穷奢极欲,却也相去不远了。每日三餐,极其精致,贴着养生,又重视享受。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玩的是金银玉宝,赏的是庭园山水如画。凡事有小厮丫鬟动手,不用自己多费一点心。上头祖母、母亲切爱,虽有贾政时常批评,却毕竟是严父的一片望子成龙之心,竟无处不好无处不善。难怪自古富贵少伟男,若非我知道贾府最后之败,只怕也早溺死在这温柔富贵乡。
      在贾府慢慢的,也过了近两月,盛夏将尽。
      娶妻冲喜之事,虽老太太和王夫人都十分愿意,但因我身子一天天地好起来,却不那么着急了,而那生辰八字与我相合,模样性格都好的姑娘却还没影子,也就耽搁下来,容我喘息之机。

      再就是请西席的事,早已聘下了四位好师傅,只等太医说我身体大安了就进学。四位老先生,其中两位是贾政选的饱学之士,先帮我复习以前念过的四书五经,再将不曾学过的教我,若能做得长久,少不得还要教《资治通鉴》《史记》之类的,求的是科考得名。另一位是我自己央来的,学的是书与画。
      元春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学得一手好琴,贾珠以前也在元春的琴师手里学过琴,也只二三年,元春大了,那琴师也有别的谋生,于是辞了贾府。这四位师傅中便有一位专教音律的师傅。
      因为这最后一位师傅是位琴师,元春竟主动接近我了。这是个才十岁的女孩儿,纵然家教使然太过早慧,太过拘礼,但还保留着属于少女的那份单纯和热情。她喜欢琴,而我也愿意将师傅教的都教给元春,但是贾政反对,他见我要学一学音律时已有十分不悦,好歹老太太疼我,学的又是正音,他方不管我了,听闻元春也想学,自然更加不愿。见丈夫反对,王夫人也不甚乐意。
      老太太本来也不大乐意,她倒不是还想着男女七岁不同席之类的教条,只是单纯不喜欢女儿家读书太多,老太太平日里偶尔说起来,最怕的就是书看多了让女儿家走了性情。只是最后磨不过元春,且又只学学琴不学书,便点头同意了。
      由此我们这对嫡亲的同胞兄妹才亲近起来。
      我还想学一学武,先不说贾政看不起目不识丁武人,便是老太太、太太,素日只是多走了两步,饮食或多了或少了,都要嘘寒问暖个半天,一不小心,说错一个字,连带身边的人也要因照顾不周、不及时禀报挨骂,这样如何能准我学武?这几关,我一个也过不去,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好赖射箭总是懂一些,也能玩玩剑,为的是孔子六艺罢了。也学骑马,则是为了出行方便。不过不该太贪心啦,在现代想学也学不到的,如今都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可挑的?
      夏天在蝉鸣中吱吱呀呀地过去了,入秋之后还热了一阵,不过也就是一阵,很快就凉了下来。七月中间的一天,我正式迎来了几位师傅。

      念书的时间很枯燥,但是有元春在就不一样。将师傅教的琴课转授给她的时候,可以逗一逗这个小妹妹,有时候会气得她要掐我的脸还嚷着要撕嘴。想来林妹妹在自家兄弟姐妹面前,也是这样真情流露,倒不愧是表姐妹,总有些相仿。
      我一出神,元春没意思,也就不闹我了。
      元春虽然不像我一样要念那么多书还常被贾政斥责是不学无术,但是她要学女红,要学管家,于是竟也忙得很。她将来嫁出去,也是要嫁到大家族里的,那一大家子人,没有些手段,怎能管得下来。说起来大家闺秀虽然自小锦衣玉食地养着,长大了却也不免沦为维系地位的工具,何尝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过我也一样,我要娶一个父母安排的女子,不娶就是不孝,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否则就是不守礼法,等着我的就是贾政的板子。我还没有傲到能为了一逞所欲而悖时弃俗,更不能让自己的家族被人耻笑养儿不教,于是只能让自己做个彻头彻尾的古人。
      人生就是这样,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无奈。有的人能忍,有的人不能忍,各有各的活法。
      “大哥哥又在想什么了?”元春的小手已在我跟前晃了好久,我回过神来,本想捏她的脸,忍住了,道:“在想为什么有的小孩就是那么笨,一首曲子练了三五天了,还像杀鸡一样呢?这样可就跟不上我的进度了。”
      “讨厌!”元春不干了,小拳头一阵乱砸,“从哪里听来的话也拿来嘲笑我!若饶了你,我再不见你!”
      我连连讨饶:“好妹妹!原是我错了,饶我这一回吧。下回我叫管家的婆子出门,给你带一对小兔回来玩,好不好?”
      元春半信半疑地收回手,道:“白的?红红的眼睛,像你上次那幅把王先生气个倒仰的那幅画上那样的小白兔?”
      “怎么可能?”我说,“有的人自己像只小花兔一样,养小白兔,岂不是被兔子比下去了?”
      “我就知道你再说不出好话来!就你讨厌!你坏!”
      说不得又一阵乱砸。她在我这里,越来越有小孩稚气的一面了。我不喜欢她少年老成,这样活泼点才好,但是王夫人却喜欢端庄的淑女。还好元春有老太太照拂,本性依然是那样的天真烂漫。我是早就没了少年时代的人,只希望她的这份天真,能多留一些时候,哪怕到了将来必须要拿出不堪的手腕保全自己的地位的时候,也不要抛弃这一分少女的单纯。
      元春和我玩笑一阵,老太太房里传午膳了,阿福、抱琴陪着我们离开书房各自回自己房间。

      我们一家很少一起用膳,除非是老太太要求,否则多在自己房里分开用膳。荣国府的膳食多油味重,我因身体不好,忌油腻,老太太又格外疼我,特意放了一个江苏婆子一个宁波的婆子在厨房,苏菜浙菜,风味绝佳。这两个婆子专供我的饮食,有时其他主子想起来,也会尝个鲜。
      这天的午膳是一小碗籼米饭,老太太今日传了九丝汤和套鸭,也命送两盏给我,宫里特赐了一点莼菜,老太太自己留一口,剩下的一把做了莼菜羹给我,又有一胭脂鹅,一叠清蒸鲈鱼,一文思豆腐,一碟醋芹,神奇的是,竟有一碟苦菜。这倒奇了,这家里还吃这样的野菜。除了主食和配菜,又有宝妆饼、灵芝饼、桂花饴糖糕、鲜虾水晶小饺、莲子藕粉荷叶三清羹,随时待用。
      口腹之欲能满足个十成十,虽每道菜分量都很小,架不住盘子多。舟摇和帘招把用过的碗碟盘杯撤走,我活动一下,再翻两页书,便要午休了。
      四个丫头里,打扫时舟摇帘招能进我的房间,水风香织补完了或者做了新香囊荷包也能送进来,其他时间便只有阿福能进,即使如此,我也从不让阿福做更衣梳头的事。一般等我睡下,她便放下帘子关好门,去外间的小床上做活计或者浅寐一阵。
      这日我刚脱了外衣,还念着那好醋芹,忽听外面有说话声,是王夫人身边的小丫头金钿,有些微的笑声,不知道是什么喜事,手上的动作便停了。闻得金钿问阿福我可已经睡了,阿福还没回答,我先道:“什么事?可是太太房里有什么动静?”
      阿福忙带着金钿进来,金钿道:“扰了大爷的安,是我的不是。不过确实是件大事。今儿午膳,二太太突然有些反胃,老太太命请了太医,说太太,有了一月的喜。可不是件大事?”
      原来是他快要来到人间了。我忙穿上外衣,趿拉着鞋子,道:“唉哟,果是件大事。劳烦你走一趟。阿福,随我去二太太房里看看。”

      王夫人的房间外面早已经围了一圈的婆子媳妇小丫头,见我来,好几个丫头争着撩起帘子。房间里面倒还清净,几个小丫头一声不闻地在外间准备着茶果点心,里面四个大丫鬟笑容满面地小心伺候,王夫人靠在引枕上,见我进来,道:“我的儿,怎么突然来了。过午日头毒,况是你午觉的时候,上午又在先生那里劳神。”
      桂芬笑道:“大爷必定是记挂太太,所以过来了。”
      莲芳牵她的衣袖,把她支到外面去和几个小丫头说什么,自己捧了剔好成片的林檎放在王夫人手边的小木几上。春明搬过来一个黄花梨木的花卉小凳放在榻边,我便坐到王夫人身旁。
      王夫人因问过学里如何,我一一回了,她方安心,又道:“近日不用来我这里,便是你大妹妹,我也没让她来。你父亲盯你盯得紧,自己小心学业,莫要再让他说你。”
      “还没贺太太的喜,太太反而先关心起我了。”可见天下父母,心疼儿女的心原是一样。王夫人也是个心狠的人,她管家的时候,手里未尝没有几桩案子,后来对金钏、晴雯没有丝毫怜悯,却正是她紧张宝玉的缘故。我是个随波逐流的人,王夫人待我有十分好,我代贾珠受了,便要代贾珠担起他的责任,不说光大门楣,至少要孝顺。
      王夫人含笑微微点点头,春茂悄声与我说:“太太该午休了,大哥儿身上好,不觉得什么,太太可是双身子呢。”
      我方明白这样过来有些失礼,正欲走,帘子掀开,老太太房里的丫头喜鹊进来,面带微讶地向我道安,又道:“二太太,老太太说了,今日身上不好,不能来了,明日便过来瞧太太。老太太说,叫二太太好生静养,千万莫伤神劳心,只好好养哥儿要紧。要什么吃的、玩的、用的,只管点了来,不拘那一点花费。二老爷身边也不用辛苦,老太太都安排妥当了。”
      “大姑娘呢?”王夫人看不出喜怒,道:“大姑娘可还好?”
      “回太太,老太太说大姑娘贪玩,上午走了汗,现有些着凉,已经服了药睡下,只过两日,等好了就来给太太请安。”
      喜鹊爽爽利利地把话都说完了,王夫人随手打赏她一些钱,让她回去了,对我道:“你也快回去午觉,下午进学仔细走神。”
      我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阿福跟在我后面往我的房间走。贾府很大,至少我还没弄清楚东南西北,也搞不懂什么东厢西阁,这条通向王夫人房间的路,还有那条通向老太太房间的路,我却已经很熟了。
      转过墙角,是一段游廊,抬头北望,我那屋子顶上的螭吻已经看得见。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有段日子了,早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今日晚了点时间,竟然有点困倦。我心不在焉地想着今天下午要学的课,不知不觉已走到游廊尽头。
      忽然听见菱花漏窗那边有两个婆子在窃窃私语,正提到贾政,我慢了半步。听她们道:“哎呀,那赵家的真是几辈子的福,竟然让老太太瞧上了他家的女儿。我原还想他家那女儿都二十了还不急着接出去,到头来倒赔给人家都不要,谁知道却是这样的造化?”
      另一个道:“快别提了。如今二太太是厉害的,当初怀着大哥儿时,老太太原就要给老爷放人,可二太太是好相与的?原来房里的两个丫鬟尚且卖了,何况是新塞进来的。若不是大哥儿和大姑娘接连来了,周姨娘能当上姨娘?她还做梦呢!”
      “现在二太太身边竟干净得一个人也没有,难怪老太太能越过她给二老爷纳屋里人呢。这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谁说不是呢?以前的杏儿兰儿,都是棉花一样的人,如今这赵家的可不好说,早闻得她会闹,说不定二太太也拿她没法。”
      “可不是?眼下这府里的事又都归老太太管了,想来二太太……”
      那两个婆子去的远了,我还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阿福低声道:“大爷?两个婆子烂了舌头的乱嚼,大爷何苦往心里去?”
      “原来这府里是这样的。”我明白喜鹊带来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简简单单的,收回了王夫人的权,又给贾政房里放了人。
      但是王夫人岂是肯认输的?她表面上蛰伏起来,底下的心计绝不会让老太太的打算成功。
      若这事再早些发生,王夫人不曾待我这样好,我不曾觉得我欠了她这许多,知道赵姨娘母子以后生活得多卑下,我可能还会同情赵姨娘。但是现在,我只是觉得王夫人可怜。
      我再想了一会,阿福又道:“我不会说话,劝不得大爷,我让风香来说。”
      她说完真个要回去叫人,我明知她绝不会这样做,却还是拦下她:“哎,别去!”我说,“别往外道。”
      “我明白。”阿福说,“但是大爷也别在心里惦记。那日太医来已叮嘱了大爷不可思虑,若任大爷这样,便辜负了二太太命我们照顾大爷的一片心了。”
      阿福话不多,却能让我听得进去。老太太把这个丫头给我,大约心里有些不舍的,又或者有一两分等我将来大了好收房的意思。我看阿福素日里做事,倒有几分原著里鸳鸯的样子,外柔内刚,沉稳端直,处事大方,岂是我身边一个侧室之位能配得上的,便是娶作妻子,尚嫌辱没了她。她是个好女孩儿,将来得了她点头,我会销了她的奴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陪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一个值得托付的男子。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生活(修改bug,看过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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