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南艺

2、第 2 章

　　从蒋默家里离开，言谨顺着屋顶避开日军的侦查从巷尾逃离，腹部的伤口每走一步都扯着疼。

　　回到家后言谨换掉了身上带血的制服，屋里的电话正在这时响了，不用猜也知道是七十六号打来的，言谨故意没接，这通电话一旦接起他们就会知道她回了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在七十六号，却回了家，这样的行为就算给她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换好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七十六号，如她所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趁乱混进去。

　　“言科长，您去哪了，池田课长在到处找您。”

　　说话的人是情报科的副科长吴安。

　　“人抓到没有？”

　　“没有，人跑了，我们的人还在抓。”吴安怯怯的回应

　　“废物！”言谨故作怒意的瞪着他：“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没有？”

　　吴安摇摇头：“没有”，言谨松了口气又问：“那是男是女总该清楚吧？”

　　“是男的。”他语气肯定。

　　“那左田怎么样了？”

　　“当场死亡。”

　　“出了这样的事，宪兵司令部那面怕是没法交差了，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抓到那个人。”

　　“是！”

　　“言科长，您脸色不太好，没事吧？”吴安的语气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言谨撇了他一眼，厉声反问：“左田死了，你觉得我脸色能好吗？”被吴安这么问，她有些心虚，伤口的疼能忍，但是面色的惨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对。

　　这时，身后的门被敲响，走来的是一个日本宪兵，操着一口憋脚的中文，“言科长，长官请您过去。”

　　“好，知道了。”

　　料到了池田会找她，在回来时的路上言谨设想了很多可能，现场留下的血迹只能寻到踪迹，构不成威胁，只凭血迹日军找不到她身上，只是那个女人，临走时日兵已经追上来，不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被发现。

　　站在池田的办公室前，她深深呼吸，缓解身体的疼痛，再来这里之前还补了一点胭脂，能让脸色看起来不那么惨白。

　　“请进。

　　言谨故作惊慌，走进去说：“池田课长，今天的事是我们的失职，对于左田长官的死，我难辞其咎。”

　　她自觉装的很好，没有极度惊慌，也不会太过平静，她时常会把自己想象成真正的汉i奸，试着去掌握那些人的心理。

　　池田走了过来，眼里带着审视的意味，“言科长刚才去哪了？”

　　“去追人了，但对方很狡猾，我顺着二楼的血迹发现了一条被我们忽略掉的出口。”

　　在来这里言谨就想好了，必须要自爆出这条路线，因为正门和后门都是七十六号的人，没人看到她从这两个出口出现过，池田就一定会怀疑。

　　“哦？”池田眯着眼，在她身边转了一圈：“那言科长追去了哪里？”

　　“临通酒店对面的巷子里。”她如实回答。

　　“对方在行动前一定掌握了周围的路线，那条巷子蜿蜒曲折，因为天黑，视线不好，所以一进巷子，就被他甩掉了。”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追了半天一无所获？”池田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听得出危险。

　　“我已经命令我的人对那条巷子严查布控，会继续追查。”

　　“所有可疑的人，全部给我带回来审问，如果没有，那就把那条巷子里的人全部抓来。”

　　言谨心里一惊。

　　左田被刺杀这件事，要尽快找一个替死鬼了，不然这件事是绝对无法过去的，她在心里暗做打算，走到门口时，池田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听起来像鬼魅。

　　“言科长。

　　言谨立刻换上微笑，转过身面向他

　　池田朝她伸手：“你的配枪给我看看。”

　　意料之中，好在早有准备，言谨坦然的将配枪交了过去。

　　池田取出弹夹，检查了里面的子弹，这把枪是日本的94式手i枪，她随身携带，因为不能用自己的配i枪去刺杀左田，所以在现场她另准备了一把勃朗宁，在来时的路上言谨装作追击敌军，打掉了配枪中的七发子弹，通过手i枪池田根本查不出。

　　“你打了七发子弹，有没有击中他？”池田将配枪还给她。

　　“有。”

　　“但不确定他伤到了那里，料他跑不了多远。”

　　“嗯。”池田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重点排查那条巷子，既然受了伤那条巷子里一定有血迹，顺着血迹去查。”

　　“是。”

　　从池田的办公室走出来，言谨内心隐约的不安，昨夜临走前她只嘱咐了蒋默清理掉纱布，但忘记告诉她屋内屋外的血迹也要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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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七十六号的人不眠不休，彻夜排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没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一夜，她没合过眼，腹部合的伤口像是裂开了一点，纱布贴在身上又湿又粘。

　　“言科长！好消息。”

　　门被吴安推开，他大步走进来，表情带着得意，言谨内心猛地一沉：“什么好消息？”

　　“抓到了可疑的人，已经带回来了。”

　　“是刺杀左田的人吗？”言谨强迫自己露出一丝惊喜。

　　“不是，是个女人。”

　　“哦？女人？”

　　“对，天刚蒙蒙亮，我就带人彻底搜查了那条巷子，顺着血迹我们追到了那个女人的家门口，血迹就是那里消失的，我断定那个人一定进过女人家里。”

　　吴安一副得意的嘴脸，像是在邀功一般。

　　“言科长，这个女人一定知道点什么，说不定她还是同伙，我看她一副柔弱的样子，也不会是什么硬骨头，等咱们严加审问，说不定很快就能向宪兵司令部交差了。”

　　“嗯，不是硬骨头最好，你先把人带到审讯室，我随后就到。”

　　吴安点头：“人我已经带去了，池田课长也过去了！”

　　池田的手段她早就见识过，任何人落在他手里不是残就是死，人不人鬼不鬼。

　　把吴安打发走后，言谨将思绪梳理了一番，替死鬼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本想去查查昨夜七十六号受伤的人都有哪些，可吴安这么快就把人抓了回来，打的她措手不及，如果如他所说那个女人会是软骨头，或许她很快就要暴露了，当务之急要先从池田手里把人抢过来。

　　地下审讯室一片昏暗，这里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湿滑粘腻，周围满是血腥的味道，与其说这里是审讯室不如说是地狱来的更恰当一些，进来这里的人少有能活着出去的，只要一想到蒋默被带到了这里，她心里就一阵绞痛，比腹部的伤口还难忍。

　　“池田课长。”

　　推开审讯室的铁门，吱嘎吱嘎的声音，尖锐的像一把刀子。

　　余光里女人坐在那，言谨不敢侧头看她：稳了稳情绪，才说：“听说抓到了可疑的人。”转过头，只一眼就令她心寒了大半。

　　蒋默还是穿着昨天那身素白旗袍，只是面色泛白，看的出她平静外表下的紧张和恐惧。

　　“言科长手下的人办事利落，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昨夜刺杀左田司令的参与者。”

　　池田发出一声冷笑，在昏暗的审讯室内显得格外瘆人。

　　“刺杀左田司令事关重大，我不敢怠慢，既然人已经抓到了，我负责审讯，左田司令的死，我一定会给您和宪兵司令部一个交代。”

　　言谨对池田深鞠一躬，以表诚意，对她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自尊上的侮辱，流血不难，但对日本人低头倒是真的比死还难受。

　　“嗯！”池田点了点头：“希望言科长能尽早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池田向身边的日本宪兵使了个眼色就离开了。

　　待池田走后昏暗的审讯室内，言谨不敢回头，害怕看到蒋默那张苍白挂汗的脸，害怕她坐在审讯凳上的样子，生平第一次她希望她审讯的人可以是一把软骨头，不等她做什么，便可开口说出所有池田想要知道的内容。

　　以为见惯了血淋淋，就可以麻木不仁，但这刻她心里有点疼的，一想起昨晚蒋默冲她微笑的样子，就忍不住的自责内疚，是自己把危险带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