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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言谨强撑着身子回房,取来火盆把所有的密函,信件全部烧了个干净,屋里升起浓烟,她跌坐在火盆边,扫视整个房子,空空荡荡的,好像每一片砖瓦都在发响

      想起蒋默最后的背影,泣不成声

      这些年她送走母亲,又送走父亲,现在蒋默和林嫂也被她送走了,以后,再也听不到林嫂叫她“小姐”,也听不到蒋默紧张的追着她问“言谨,你为什么哭?”

      再也没有人了…

      这一刻孤独都彻底把她吞噬了,浑身都发冷,这清清冷冷的房子里静的能听到回响,她大声喊,又大声哭,再想到蒋默可以安全,她又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

      ——我叫蒋默,默不作声的默

      ——言谨,你也会做舍弃儿女情长的辛白华,对吗?

      *

      吴安带着一队人闯进来时,言谨正把玩着手里的枪,换上了蒋默临走前说她喜欢的白纱长裙,火盆里的密函都燃成灰烬了,她勾起唇,面冷如霜,对吴安说:“吴副科长只来过一次,就这么轻车熟路,连门都不敲了,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吴安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几个人就冲上二楼,挨个房间搜,言谨也不阻拦,视线往上扫了一眼:“吴副科长这是在找什么?”

      “呵…”吴安冷笑一声,摸着下巴在她身边转了两圈,眉眼间藏不住的得意,毫不掩饰,蹲在她身旁反问:“言科长这是在烧什么?”

      说完挑起刀在火盆里翻了翻

      被烧成灰的纸,一碰就碎,言谨拿枪顶住吴安的手,冷言道:“我烧自己的东西,吴副科长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身旁几个人顿时掏出枪对着她,言谨扫了一眼,冷笑,吴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枪放下,小人得志的道了句:池田课长让我来请您去喝喝茶”

      说完,没等她回应,大手一挥,身边的几人就冲上来擒住她的手,枪抵在额头,言谨挣了下:“吴安!你吃了豹子胆了!”

      楼上的人下来报告:“没找到那女人的踪迹…”

      吴安没再说话,手背在身后,哼着小曲悠闲的走出门,手里的枪被人夺了去,被胁着走出家门
      时,言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视线一晃,不远处有一辆车疾驰而过

      再次见林青,是她被压着走进七十六号,枪口顶着额头,林青站在门口望见她,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冷漠,看着吴安不解的问:“吴副科长,这…怎么把咱们言大科长给抓了?”

      吴安咯咯的笑声,刺的她耳膜生疼,隐约听他说:“以后再没什么言科长了!”

      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派头,言谨心里发笑,吴安觊觎她的位置已久,现在倒是真的让他抓住机会翻了身,举手投足间那叫一个神气活现

      被铐在审讯椅上时,她才真的认了,自己已是砧板上的一条死鱼,池田韦英早已等在这,阴狠的眼里满是凶光,像是要用眼睛杀了她

      “言科长,真是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言谨讥笑道:“是你请我来的,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没再说尊称,坐在这她再也不用装了,池田不配她的尊称,池田不怒也不急,一脸阴冷拿出一张照片递到她眼前:“照片里的人是言科长吧?旁边的这个女人在哪里,你把她藏起来了?”

      看到照片的瞬间,她忽的就安了心,照片里蒋默站在她身边,看她吹琴,目不偏移的盯着自己,嘴角还挂着温柔的笑意,一袭红裙美的不可方物

      这张照片她得感谢池田,替她把最美好的东西留了下来

      “拍的不错”

      言谨玩味一笑,夸道,没否认也没承认,池田一怒转身,重重的把照片拍在桌子上,吴安狗腿子似的,装腔作势的撸着袖子冲过来就给了她一巴掌,脸:“言科长是想试试那些东西用在身上的感觉?”

      言谨舔了舔唇边的血,瞟一眼旁边桌上她在熟悉不过的冰冷器具,讥讽吴安:“你不是早想把那些东西用在我身上了吗,吴…副科长”

      故意加重了副字

      进来之前她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横竖都是死,就算吴安把那些东西全用在她身上也套不住一个字,蒋默已经送走,她毫无软肋,满身都可以是盔甲

      言谨一直望着吴安笑,不管池田怎么问她只有一句不知道,耳膜像被打的穿孔,有点听不清声音,只能隐约听见池田走出门之前说:“任你处置,别…”

      后面的话就听不请了

      池田一走,吴安就猖狂起来:“言科长上次帮过我,在这审讯室里,现在…我要还给你!”

      边说边掏出枪

      言谨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

      ——砰的一声

      枪声在耳边炸开,肩膀被打的穿了个窟窿,血顿时往外涌,染红了她的白裙子,肩膀像被打麻了,伤口倒不觉得有多疼,只是看不停有血往外涌就觉得身体发冷,想说话又说不出,只能靠在椅子上,身体也抖得厉害

      她想蒋默了…好想…好想!她应该已经出了上海…肖言会护她安全…

      “去叫医务处的来,给她处理伤口,先缝上”吴安凑到她耳边:“再,撕,开!”

      中间被吴安折磨的一度混过去几次,又一盆盆冷水泼过来,身体就更冷了,浑身打着寒战,肩膀的伤被缝了几针,又被吴安撕扯开,伤口往外翻着流血,她自己都不忍去看,太狰狞了,血肉模糊,好丑…

      蒋默,该到苏州了…

      四周潮湿粘腻的墙壁,鼻腔里都是难闻的血腥味,呛的她开始想蒋默做的饭了,油爆河虾,白斩鸡,还有她受伤那天没有吃到的水晶虾仁,只是…再也没机会了…

      她会死在这,昏暗发臭的地下室,蒋默会在苏州过平安的生活,林嫂会照顾她,想着想着言谨就笑着哭了,她突然发现,痛苦的其实根本不是死别

      而是,生离啊!

      吴安折腾的自己也累了,言谨开始神志不清,看不清东西,也听不清别人说话,身上疼得像裂开,一直重复着:“不知道”,不管吴安问什么,都只有这三个字

      “妈的!”吴安愤愤的:“言科长,我倒要看你撑得了多久,找不到那女人就拿你交差也不是不行!”说完,就扔掉手里的刀子离开了

      言谨虚眯着眼,看着头顶的灯,想蒋默的脸,想着想着就撑过去一夜,肩上的伤被反复缝合扯开已经有感染的迹象,又疼又痒

      记得她见过最硬的人,被抓到这里也只扛了四天四夜

      这两天吴安把时间都花在了她身上,两天两夜折磨的她快要撑不下去,身上太疼了,也分不出是哪里疼,就算现在放她走,她也难走出门,只剩一口气,她想过要不要咬舌头,可一想到下辈子万一见了蒋默,她还有话要说,就放弃了…

      肩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本以为今夜吴安会像前两天一样过来折磨她,结果却安静出奇

      正在她想着蒋默在那面睡的好不好,吃的怎么样时,外面一片吵杂,有日语和枪声

      “何者ですか?”

      ——砰砰

      两声枪响

      铁门被打开,三道人影冲进来,言谨实在看不清楚是谁,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听到脚步声,解铐子的声音,和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也听不清楚,好像再叫她名字

      “言谨!”

      “能走吗?”

      像是林青的声音

      “有增援!顶不住了!!”

      “妈的,增援真快!”林青第一次爆粗口:“你背她,我们在前面开路!”

      “你们负责前面,小爷我打后面!”

      言谨迷迷糊糊的被架着,趴在一处有温度的地方,软软的,耳边都是枪声,喊叫

      “车在门口!留三人掩护,剩下的人跟我走!”

      “彼らを捕まえる!”

      “生き口を伸ばす!”

      林青击毙前面的两个日军,掏出手雷,咬掉拉环,等了四秒,向后扔去,落地即炸,身后顿时火光一片,林青扬起得意的笑,边走边说:“想抓活的,要有点本事才行!”

      “果然是军统啊,还有高爆雷…”陈慈安边开枪边不忘讽刺一句,“小心!”

      一枪打掉林青身后的日军

      “我这高爆雷还不是用来救你们组长…”林青趁着换弹夹的功夫,怼了一句

      增援的日兵在身后追击,枪林弹雨,车子都是弹孔,最后一颗高爆扔出去,林青狠踩了油门冲去大门,车头撞飞了两名日军

      “真他妈惊心动魄,心脏都要跳死了,小爷我又死里逃生…”陈慈安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盖在言谨身上,看到衬衫红了一片,顿时“哎呦”一声,看位置在胳膊上松了口气

      “她怎么样?”林青开车问了句,陈慈安收起玩味,叹了气:“昏过去了,情况不好,伤太多了,刚才看她肩膀,伤口呈黑紫,已经感染了…其他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伤,这帮狗i日i的,下了死手”

      “能活着从里面出来已经是万幸了,不知道她们那边怎么样了…”

      林青眸色沉重的阴了下去

      *

      ——言谨,饭做好啦,有你喜欢的水晶虾仁,虾线我都清理过了,快来吃

      记忆里熟悉的声音,言谨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是她的客房,栀子花香,楼下蒋默不停的叫她名字,“言谨”,“言谨”一声比一声急促,却还是很温柔

      走出房间,阳光一束束的照进来,蒋默正在楼下摆着碗筷,一看到她顿时笑弯了眼,小跑过来:“懒虫,都日上三竿了”

      言谨恍惚,眼泪涌出来,长着口“啊啊”的说不出话来,被拉着走到餐桌,蒋默盛好饭给她,虾仁一个个都夹到她碗里,言谨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吃,边吃边哭,米饭呛进喉咙,“咳咳”的猛咳起来,蒋默拍她的背,温柔责备说:“怎么跟小孩子似的,吃这么急做什么,没人跟你抢”

      ——言谨,多吃点,都是做给你的

      ——言谨,我该走了

      言谨转头看不见蒋默,声音从她身后来的,她转身蒋默一袭素白旗袍,站在门边朝她笑,胸前的百合花像要随风飘走似的,她扔下碗,奔过去

      一束阳光照过来,刺的她看不见了,凭着感觉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去寻蒋默的影子,可外面突然大雨滂沱,淋的她发冷…

      “蒋…默…”

      “唉!醒了,醒了,她在叫什么?”陈慈安猛抖肖言的肩,看着床上的人,激动的不停喊:“组长,组长,言谨…”

      眼前雾蒙蒙一片,言谨睁开眼看不清东西,猛地眨了眨,视线才恢复了一点,床边站了三个人影歪歪斜斜,最先看清的是肖言的脸

      “肖…”

      “唉唉唉,别说话,你省点力气”

      听声音是陈慈安,语气总是那么玩世不恭

      言谨看了看四周,简陋破旧的小房子,天花板都在滴水,不知道这是哪,脑子里的记忆都混乱了,一会是审讯室,一会是吴安拿着刀割她的皮肤,一会又是乱七八糟的枪声和惨叫,还有蒋默的那句:“我该走了…”

      刚才是梦,现在是不是梦,她都不知道了,还是她已经死了…

      言谨挣扎的动了动,瞬间全身都跟着疼,疼的她不知道该捂哪里,林青上前按住他,安抚道:“不要动,你身上都是伤,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没死…”言谨喃喃自语,身上的疼告诉她,她没死,陈慈安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说:“你在嘀咕什么啊,组长,你当然没死了”

      林青解释:“我们救你出来的,你昏迷三天了”

      三天

      她跟蒋默约定的时间是三天

      “肖…言…”

      “在呢在呢”肖言语气柔柔

      “送她…去…苏州…了吗?”

      好不容易才撑着嗓子问出来,从被抓到今天不知道几天了,她昏迷三天,在审讯室有两天,蒋默没有她的消息一定会担心,还有刚才那个梦,让她莫名的不安,见肖言半天不答,言谨急了,撑着身子又问:“问你…话呢!送她…送她去苏州了…没有?”

      伤口一动就疼,言谨闷哼一声瘫在床上,林青皱眉一把按住她说:“说了不要动,好不容易把你救过来,你在闹什么?”

      “肖…言!”言谨又唤了一声,才看到肖言抬起头,又猛的低下去说:“已经送到了”

      说完这话,言谨安静了,怔怔的望了她好久,陈慈安看气氛不对赶忙说:“好了好了,组长,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好伤,你肩上的伤口一定要静养,在折腾下去,胳膊都要废了”

      “出去吧…”言谨淡淡的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半天才往外走,林青走到门口不放心说:“有什么事过后再说,你先养伤”

      “肖言!”

      肖言刚要溜出门,就听到身后的声音冷如鬼魅的唤她,背着身回:“怎么了,组长”

      “你在…心虚什么?”

      林青:“好了,言谨,你刚苏醒,在闹什…”

      “你…闭…嘴!”吼了一句,扯的伤口疼,言谨皱着眉看肖言,语气又冷了几分,发颤道:“我…再问你,一遍,送她…离开了吗?”

      “已经送到了!”

      这一次肖言没有躲闪,转身望着她,眼里是平静的,没有慌张和心虚,或许是她太紧张了,因为刚才那个梦,言谨叹了叹,移开视线,扫过她双手的瞬间又顿住了

      “组长,那我先出去了…”

      肖言说完就走,林青轻轻带上了门,没看到在房门刚上的瞬间,言谨空洞的眼里有眼泪涌出来

      晚上林青送了碗清粥过去,刚进门就看到言谨半坐在床边,一双长腿杵着地,呆呆的望着窗外,屋子里黑漆漆的,也没开灯,她心里一沉,没说什么,把粥端过去放在一旁,拿勺子搅了搅

      “为什么…骗我?”言谨忽的开口,林青不语,搅着粥的手停了

      “肖言…注定…做不了,潜伏…工作,她的小动作…会出卖…她”

      言谨自言自语

      “她撒谎…时,总会…心虚的,揪…手指”

      “是吗…”林青面如平静的回了句,盛了一勺粥喂到她唇边:“先吃吧”

      言谨不吃,怔怔的望着林青,边说边流泪:“你能不能…告诉我…肖言…为什么…撒谎,她!你们!瞒了我…什么?”

      *

      肖言不敢再进去看言谨,晚饭只能让林青去,陈慈安坐在旁边,也开不出玩笑了,一阵阵叹息,两人接二连三,一声比一声沉重,直到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两人赶紧往楼上跑

      一开门就看到林青抱着胳膊,杵在一边,地下又是粥,又是碎片,凳子也被摔出好远,还断了一条腿,看得出用的力气有多大

      “为什么!!”言谨捂着肩大声质问:“愚蠢!”

      肖言看她伤口崩开了,往外渗血,赶忙走过去:“言谨,你别这样,伤口在流血”,言谨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扯出一个凄厉难看的笑意,看她:“我让你送她…去苏州!为什么…不做!谁…谁让你把她…带回来的!!”

      言谨扯着她衣领,不顾肩膀的伤口,拼命把她甩出去,肖言踉跄两步,被陈慈安一把扶住:“组长,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救你出来,林青为了救你,损失了好几个人,你昏迷这几天,肖言没日没夜的照顾你,你发什么疯啊…”

      言谨冷笑,眼泪从眼角往外涌:“是…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把蒋默交给你,肖言…我说过…要护她平安,你呢,你把她护到哪去了!!”

      “言谨…”肖言挣开陈慈安,上前抓住她的肩,护住伤口,语气满是歉意:“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拼命想护她周全,可是…”

      言谨捂着眼,嘴唇颤抖,狠狠推开她:“滚,给我滚出去!!”

      肖言一屁股跌在地上,头撞到了桌角

      ——啪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林青,突的上前一巴掌甩在言谨脸上,双手环胸,冷冷的看着她问了句:“清醒了吗?”

      林青的一巴掌用尽了全力,甩的她脸颊生疼,火辣辣的,言谨转头,冷眼瞪回去:“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啪

      “清醒了吗?”

      肖言看不过去,上前拦住林青:“别打了!她一身的伤,你打她做什么!”林青推开她,转头怒骂:“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为了救你,我,肖言,陈慈安,哪一个不是冒了生命危险,她们俩都是你的组员,陈慈安断了手指,拿不稳枪都要去救你,我呢!我带着我的人闯进去,顶着日军的枪口把你带出来,我的人也死了!!”

      “生在这样的年代,你告诉我,有哪一天不死人?只有蒋默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了吗?”

      言谨捂着脸沉默,眼泪从指缝里流,心里翻天覆地的疼,她不是怪肖言,只是心里的疼散不出去,大吼大骂也散不出去

      那个事实,她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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