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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冯家父子筹谋买地,邪浪恶人意欲摧花 ...

  •   且说秋深之后,雨水少了,反倒寒凉起来,仕元住在念生府上,整日好酒好菜,衣食用度,俱不发愁,如今只剩两桩心愿:一是冯老夫腿伤未治,十余年来久积成疾,一至寒冬,便痛不堪言;二是此一去京城,若是中了,自然普天同庆,若是不中,难不成念生还肯继续养着他们父子两人?

      仕元心中揣着这两件事,与冯老父商议后,冯老父只言道:“若是初时念生问你,你便言不去京城,央他在县里给你寻个职差,他倒未必肯留你住;如今我俩住了快一月,他甚是礼待你我二人,万万没有不进京的理。若是中不了,你回临邛,他又怎会不留你?你文章写得好,前几日,念生不是来了么?寻了个大儒,替你看文章,都道你必定能中的,只是书策莫要太过锋芒。须记着,当今圣上,已是耳顺之年,自三十年前那几次动乱,如今已是承平日久,若题策无军功之事,切勿多言。”

      仕元道:“念生之意,再过不了一月,我便要上京去了,他必定为我筹备银子,我心想,若能留下三十两,加上王大人给的二十两,合五十两,能买下几亩地?”

      冯老父道:“如今太平之年,若是镇子外的好田地,至少五两银子一亩,还算是贱卖了。”仕元道:“我如今是举人,朝廷的赋税是免了的,若能在进京之前,买几亩地,又或买个小铺面,未尝不是条后路。”

      冯老父屈指算数,道:“西边的铺面,比东边要少十两银子,一间至少亦要十五两银子,若要买田地开铺子,少不得要在镇上置办府宅,便是三进出的院子,亦要三十两银子起底,更不消说伙计丫鬟了。依我看,不如先买间铺子。”

      仕元思忖片刻,从床底的箱子中,取出一个木盒,里面铺着层红布,裹着二十两银子。仕元道:“此事先勿与念生提起,爹腿脚不便,我先去问,若是可行,再做商议不迟。”

      傍晚,仕元坐在窗前,诵读经书。庭院的桂花树,落了花,减了馨香,反添风雅。时至深秋,偶吹冷风,身上有些寒冷,便起身去拿披子。正当时,一个脸盘皎白,梳着团花发髻,带着绒布做的小盘花,身子纤细的侍女,捧着个木案,端来膳食。

      这侍女名叫蕙善,本是念生身边亲近贴身的,因有几分颜色,独得念生恩宠,常常让她在这边照看。蕙善道:“今日夫人家的老爷来了府上,我们家老爷请宴,本想让相公去,只是老爷念着相公素来不喜这些俗事,便让我来送膳,今日是八宝南瓜盅,糖滚咕噜肉,苦瓜鸡汤,还有腌好的辣醋鸡瓜,方才给冯老爷亦送了去,相公快吃罢。”仕元平日里在李府,除去念生邀他出府,便在厢房中苦读,只有与这蕙善,较为亲近。

      仕元拿起披子盖在身上,道:“劳烦蕙善姑娘了。”蕙善笑道:“相公何必说这些话,谁不知你是举人老爷,对我们这些奴婢,来客气甚么呢?”说罢走到仕元身边,替他理披子。原来这蕙善见仕元好人材,心中对他有意,只愿仕元对她亲近些,便贴在仕元耳后,轻笑道:“相公若是冷了,蕙善便去关了窗,如何?”

      仕元虽多年未近女色,却亦略通风月之事,见蕙善有心,自己未必无情,只顾及蕙善是念生身边的丫鬟,故不敢动作。他心想:“蕙善生得美貌,念生必定与她有情,虽只是个丫鬟,未必是我能沾染的。再者,今日念生在府中,亦不是好时机。”

      想到此,便抓住蕙善的手,笑道:“劳烦姑娘替我思虑了,今日府中请宴,料想人手少,还须姑娘去帮衬,仕元这,便不劳烦姑娘了。”话虽如此,却并未放开蕙善的手,蕙善含情睇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方抽出手,又塞给仕元一条手绢,方离去。

      仕元等无人之时,取出手绢,只见上面绣着金桔绿枝,颜色可爱,便将手绢折好,放到枕下。从此两人心意相投,默然递情,仕元顾念身在他人之所,不曾逾越礼数。

      过了几日午后,仕元揣身上两块银子,用蕙善的手绢包着,塞在心口,预备去瞧瞧铺子,再替蕙善选根簪子。甫出府,正巧遇着陈升,这个陈升与仕元一样,都是今年中的举人,住在念生府上。

      陈升年岁比念生还大几许,素来与仕元不亲近,只见他穿着一身华衣,手里拿着绘花扇子,少不得要花上好几钱银子。见着仕元出府,陈升忙道:“冯兄,冯兄,你何处去?”仕元停下,道:“无事,只是去铺子换点东西。”

      陈升笑起来,眼角绽出深纹,道:“换甚么?也与我说说?”仕元只好扯个谎,道:“渐入了冬寒,替老父换件棉衣。”陈升扇子一合,道:“巧了,我亦正要去铺子,不如一同?” 仕元不知如何推辞,被陈升搂住肩,只得同去。

      一路上,陈升暗自打量,心道:“不怪肥溜儿虫成日念着他,若是我,只怕亦要动心。”原来这陈升,素来是个没正经的,与那肥溜儿虫,一个好男色,一个好女色,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丑事。

      行至街上,陈升道:“你我兄弟,平日里应多来往才是,我见你整日待在府上,极少出来,如今好容易中了举,好歹享享几日乐。”便拉着仕元去一家酒铺,叫伙计上了几碟冷菜,烧热一壶酒,温在一旁。

      环顾周遭,只见堂中寥寥几人,俱围着吃酒。陈升喝酒吃菜,道:“忠南兄弟,不知你何日进京去,我们一同,倒也有个伴,李公子亦做如此想。”仕元道:“至多下月便走。”陈升见他拘谨,心里不甚快意。无多时,伙计端着一盘熟切猪头肉,仕元不曾动筷,心里只想着城西的铺子,故离心甚烈。陈升嚼了几条肉,又劝他吃酒,与他说了不少坊间事,仕元只是应和。

      一来二去,两人皆有醉意。待陈升吃完,菜盘中油渣都不剩,在袖口摸了两把,作窘迫状,对仕元道:“忠南兄弟,没料到,今日一早为兄换了新衣,未带上银子,你且添上,晚上回府,为兄再还与你。”仕元道:“兄长那里的话?你既年长于我,又有心提携,万万应当我来给这银子。”

      便从心口掏出手绢,捡出块碎银子,陈升家贫,平日里依附肥溜儿虫,如今攀附上了念生,念生府上的丫鬟,他不知沾染了几个,只有那蕙善,未曾得手过。陈升一见那手帕,那里不知是蕙善的?若是旁人倒无妨,一个丫鬟的手绢,何人在意?仕元心中如此想,便将手绢带于身上,竟未料到这陈升素来眷恋蕙善,便是蕙善头戴多少朵绢花,亦数得清清楚楚。

      陈升心想:“好你个不知羞耻的奴才贱人,我当你清白如菩萨娘子,竟未料到你是个偏爱白净哥儿的淫搔妇,原来早早便与这冯仕元勾搭成奸,如今被我撞破,非得好好治你们一道,方能解我之气。”

      这方仕元给了银子,转来对陈升道:“今日与兄相谈甚欢,欲想再叙,只恨小弟有事在身,只得先行一步,先告辞了。”陈升见他少年英姿,心下愈发怨怒,心中盘肠绕肚,欲想个计谋,好好收拾他一道,便道:“好兄弟,不过买件棉衣,何必如此着急?不如为兄带你去,城西的绸缎铺子,我认识的,有不少。”

      仕元不知如何推辞,只好应下。陈升便故意带他往肥溜儿虫常去之地走,弯来绕去,走进一小巷,只见两侧墙檐,皆有垂下的绿藤,墙后是低矮小屋。仕元隐隐听见靡靡之音,心中犯怪,却因酒力上头,不甚清醒,又见陈升恍若无闻,自不去问,独压疑于心头。行至尽头,映目是极大一片空地,远处尽是低矮房屋,鲜有人行。仕元这厢才问道:“不知陈兄,此处是何?”

      陈升四处觑了几眼,没瞧见肥溜儿虫人影,不由暗恨,心想:“前几日那厮告我此事,我只调笑于他,这冯仕元如今是举人,李念生护着他,又岂是肥溜儿虫能肖想之人?只是如今,他已与我结下仇怨,若不恶整他一道,我心实恨之!若趁他酒醉,引得肥溜儿虫与他做成好事,米已成炊,他岂肯将此事外露?再者,我若守住肥溜儿虫的烂嘴,此事便与我全不相关。这冯仕元如今已有醉意,只恨寻不到那厮,难不成只得作罢?”

      这厢仕元头脑愈发昏沉,偏偏站立不住,身子往下沉去,陈升心想:“未曾料到他烂醉至此!若弃他至此,明日他何尝不记得我;若守他在此,我岂不是自寻麻烦?只恨那肥溜儿虫成在此徘徊,寻乐酒色之欢,今日偏生不见人影。”

      正踌躇之际,西边一矮房里走出个肥汉,陈升定睛瞧,正是肥溜儿虫,当下喜得见着财神爷,心想:“这岂不是天公助我?今日便是这冯仕元的劫数,我便是为他作结之人。我且去引得肥溜儿虫来此,再使个金蝉脱壳之计,留他二人巧遇,等事成之后,冯仕元必定自羞,不敢问我,我可自言因事离去,便是他心中记恨,亦伤不到我身上。”

      想到此计,陈升便转身欲对仕元言,未曾料仕元已挨着墙角昏睡,陈胜心想:“更是苍天助我!”便伸手去仕元怀中掏钱,将几两银子尽掏取来,又将蕙善的手绢抓入手心,嗅了嗅其上的脂粉香味,心中甚是得意,心想:“如今有手绢作胁,便如同捏着你那脊梁骨,那怕你个淫丫头不服?”

      这边揣好钱财,见肥溜儿虫向东边的巷子行去,陈升假意踱步,从后侧追上。那肥溜儿虫甫喝了酒,行迹歪斜,陈升追上,道:“爷,今日果又见着你了!”肥溜儿虫回头,见是陈升,忙道:“这不是,这不是,陈举人么?多日不曾见你,竟记起我这落魄弟兄了?”陈升道:“此处无外人,你我二人,何必假做正经?”

      肥溜儿虫心中记恨,原来先前二人同是秀才,陈胜家贫,素来依恃他,如今陈升跃了龙门,自然瞧不上他,故心中怨恨,脸面上却不敢显露。陈升又道:“兄长,今日可又寻到甚么好颜色了?”肥溜儿虫挥手叹道:“近日那里有甚么好颜色?都是些硬皮子丧脸货,戳进去便没了,不如不用得好,省下银子。”

      陈升心中发笑,见肥溜儿虫一身肥肉,看着倒顺眼了些,便道:“我素知兄长心中想着何人,县学中恁多英才,烟巷中恁多美生,无人可及他。今日特来全兄长心愿。”肥溜儿虫道:“何解也?”陈升笑道:“兄长且随我来。今日那冯仕元与我共饮,如今正醉倒于巷口,兄长若去捡了他来,做成好事,又乘早离去,他何曾知也?便是心中疑你,亦不敢与他人言,兄长以为如何?”

      那肥溜儿虫听见仕元此人,当下便酥倒半身,听完更是大喜,连忙要去,陈升拦住他,道:“兄长莫急,更听我一言。如今那冯仕元虽醉倒,至多半个时辰,酒力便去,不如将他带去平日里熟知的娼家,点上一炷香,他便醒不过来,岂不是任由兄长做主?”肥溜儿虫喜道:“正如此言!果真妙计。”陈升见他匆忙要去,心知此事已成,便道:“如此,小弟便不打搅了,自先去也。”

      那肥溜儿虫喜到巷口,正是欲上心头,头脑不清。却不想左右东西尽无人踪,巷口之中,那有仕元踪影?此处想来人稀,难不成活活变走了人?肥溜儿虫兀自恼恨,那陈升以为事成,揣着银子去寻欢,那里想到肥溜儿虫扑了一空。竟不知这仕元如何逃脱危境?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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