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极端美学》灯泡的阴谋

17、第十七

　　长发魔术师被问愣得住，过去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过，仔细想想，实不现愿望貌似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前二十年同样没能求得根源的人生，他还不是就这样过来了。

　　“我大概会觉得非常失望，”于是，艾扎克答道，“但这没什么大不了。”

　　对根源的追求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大多魔术师将终生耗费在了漫长的道路上，无法触及根源才是常态，就算是所谓百年难遇的天才也概莫能外。

　　艾扎克不觉得自己是天才，也不觉得自己会是例外，早已做好了长期寻觅通往根源之路的准备。

　　假如超人无法带他触及根源……那时再换一位更适合的“神明”就好了，毕竟，没人规定憧憬的神明只能有一个，不是吗？

　　太宰治审视着魔术师，发现对方淡然的态度不似作伪便松了口气，面部阴霾消散了不少。

　　“相当正确的想法，”他勾起唇角，对艾扎克鼓掌，“实现愿望的方式千千万，现在没遇见正确目标的话，也没必要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嘛！”

　　语气活泼得，简直像朋友恋情不顺时，劝分不劝和的乐子人一样。

　　“只要这个世界仍然完整，你到处走走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更贴近你理想的对象，所以说，千万别像某些蠢货一样，失意之后无法承受打击就跑出去报复社会，不然你就会离你的愿望越来越远哦。”

　　港口Mafia的干部这样说，语毕还颇有感触似的叹了口气，又伸手拍了拍魔术师的肩。

　　问题是他们这样的黑手/党，给人美好的灌输亲社会理念什么的，简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啊！

　　寻找漏网之鱼时偶然路过的黑衣人满头问号，内心充斥着无法理解现状的惊恐。

　　“实在不行，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们港/黑也有相当强的家伙，说不定够得上你对神明的标准，唔，前提是，如果你觉得神明可以不需要脑子的话……”

　　黑衣人：“……”
　　啊，熟悉的嘲讽语气，这才是他们原汁原味的太宰大人啊！

　　发现上司并没有突变成奇形怪状的励志人设，路过的黑衣手下怀着莫名的抖M心态，一脸舒爽地从旁飘离。

　　艾扎克不明白，为什么讨论的话题突然成了让他别去报复社会。

　　但既然是源自太宰的忠告，应该就有一定道理吧？
　　魔术师掩去眼底迷茫，颇为乖巧地朝友人点了点头。

　　“要是你能听进去就太好了，”太宰治悠哉地伸了个懒腰，“话说回来，凌晨就起床开始部署，我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要不要一起去找点吃的？”

　　“其实我以前也来美国出过外勤，但一直过着可怜的社畜生活，从没好好享受这边的美食呢。”

　　他抬手抹了抹眼角，望着艾扎克的鸢眸中几乎泛起泪花：“像我们这种游走在社会边缘的职业，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投入死亡怀抱，一个万一，就再也没机会体验人生百味了……”

　　也是，黑手党的工作确实危险，何况太宰的异能只能辅助，并不能带给他足以保命的力量。

　　长发魔术师想了想：“那我收集材料，给你做保命的魔术礼装？”

　　“欸，不不不，”假哭的某人立即变了脸，“只有死亡的权力，艾扎克你绝不能从我这里夺走！”

　　“再说了，保命什么的，为什么要从最困难的角度来解决问题呢？为了让我的人生没有遗憾，最简单的方式，难道不是趁早请我多吃几顿海鲜大餐才对吗？”

　　艾扎克：“……”
　　所以这人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他请客吃大餐？

　　想到自己并不充裕的钱包，还没来得及找挣钱渠道的魔术师有些伤神。

　　正在考虑要不要用魔术剩下的宝石换取资金，下一瞬，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整个人晃了晃。

　　毫无预兆地，他的视野突然分成了成百上千甚至更多，就像映出不同画面的显示屏，瞬间带来了难以计量的影像资料，却因信息量过于庞大，挤得他头昏脑涨，无法从中提取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直死魔眼影响下，视野里死点死线的数量也随之翻了数倍，被割裂的万千景象如万花筒般扭曲、旋转，并在他眼前不断延伸，仿佛世间万物的死亡，都被他收于眼底。

　　“喂喂，”太宰治伸出食指戳了戳他肩膀，“一顿海鲜而已，不至于让你露出这种表情吧，艾酱？”

　　而魔术师已无力对好友的调侃做出回应。

　　眼睛变得好烫。
　　头好痛。
　　无法对焦，难以思考。

　　煎熬中，短短一秒也被拉扯得仿佛看不见尽头，而这段时间里，他的情况仍在变得越来越恶劣，每条神经都在叫嚣着要爆炸，再这样下去，大脑很快要被烧坏了吧。

　　“艾扎克？”

　　身旁的男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虽然能听清楚，却有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艾扎克凭借常年控制直死魔眼的习惯，将注意力从多出来的画面上移开，这种方式虽然无法彻底消除痛苦，却也适当减少了大脑负荷，让他瞬间变得清醒了不少。

　　紧接着，他发现，在那无数扭曲的画面之间，有一条笔直延伸的黑线，只因跟死线的颜色太过相近，所以被他轻易忽略了。

　　黑线就像一条细长的路，突兀地穿过所有画面外的空白，无论是谁，都会好奇这明显的异常究竟通往何方吧。

　　魔术师很快作出决定，要成为奔向黑线的扑火飞蛾。

　　小心翼翼沿着黑线不断探索，途径四周错综复杂的画面，大脑的负担霎时再次增加。艾扎克额头浸出冷汗，藏在袖口的匕首刺入皮肉，用自残的方式维持岌岌可危的理智，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才终于跨过万物生灭，抵达了黑线尽头。

　　位于尽头的，是不起眼的白色光幕，然而其中展现的场景，是与视野内其他画面完全不同的异常——

　　猩红的圆月。

　　沦为废墟的都市。

　　压在废墟下的残肢。

　　长发魔术师登上灾难中犹然矗立的城市之巅，他的面容被鲜血浸染，却仍淡淡笑着，双手高举由无数鲜血换来的胜利金杯。

　　魔眼能看见的只有画面，其中应有的声音无法捕捉，但艾扎克利用思维分割将场景放慢，终究分辨出了对方轻启唇瓣的未尽之语。

　　战争的唯一胜者诚挚向圣杯诉说着心愿：“我的愿望，是让超人——”

　　噼啪。

　　就在这时，占据视野的无数场景，连同着异常的灾难片画面，一同碎裂了。

　　正常的视野骤然回归。

　　艾扎克眼睑微垂，强忍魔眼烧脑带来的剧痛，似是不经意捏住太宰戳他的手指：“没什么。”

　　从视野变化，到现在回归正常，仅仅经过了十三秒时间，可正是这短暂的十三秒，令他认识到，他如今所处的道路，说不定真的能引领他奔赴根源。

　　“刚才是魔眼使用过度了。”
　　于是，艾扎克对太宰微微一笑，尽力忽视掉魔眼烧脑带来的痛楚：“只要接下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让透支的状态恢复就好，不必为此担心。”

　　如果这次魔眼异变，令他看到的是未来真实存在的可能性，而不是某种幻觉的话，那太宰治就是让他得以接触根源的、最最重要的恩人。

　　“回到刚才的话题，”黑发魔术师从兜里掏出绷带，熟练地在脑袋上缠绕打结，“太宰你不想要礼装的话，那么接下来，我请你去吃海鲜吧？”

　　轻松随意的态度，仿佛魔眼透支对他并未造成任何影响。

　　“不愧是我的挚友，真上道啊，”某人当即扬手欢呼起来，“那我要吃螃蟹，很多很多螃蟹！”

　　艾扎克点头：“好哦。”
　　他回忆着恶补进脑海的普通社会常识，很多的话，找一家螃蟹无限吃的自助餐厅就没问题了。

　　“那我们快点出发吧！”

　　太宰治兴奋地伸手勾住魔术师脖子，带人往某个方向走了几步，突然鬼鬼祟祟凑到对方耳边：“有时候总是不由觉得，能认识艾扎克真是太好了呢。”

　　闻言，艾扎克弯起蔚蓝眼眸：“嗯，我也这么想，有太宰做我唯一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伴着身后间歇响起的枪声，两个黏糊糊的黑发年轻人勾肩搭背地离开了港口。

　　餐厅午间十一点开始营业，二人作为最早一批顾客，一直在店里待到了下午四点。

　　在欧洲的时候，艾扎克一日三餐都由家族安排，并没有常人用餐时的节制意识；而太宰治一旦疯起来如脱缰野马，吃到喜欢的蟹肉恨不得顺势撑死自己，哪还愿意顾得上其他。

　　这导致当天下午，两人就因为吃螃蟹过多进了医院。

　　企鹅人给艾扎克办的证件相当齐全，甚至包括了政府给予残疾人的医疗保险。

　　“利维乌斯先生的话，带着我开的处方，直接去药房免费取药就可以，记得下次可不要再过度饮食了。”

　　由于太宰治的胁迫，黑发魔术师吃下了远超曾经三餐的海鲜量，胃部按起来颇为胀痛，不过倒没什么其他问题，医生就只给他开了点养胃的益生菌。

　　主治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至于这位先生……”
　　无奈的视线扫向病床上死鱼瘫的太宰治。

　　“本来就有严重胃病的话，就更该注意节制饮食，辛辣刺激要尽量避免，海鲜类餐食也不能多吃，你曾经的医生都没给你叮嘱这些吗？”

　　“啊，”太宰治虚弱地开口，却不是在回答医生的问题，“真可惜，还以为这次能见到三途川了呢……”

　　他说话时用的是日语，听得旁边的医生一脸懵逼，不得不转头询问更偏欧美人长相的艾扎克：“请问病人说的是什么？”

　　在太宰的默许下，艾扎克用英语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嗯？三途川是？”

　　被解释了那是日本传说中连接地狱的河流后，医生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被开了个恶劣的玩笑：“这种自杀方式几乎不可能的，如果你不对海鲜过敏，或是食材本身就有问题什么的，哪怕吃得再多，多半也就是会食物中毒而已，死不了不说，还可能给未来的自己留下后遗症……”

　　主治医生本意是想驳斥患者的玩笑，正常说来，大多数人听到这样的话，再怎么说也该消停下来，至少表面上也该打消自杀相关的想法了。

　　太宰治却遗憾叹了口气：“欸，这样吗，还以为可以用最爱的食物送我上路呢……”

　　与此同时，他从挂在一旁的西装外套里摸出本白皮书，不顾旁人困惑的目光，翻书认真阅读起来。

　　他的行为令医生摸不着头脑：“病人很喜欢看书吗？是本讲什么的书？”

　　艾扎克坐在旁边，瞥了太宰两眼发现对方仍没阻止的意思，便老实回答：“The Complete Manual of Suicide。”

　　“不是，等等。”
　　听书名觉得有些不妙，于是顺势上网查资料，发现患者看的是禁书的医生：“你朋友看这样的书，你居然没有试图阻止他？！”

　　听闻指责，压根不懂这种偏门规则的艾扎克，眸光逐渐变得困惑。
　　原来在普通人的社会，某些书是不可以看的？

　　就在这时，太宰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

　　“为什么要阻止我呢，医生？按照美国宪法，如果每个人都拥有自由生存的权力，那么也该有自由舍弃生命的权利才对，不是吗？”

　　缠着绷带的卷发青年这次没用日语，而是说了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再说了，我和他可是约好了要一起殉情的至交好友哦，阻止我研究自杀什么的，艾扎克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嘛。”

　　艾扎克眨眨眼：“唔，话是没错……”

　　主治医生：“……”

　　于是傍晚，在进了一次肠胃科后，两个黑发年轻人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