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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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尖端刺入眼球与眼皮间的缝隙，却没如奥埃尔想象般遭受肌肉和结膜的阻碍。
察觉异样的他手腕翻动，轻轻一挑，眼眶里的球体便顺势滚落出来，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又在几个翻滚后，沾灰的黑色瞳孔对上他动摇不已的双眸。
大厅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你的直死魔眼是装上去的？”半晌，奥埃尔终于回过神，出声后又下意识自我反驳，“不，不对，仔细看的话，这只是宝石制的改造魔眼……”
魔眼，顾名思义，是将魔力导入眼球从而瞬发魔术的手段，省去了体外构建魔术式的环节，外加眼睛使用魔术通常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许多魔术师对此趋之若鹜，登上魔眼列车购买适合自己的眼睛，希望为追求根源之路添份保障。
然而，虽说许多人渴求着魔眼，能从魔术师身上抢来买卖的天然魔眼却十分稀缺，如此一来，天然魔眼供不应求的现状，带动了人造魔眼产业的兴起。
例如刚才剜出来的这只，为了增加真实感，眼球主体由多色宝石拼接制成，辅以魔术改造外形和触感，看上去就仅是只普通的蓝眼睛。
正因如此，奥埃尔才没第一时间识别出这只眼睛的本质。
“可恶，看你右眼缠着绷带，没想到居然是障眼法！”
他顺势以为青年右眼受了伤，左边眼球才是完美的下手目标了！
奥埃尔暗自咬牙，镊子换到少年右眼撑开眼皮，指间的剪刀正蠢蠢欲动，却突然被人攥紧了手腕，动弹不得。
“好了，到此为止。”
艾扎克语气淡淡，右眼瞳孔忽而缩紧，一时间虹膜内光芒流转。
他并未动怒，平静的注视却令魔术使浑身发冷。
明明只看表象的话，那只右眼着实美丽，湛蓝的眸色亮而清澈，让人不禁想到上好的蓝宝石，又在睫毛遮挡下增了些许阴影，当虹色的光芒流荡其中，就如极北夜空倒映在深海的绚烂极光。
奥埃尔失神喃喃：“这就是直死魔眼……”
这就是时钟塔发布封印指定后，立刻引起许多魔术师觊觎的，能够注视死亡的眼睛！
霎那间，对利益的渴望超越了潜意识的恐惧，他痴迷伸出未被限制的那只手，食指几乎要触上少年的右眼眼角。
欸……等等。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手突然不能继续往前了？
他视线缓缓下移，只看到忽而坠落的左手，以及手腕血涌如柱的切面。
“都说了请住手啊。”
黑发少年语气苦恼，他提前退了一步避开鲜血喷涌，但仍有血溅到了侧脸，于是抬起左手试图擦拭，夹在指尖的刀片因此暴露无遗。
只用刀片就将人手轻松斩下，这就是直死魔眼的威力吗？！
迟来的疼痛终于传到神经，奥埃尔扔掉剪刀攥紧手臂，痛苦喘息着为自己施加治愈魔术。
真是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不露怯地仰起下巴：“居然挣脱了我特意准备的禁锢魔术，怎么做到的？”
艾扎克正打算解除投影，闻言轻轻歪头：“禁锢魔术的话，用魔力强制打破不就好了？”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得了句废话的奥埃尔额角一抽：“你在开玩笑吗？明明有反魔力器械进行限制，你怎么可能从回路提取这么大的魔力量……”
话音未落，忽然明悟什么似的，他在少年淡漠的注视下逐渐消了音。
不会吧。
事实上，魔术界不是没有成功破坏反魔力装置的先例，即便如此，魔术回路综合评级为B的魔术师，用尽全力也只能与一台装置进行抗衡。
以一人之力冲破范例中四倍的限制，还能有余力解除禁锢魔术，这得是多么可怕的怪物！
【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被封印指定的原因，即便如此，却仍想从我这里夺走魔眼吗？】
奥埃尔终于明白了，刚才利维乌斯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对方被封印指定的理由，绝不可能仅源于直死魔眼！
该死！那个引他来美国的神秘人，居然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信息！而他傻乎乎对利维乌斯出手，完美成为了一杆试探的枪！
视线随着对方捡拾眼球的身形移动，奥埃尔心中已没了跃跃欲试的贪婪，恐惧的冷汗逐渐从他后背渗了出来：“是我技不如人，我认命，接下来不管你要杀要剐……”
“不，我不打算杀你。”
艾扎克弹掉眼球表面的灰，没直接将其安回眼眶，抬眼再望向魔术使时，右眼的虹光已然消退：“之前，在我附近跳楼的两名少女，是你操纵的吗？”
虽是问句，少年魔术师语气却似已经认定了凶手。
突然聊起普通人，奥埃尔没能转过弯，开口时稍显忡怔：“是我没错……”
“那我只有一个要求，”顿了顿，艾扎克温和道，“待会儿离开这里，你就去警局自首吧？”
“……”奥埃尔，“嗯？？？”
等等，等等等等。
“自首？你认真的？要让普通人插手我们的事？”他完全能不理解，“而且我控制她们在你面前跳楼，也只是想进行试探，好把你顺利引到这里……”
“唔，如果这样让你前往警局，确实容易违反神秘保护原则，”闻言，艾扎克沉思片刻，随即很快释然，“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杀死’你的魔术回路，让你成为普通人，这样就不会出问题了。”
他绵言细语发出宣告，像是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话有多残忍。
对大多魔术使来说，成为普通人意味着从高位存在沦为低位存在，他将失去最引以为傲的能力，失去曾经的骄傲与荣耀，时刻面临被仇人胁迫的危险，还可能被其他普通人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让一个魔术使沦为普通人，是比直接杀了对方要致命的打击。
可是无力反抗。
少年用刀片漫不经心一划，就彻底破坏了他的魔术回路，连用魔力自爆的机会都被彻底剥夺。
早知道刚才就直接自爆了事，还在乎什么荣耀与骄傲啊。
奥埃尔逐渐眼神死：“为什么非得做到这种地步……”
“这是超人的愿望。”
艾扎克眼睑微垂，眸色被灯光映得柔软：“他想为普通人类提供庇佑，守护这个世界的和平，为此，破坏秩序的行为是不能容忍的吧？说起来，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把武装罪犯打晕交给了警察。”
不能理解，甚至觉得极为荒谬。
“超人的想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脑子没问题吧？”奥埃尔瞪大了眼，“难不成你还打算跟他一起守护普通人吗？！”
只有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所谓魔术师，是为了抵达根源不择手段的存在。或许大多情况下，魔术师们不会对身边的普通人释放恶意，可无论如何，他们不会为了渺小的普通人自我奉献。
对他们来说，这世间值得为之侧目的，只有能起源一切、终结一切的根源之涡。
奥埃尔额角泌出一滴冷汗：“原来如此……”
“你选择在大都会停留，决定遵循超人的想法让我自首，是因为你——”
少年眸光依旧沉静，他静静注视着魔术使，左眼空洞如同深渊，将奥埃尔没说完的话尽数蚕食。
“其实并不复杂。”
轻轻抬起左手，艾扎克以手心盖住眼部空洞：“我会做这些，只是因为我喜欢超人。”
……
时间回到数分钟前。
氪星之子得到答复，当即果断踏入左侧地道，过了几秒，却发现少年身型的魔术师没跟上来。
“艾扎克？”
他困惑回头，只看到了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空荡廊道，就算试图返回也无法抵达最初的岔口，不由猜测，大概是魔法将他和艾扎克分离在了不同空间吧。
透视仍然不好用，超级听力也被限制，暂时听不到世界的声音了。
只看硬度的话，两侧石壁倒像没受到魔法加成，说不定能强行突破，但这里毕竟是居民区地下，如果直接暴力拆墙，不知道会不会造成范围坍塌。
话说回来，被留在另一边的艾扎克没事吧？虽然说过变小没有对实力造成影响，但少年的身板实在太瘦弱了，连手臂都一副随时会往下掉的样子，真的很难让人觉得不担心……
他眉头微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先独自探索看看，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嘲：“真是可怜啊，超人。”
什么人？！
超人猛然回头，身侧的景色随之变换，昏暗的灯光从天花板骤然坠落，照亮了办公桌后正襟危坐的男人的面容。
那是个相当好看的男人，具有东方特色的长相精致俊美，微卷的黑发服帖呆在颊侧，笑着的时候，鸢色眼眸中似是含有无穷情意，细细看去，却又满是毫不吝惜的疏离和无情，让人不由想到伺机待动撕咬敌人的狼豸。
不过，对方头上的绷带倒让他觉得有点亲切，超人默默想，这种缠法不是跟艾扎克一模一样嘛。
“真是难得，堂堂地球元首居然也会露出这般迷惘的表情，让我忍不住怀疑，你究竟是不是那个冷漠无情，如冰冷机器一般守护世界秩序的卡尔·艾尔了。”
超人闻言一怔：“地球元首？”
要不是对方直接说了“卡尔·艾尔”这个名字，他都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认错了人。
“甚至会对自己的身份感到惊讶吗？”男人饶有兴致地向前倾身，双手交叠抵住下巴，“唔，难道你想起来了？还记得那场战争发生的事吗？”
什么战争？
超人静静与男人对视，过了片刻，只见对方遗憾叹息：“欸~果然还是想不起来啊？”
“忘记一切，连父母逝去都无法挽回你心中的人性，却还是凭借本能想要寻求真相，”顿了顿，故作明媚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犹如被命运操控的傀儡，真是可悲。”
男人仍说着让他难以理解的话，但超人很快在其中抓住重点。
“等等，你说什么？我的父母……”死了？！
他呼吸骤然一乱，又很快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玛莎他们应该还在斯莫维尔安全地生活，不可能莫名其妙突然失去性命。
对，现在的情况实在太莫名其妙了，他刚才明明还在地道里，下一刻却突然出现在这个黑暗的房间，场景看上去分明很真实，陌生男人传达的信息却跟现实相去甚远……
他下意识猜测，这难不成是魔法构成的幻觉？
可幻觉的话，又怎么会知道，超人实际在地球有父母尚在？
深深的不安将超人逐渐笼罩，他很想揪住男人领口，用冷冽的态度进行逼问，但理智告诉他这样行不通，只会让自己在幻觉中处于更被动的境地。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正纠结不已，不知为何，身边的景色又骤然变回了地道。
超人反应片刻，抿了抿唇，没因为幻觉解除感到庆幸，反而神情变得更加凝重。
被限制的超能力也回来了，整个世界的声音开始源源不断钻入耳朵，他在恼人的杂音中飞速搜寻，没听到任何与刚才幻境有关的信息，而玛莎他们也好好呆在家，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所以说，是幻境误打误撞了吗？
他松了口气，心不在焉往前飘了段路后懊恼拍头，终于想起自己是和同伴来找凶手的，赶紧停下来，重新使用超级听力搜寻艾扎克的声音。
“……他想为普通人类提供庇佑，守护这个世界的和平，为此，破坏秩序的行为是不能容忍的吧？”
找到了。
声线稚嫩的魔术师在和另一个人聊天，似乎已经达成目标，成功找到了跳楼案的凶手。
超人阴沉的情绪顿时明朗了些，他侧耳倾听那头的情况，与此同时动身赶往艾扎克所在的位置。
在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地道内绕了好几圈，半分钟后，他身形静止，对着眼前结实的石墙陷入沉思。
只有一墙之隔了。
脑内估算着不破坏地基的力量大小，超人伸手，轻而缓地捏碎了最后一面墙。
失去左眼黑发少年和半跪在地的凶手顿时映入眼帘，不等对当前的景象作出反应，下一秒，他毫无防备收到了来自少年的表白：“因为我喜欢超人。”
用词不是代表兴趣的“into”，也不是进一步表示好感的“like”。
而是直白而炙热，将他本就烦乱的心绪扰得更加混乱的“love”。
超人：“……”
男、男同竟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