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同深海》海豚微笑

3、吴侬少年不知愁

　　傍晚，小灵玉学完了戏，在大堂外等赵亦秋。钟离彻也在他旁边。头上扎了大蝴蝶结，满脸的不高兴。只因为她兴高采烈的过来问小灵玉她漂不漂亮的时候，小灵玉反应慢了半拍，然后又因为小孩子之间差异很大的审美观，他不屑的撇撇嘴：“好看什么？多土气！你以为鸡头上绑了这玩意就变成凤凰了？这简直比飞上枝头还容易些。快摘了！”直到现在，小灵玉足足想了一个时辰也想不出钟离彻为什么不高兴，最后只能归结是小女生多事罢了。
　　赵亦秋出来，小灵玉高兴的提议：“我们去偷果子好不好？我饿了~~~”他拉着长声，把戏里的东西道用了个十成十。然后撒娇似的拉住赵亦秋的袖子，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十分无辜，好象他在说：“我们去练习今天的功课吧。”一样，用钟离彻的话说，就是厚颜无耻，没有男孩子风度。
　　但赵亦秋不同，他听到一，就决不回怀疑是二。完全的老实人。他真的以为小灵玉很饿，他知道小灵玉很穷，却不知道小灵玉从不亏待自己的，他怎么舍得自己饿着？天大的笑话！
　　赵亦秋能如何呢？他只好拉着小灵玉说：“我和你一起去，万一被发现了，我好帮你。”
　　然后一路上，就保持着三人手牵手的模样快乐的走，真正的青春快乐，不谙世事的样子，像去做什么深明大义的事。事实上也不过就是偷果子，但什么事被小灵玉一做，就好象成了理所当然，赵亦秋几乎要想，我们今天不去偷果子的话，那要干什么呢？
　　小灵玉清清脆脆的唱起来：“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粱上燕，岁岁长相见。”（作者注：出自冯延巳的〈春日宴〉。）小灵玉很喜欢这首歌儿，唱的时候，会投入很多感情。包括他自己的愿望还有期待。他唱给钟离彻听的时候，是两人刚认识之日。唱过之后，钟离彻曾很严肃的说不好不好，你是男孩子今后要娶妻子的，这个是你妻子唱给你听的，我会唱给你听。你怎么能唱呢？
　　因为我喜欢你啊。因为喜欢你，所以唱给你听。因为喜欢你，所以长大了会娶你为妻。
　　小灵玉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誓言的巨大力量，这是他最早的誓言，亦许下了他的一生和离彻的一生。

　　三人来到一处很大果园。小灵玉说大的不容易被发现。夏天的果子还很青涩，也小的可怜。天热的令人发昏。小灵玉的汗直直的往下流，但他的脸红扑扑的，欢快的很。
　　小灵玉和钟离彻攀到枝头摇晃，赵亦秋胆子小了些，他焦急的在树下叫：“凉玉阿彻你们小心啊，不要掉下来。注意着点，小心果园的主人......”天性调皮的小灵玉哪里能管这些？他只管一股脑的往下摇，还大声喊着：“秋秋快接！秋秋快接！”钟离彻则很认真的在摘，小心翼翼的，一颗一颗，专门挑大的。也扔给下面的赵亦秋。
　　三个小家伙高兴极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急匆匆来的果园主人。这个园子的主人赵大户是千江的大户人家，很有钱。但完全是土财主。他一脸横肉，张扬跋扈，听到有小孩子来偷果子，他立刻跳起来，这还得了？就赶忙赶来了。远远的看到赵亦秋抱着一大堆果子。
　　小灵玉在最后时刻无意间瞧见了匆匆赶来的赵大户，他大吃一惊，赶忙从树上遛下来，还小声的叫钟离彻：“姑姑，姑姑。小心！赵大户来了！快下来！”钟离彻一惊，也看到了远远赶来的赵大户。她也赶紧下来。只有赵亦秋一脸迷茫。小灵玉很着急，他如果大声的提醒赵亦秋，势必要惊动赵大户。他相信赵大户还没有发现他和姑姑。他不可以自己暴露自己，这样也会害了姑姑。
　　然后他赶紧在脸上抹了一点土，作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很是可怜。他从树后面拉着钟离彻几步跑出来，跑到刚刚赶来的赵大户面前，大声的哭闹道：“叔叔！叔叔！赵叔叔，我们被秋秋骗到这里来了，他说有好吃的，所以我们就跟来了，不是我们要这么做的！”
　　钟离彻是很聪明的孩子，她第一开始不懂，但感觉到小灵玉紧紧的攥紧了她的手，她就知道了小灵玉的意图。她也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大声哭诉：“赵伯伯你要相信我们，我是钟家的人，怎么会偷人家的东西呢？我们是被骗来的，你看，果子全在赵亦秋一个人手里呢。我们只是在旁边看，什么也没做！”
　　赵大户定神一看，果然，这个脏兮兮的女娃娃果然是钟家的宝贝女儿，好象是叫钟离彻。他赶忙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然后他突然把头一转看向在一旁已经目瞪口呆的赵亦秋：“还不是这个穷小子！饿疯了简直！偷到我家来了！”他又转脸对钟离彻：“钟小姐你可要小心交友啊。”
　　然后小灵玉小心翼翼的问：“那大叔，这件事是不是就这样过去了？你不会告诉钟家的吧？毕竟影响不好......”赵大户又一愣，他看看赵亦秋，满脸晦气：“我不说，我不说。只要有真正的罪犯，钟小姐就是完美的，没有这回事的！”
　　赵大户当然知道，就算告诉了钟家，他也决不会有什么好处。钟家决不允许有什么影响他家声誉的事。反而是自己讨个没趣。还有一肚子的火没处发，这样息事宁人还有个赵亦秋供他发火。
　　而小灵玉考虑的是，一定不能让赵大户告诉钟家这件事。如果钟离彻以后还想成为钟家的当家的话，本来现在钟离彻的姨姨们就很看她不顺眼。何况钟家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让钟离彻和赵亦秋断绝来往，到时候，他可就成了很尴尬的角色了。他不相信赵大户会怀疑他和姑姑是赵亦秋的“同谋”，凭的是钟家的地位和自己的人气。他知道自己是很讨喜的，只是委屈了秋秋。他叹了口气，走吧，他示意钟离彻。两人拉着手走开了。
　　赵亦秋一直在旁边目瞪口呆的听这两个人一搭一唱，双簧演的天衣无缝，然后又与赵大户做了一个可耻的交易后，大摇大摆的牵手离开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想到要拆穿他们，也没想到为自己辩解。
　　等小灵玉和钟离彻离开后，赵大户长出了一口气：“这个阮凉玉，真是厉害的很，长大了还得了？”然后他阴险的瞧着瘦弱的赵亦秋，他恨恨的说：“气死我了，你就认倒霉吧。我也提醒你，要小心交友啊......”

　　小灵玉一如往常的送钟离彻回到家，一路上有说有笑，还直夸说姑姑好聪明。钟离彻有些难受，她的眼圈是红的。不停的抹眼泪儿。一直到进家，小灵玉才严肃的说：“姑姑，一定不要让别人看出来知道吗，如果被人看出来，秋秋的牺牲就白费了，我们的努力也不会有结果。记得，你的周围有很多人在看，你的姨姨，你的那些要争夺家业的哥哥弟弟们。千万记得。”
　　说完这些，小灵玉就走了。他的身影很寞落。小小的身子躲在戏班的角落里。
　　小灵玉缓缓的跪下，他没有哭。他只是双手合十，静静的闭上眼睛，他默默的说：“秋秋原谅我。秋秋原谅我。秋秋原谅我。秋秋原谅我...秋秋原谅我......”
　　然后，一夜无眠。月亮大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