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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岂曰无衣-2 ...

  •   一连数日骄阳似火,烤得大地炽热炎炎,人心浮躁。
      李尚宫病殁之后,尚宫一位空悬,接任人选迟迟未决。在朝堂上司马琛几次三番欲提及此事,都被上官嫃以种种借口推搪。同时,宪帝的死忌将至,章阳宫因准备祭品上下忙碌,皇太后则思念成疾,不接见任何人。
      绿荫浓浓,上官嫃着一袭湖绿长裙坐在石桌旁,睨着草地里一只笨拙的雏鸟。它走都走不稳,却拍着翅膀想要飞,只见圆滚滚的身子东倒西歪,滑稽可爱。上官嫃静静看着它,不知不觉笑了。
      有宫婢来报莫尚仪求见,上官嫃回过神来,问旁边的元珊:“她这是第几次求见了?”
      元珊飞快答:“第四次。”
      “好,放话出去罢。”说完,上官嫃起身去捉那只雏鸟,放在掌心逗弄。一只雌鸟从冠幅广展的大树上滑翔而落,极快掠过她的掌心,将雏鸟衔走。上官嫃神情一震,眸子渐渐垂下,心就像被那只雌鸟挖去了一大块,霎时空极了。

      莫尚仪在正殿等候已久,焦躁难安,见宫婢内侍们都忙碌着,便随意逮了一个问:“太后近日凤体违和,却为何不请御医?”
      那宫婢小心翼翼说:“太后娘娘凤体安好,大约是太过思念先皇,整日都在找一只绣着白莲的香囊,说那里面装着先皇送的生辰礼物。可我们翻箱倒柜找了好几日,都不曾见过那只香囊。太后动怒了,这才闭门不上朝、不见人。”
      “是这样……”莫尚仪低喃着,眼珠一转,又问,“安尚书可来过?”
      “来了两次,都没见着太后娘娘。”
      莫尚仪粲然一笑,挥挥手道:“好了,你去吧。”恰逢元珊从内殿出来,说太后不想见任何人,莫尚仪嘴上说着不打紧,交代元珊好好服侍太后,转身便形色匆匆。元珊目送她出了宫,回头叮嘱其他人:“若安尚书来了,便来知会我。”

      西天漫是幻紫流金的晚霞,映着元帅府半边金漆匾额滟滟生光。一顶雅致的轿子在门阶前落下,轿外随行的一名小宫婢上门递拜帖。
      司马银凤正在书房与査德高谈事,接过拜帖一看不免失笑,在査德高面前晃了晃,“瞧瞧,怕了才找上门。”
      “你要见她?”査德高蹙眉问。司马银凤眯眼一笑,轻摇团扇道:“我倒想知道司马琛还有什么砝码。你先回避罢,女人之间的谈话只怕你不适合听。”査德高无奈笑笑,负手出了书房,凝思半晌,往院后绕过去。

      斜阳泻满了一地,映着屋子温暖安谧。安书芹端端坐在厅里,神色从容。司马银凤从屏风后走出来,倨傲的杏目中流露出一丝睥睨之色,慢条斯理道:“安尚书怎么可以随意出宫?”
      安书芹平淡答:“自然是皇上允准的。”
      司马银凤似笑非笑道:“皇上还是摄政王啊?这区别可大呢。”
      “不论是皇上还是摄政王,他们是父子,他们亦同时察觉到兵马有异动,公主若不及时勒马,只怕明日朝堂之上将是一场恶战。”
      司马银凤在安书芹对面坐下,直勾勾盯着她道:“本宫接到密报,万寿节那日番邦使臣会借祝寿的机会刺杀皇上,因此早做防范。”
      安书芹举眸望着她,依旧波澜不惊,问:“若真是如此,査元帅为何不禀告皇上?”
      “元帅身负重任,自当为江山鞠躬尽瘁,只有查明、确实了消息,才能进宫回禀。本打算明早进宫,不料安尚书如此迫不及待……”司马银凤忽而狡黠一笑,“摄政王还真是看重你呵!”
      “并不是摄政王的意思,卑职擅自前来,是希望公主看在我们昔日的交情上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将来反目成仇。”
      司马银凤语带嘲讽道:“哦……本宫还以为安尚书早就反目了。”
      “别以为自己把什么都做得滴水不漏。”安书芹垂眸而笑,恬静淡雅,柔声说,“你地牢里的秘密,恐怕保不久了。到时候,看皇太后还会不会任你摆布。”
      司马银凤猝然站起来,步步逼近她问:“你在说什么?”
      安书芹不慌不忙道:“皇上一直在暗中查探,早已知悉一切,只是碍于他对太后特殊的感情,始终没有揭发。卑职不凑巧也得知了大概,若公主一意孤行,卑职只好将此事禀告太后。”
      “你威胁我?”司马银凤紧紧攥着团扇,微微发颤,道,“安书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作聪明?”
      “卑职要说的话已经说了,告退。”安书芹面色露出惯有的柔和笑意,静淡得如一朵空谷幽兰。她慢慢转身,岂料刚抬脚,忽闻司马银凤喝道:“给我捉住她!”
      四面同时涌出十几名侍卫,安书芹眉目肃然道:“公主敢动我,更叫摄政王生疑。”
      司马银凤恶狠狠道:“本宫最看不得自作聪明的人,李尚宫如是,上官嫃如是,你安书芹又能高明到哪儿去?”
      “李尚宫是你害的?!”安书芹惊呼,“她可是亲手抚养你长大的乳娘!你为何如此狠心?”
      司马银凤置若罔闻,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朝侍卫命道:“动手。”
      安书芹浑身一僵,瞪着浑圆的眼睛,只见一名侍卫端了壶酒渐渐逼近,安书芹欲挣扎,无奈肩膀、手脚都被人钳得死死的。司马银凤手下一用力,狠命捏开她的嘴,笑道:“放心去吧,过不久你们就可以在阴曹地府重聚。”
      冰凉辛辣的酒水灌入口中,呛得安书芹脸颊涨红。她蹙紧眉奋力扭头,从壶口漏出的酒水便顺着下颌滴在前襟,浸湿了一团团细致的纹绣。直到酒壶空了,侍卫也都散了。安书芹趴在昏暗的厅堂中央不住地咳嗽,夕阳只残存了一丝余晖,惨惨淡淡。
      司马银凤一步步朝外走,头也不回说:“你的婢女、轿夫都不能再活着,不是我狠心,只怪你自作聪明。毒性没这么快发作,你其实还有时间。”
      安书芹气息急促,濒临绝望的目光突然敏锐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狼狈而逃,朝皇宫的方向踉跄行去。

      宫殿长廊中风灯升起,殿里依次亮起了烛光。窗边一溜金丝笼中叽叽喳喳的鸟儿不知疲倦地欢叫,苍树绿茵中蝉鸣微微。这一日过得十分漫长,上官嫃以守株待兔般的阵势在殿中默默等候,终于在入夜时分等来了莫尚仪求见。
      殿里灯火通明,如明镜般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无数灯盏,晃晃耀耀。莫尚仪从黑暗中一进来竟觉得刺目,微微用宽袖挡了挡视线。待适应之后,看清了坐在罗汉床上的上官嫃,不由一愣,她披着一件水绿色对襟长衫,下裙抽纱蓬蓬松松,头戴流苏发钗,素颜的肌肤如玉似雪,宛如四、五年前的模样。莫尚仪心知近日太后思念先帝才作如此装扮,行完礼,上官嫃便问她何事求见,莫尚仪殷勤笑道:“听闻太后这几日在找一样东西,为何不叫尚宫局帮着一起找?”
      上官嫃恹恹道:“尚宫局无主,哀家也不知要交代给谁。”
      莫尚仪毕恭毕敬颔首道:“太后娘娘请恕罪,其实那香囊一直在卑职手中。”
      上官嫃喜出望外,呼道:“什么?怎么会在莫尚仪手中?”
      “当时一片混乱,人心惶惶,大家都六神无主,卑职领宫婢在章阳宫收拾的时候,怕娘娘睹物思人图添悲伤,于是将香囊暂且收了起来。谁知……一别好几年,如今娘娘才想起那茶芜香来。”莫尚仪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香囊,顿时一阵馥郁芳香充盈满室。
      元珊忙接过来给上官嫃送去,上官嫃托着绣工精湛的香囊爱不释手,将里面的一小团香取了出来,呈在掌心给一旁的戴忠兰看,“戴公公,你还认得么?这便是皇上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戴忠兰却从袖中掏出一团从外界寻来的茶芜香,将两种放在一起细细对比,点头道:“不错,就是茶芜香。”
      上官嫃握着茶盅在案上轻叩,原本垂头立在门边的几名内侍纷纷围上来将莫尚仪押住。莫尚仪惊愕呼道:“你们做什么?”
      上官嫃淡淡蹙眉,微微叹了口气,“为何是你?你看着皇帝哥哥长大的,你怎么忍心……”
      莫尚仪仓惶不已,大声喊道:“卑职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
      “你受何人指使加害皇上?”上官嫃厉色盯着她,字字铿锵,“你很清楚宫中的刑罚,不如早些说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莫尚仪面色惊恐,却抵死不认,“不知娘娘为何说我加害皇上,无凭无据如何关押,难道娘娘要动私刑么?”
      “哀家只想知道真相,私刑又如何,全凭哀家开口!”上官嫃巍然起身,朝莫尚仪走去,纯白容颜似乎凝着一股慑人的气魄,莫尚仪几乎不敢看她,心底涌起一股命悬一线的绝望。正值此时,殿外忽然有宫婢进来通传:“启禀太后,西华门护军紧急来报!”
      元珊代为发问:“何事?”
      宫婢慌张道:“安尚书穿过西华门时毒发身亡,横尸西华门中!护军不敢妄动尸体,请太后主持大局。”
      仿佛天地在震动一般,上官嫃忽觉头晕耳鸣,无力坐下。殿中各人都大气不敢出,静默了许久,上官嫃启口道:“先将莫尚仪关押。摆驾西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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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岂曰无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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