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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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轻缓的脚步慢慢停在门口，罗静姝敲响了房门，“贺惟，你睡了没啊？怎么灯还亮着。”
贺惟循着声响回头看了眼房门，没关电脑，只是将显示屏按熄了，不动声色地回复，说正在收拾东西，马上准备休息了。
“这么晚还学习？”罗静姝喃喃，又道，“早点睡别熬夜啊，还有明天我跟你爸都上班，你中午去外婆家吃饭。”
贺惟屏住呼吸，“……我知道了。”
拖鞋与地砖的踢踏声渐渐消弭。
电脑屏幕上最新一期的漫画生肉亮了起来，同时右下角的对话框也不停闪烁。
他又回望了眼房门，轻轻挪动鼠标把对话框点开，她的话就跟伴着有她的声音一样跳了出来。
秦思思：【新年快乐呀，班长！】
秦思思：【也祝你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顺遂，嘿嘿！】
贺惟愣住了，手悬在键盘上几秒，敲下一行简单的：【嗯，你也是。】
她却回得比他利落多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稀奇了呀。】
贺惟又迟：【？】
秦思思：【咱就是说，能收到班长的新年祝福真是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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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思抱着手机翻了个身。
她看着这几行字发愣，半晌。
贺惟：【群发的。】
秦思思：……
她将手机一丢，白瞎了手指抻在外面，要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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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出头，秦思思跟着父母走了几家亲戚。
小城就这么点大，无非从城南到城北，过江渡河地吃席，三四天下来让人重了五斤。
等到初六，家里的近亲基本都走过一趟，秦思思清点完今年收获甚丰的红包，才陡然想起来自己上次做寒假作业还在年前去市图书馆的时候。她重新坐回课桌上，掀来封面一看，卷子竟还差一大半儿，她又一连几天闷在家里补作业。
秦思思：【善善，是你第三套化学的反应平衡题得这个数不？[图片/]】
秦思思：【姐妹，这套语文的客观题对个答案叭！内个朱光潜的美学论文我属实读不懂！！】
秦思思：【哎，宝子，第五套的数学最后一题你做了没？】
秦思思向来不是坐得住的性格，即便是隔着网线，也难改掉对答案的坏习惯。
苏慕善：【……其他的可以，但是思思，数学你还是别问我了，我的数学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思思愣了一下，回复道：【安啦，善善你数学其实没那么差的，最重要的是别给自己贴标签，不要总是自我否认。很多事情原本没那么难的，可产生畏难的心理，自然而然地还没开始就败下阵了。】
苏慕善：【思思，我数学是真的不行……那题我还卡第二问，刚用完洛必达，后面就没什么思路了，要不你等下问问别人？】
秦思思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作罢。
她没有一直纠结在这个题上，相反，很快和苏慕善先将两个人存疑的题讨论订正了一遍，因后来俩人打的网络电话，讲到最后已是口干舌燥。
“那这个题应该是这样咯，”秦思思盖上笔盖，转头捧住杯热水，咕咚咕咚饮下去几口，“对了，善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最近我爸妈都上班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巨无聊。”
“大概十二吧。”
“今年怎么这么晚？”
“嗯，我爷爷过寿，所以要在老家多呆段时间。”
“我还想过两天约你一块玩呢。”
“唔……够呛了，”苏慕善顿了顿，“回市里以后，我得去帮我爸妈张罗开张的事情。”
——指的是她家的云吞面铺子。
电话那边沉吟了片刻，苏慕善又小心翼翼地补充，说开学之后很快可以见面了，且秦思思生日将近，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秦思思怔忡，算了算时间，开玩笑说恐怕她妈都没细心到好朋友这样，将她生日记得如此清楚。
苏慕善笑笑，“总之，我暂时不能回市区，只能等开学再约。……哦，来了。……思思，我妈喊我去帮忙，所以……”
“安啦，快去吧快去吧，问题不大！”秦思思敦促着，同时抬手捏了捏自己微僵的脸。
挂断电话后，她踱到飘窗边坐下，信手把手机丢到软毯上。
隔着玻璃窗，外头的日光像金子一样，楼下的路灯结着红布条，高大的泡桐树的枝叶交织成一张巨大而空旷的漏网，零星树叶挂在上面，也是没什么新意的金色，怪无聊的。秦思思长叹了口气，回到书桌前把作业的收尾工作给做了,唯独剩下一道原创的数学大题。
她想了想。
……
滴咚，滴咚，滴咚。
搁在桌上充电的手机连震了三声，连听力日渐衰弱的外婆都听到了动静，老人抬起眉头的褶皱，狐疑地看向外孙，“贺惟，是不是有人找啊？”
贺惟道了句好像是，但动作不慌不忙，说先帮外婆把花生剥完再去看也不迟。隔了半分钟，他忽然想起什么，抚去手上了花生碎屑，从阳台走进屋里，三下五去二地拔了手机充电线，三条消息躺在提醒框里。
秦思思：【班长，你在不？】
秦思思：【班长，这题你做了不？[图片/]】
秦思思：【还有这个这个这个，你答案跟我们俩一样吗？】
他人呢？
秦思思咂摸着，恍然得又有点不体面。
也是啊，平时在教室里能问他两道题，人家愿意答是情分，不理她是本分，没规定说什么问了题就立刻回。
然而，她刚要把手机放下，一条消息震了进来。
贺惟：【你俩？】
心里有块石头像落了地似的，秦思思立刻回道：【对呀，我和善善。】
又补充：【有几个题我俩对过答案的。】
【你看看一样吗？】
他通常不爱对答案，但不会小气到不理她吧？
贺惟：【我现在不在家，答案记不清。】
秦思思：【哦哦，你出去玩儿啦。】
她输入这行字，却觉得怪怪的，好似很想知道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他在干嘛，踌躇之后又将聊天框删得干干净净。
秦思思：【哦，那好吧，我再问问别人。】
贺惟：【但那个数学题有点印象。】
噫，也就是说还能尬聊下去。
贺惟：【你有手机了？】
秦思思：【？】
怎么忽然话锋一转。
还有，你怎么知道的？
秦思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账号显示着手机在线状态，忍不住自己给自己一记白眼。
她抓过桌上的水杯，咕咚饮了一大口，慢条斯理地触着虚拟键盘：是啊，我过年前几天……
贺惟：【方便通电话吗？】
噗——
咳咳咳咳。
不是。
打、打电话吗？
秦思思吓得不轻，抽了纸巾把屏幕擦干净，又反反复复读了一遍确认。
贺惟：【我这边信号不好。】
秦思思：【你也去乡下过年啦？】
贺惟：【也？】
秦思思：【苏慕善，她回老家了，说乡下信号不好来着。】
嘶？
贺惟：【你还问不问题？】
秦思思：【问问问！】
贺惟：【电话。】
秦思思：【189xxxxxxxx】
哎？
就这么行云流水地输入，毫无保留地发出去了。
几乎是秦思思反应过来的同时，电话响了，又不知道怎么哆嗦着就按下了接通键，“咳，喂，那个……班长，新年好啊。”
少女的声音里藏不住没准备好的仓促与慌乱，贺惟也跟着懵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略微迟疑之后，也回了句落入俗套的“新年好”。
“呃，挺麻烦你的呀。其实我想说，”秦思思感觉燥得坐立难安，左手伸成扇叶给自己扇了扇风，无用，又把取暖的空调给关了，“你现在不在家不方便就算了，可以改天再……”
挺尴尬的，尤其贺惟此人向来有种孤高而倨傲的压迫感。
“我没什么不方便。”
瞧吧，他的口吻亦是如是坦然、果断。
她又打岔了，但反而语调轻松下来，“你没回老家？”
贺惟：“没有，外婆家。”
“哦，那确实，老人家信号不太好。”
“……你还听不听怎么解？”
“啊？听听！”秦思思忙殷勤道，声音也笑嘻嘻的，“咱们班第一给我讲题哎，荣幸之至，荣幸之至。您请！”
“题读了吗？”
“那个，我再读一边。”
静了会儿，室内的热气散了些，秦思思又觉得冷了。她稍作正色，重新打开空调坐会书桌前，摊平试卷，随手抽出支中性笔，眼睛跟着笔尖儿缓缓掠过设问的语汇。
这一刻，满室的焦躁忽然没了。
她伏案在桌前，没有一点响动，听筒里穿出的电磁波化的呼吸声随着一个频率起起伏伏，忽沉忽起。
秦思思从来不对贺惟的声音感到陌生，相反，甚至是极其熟悉的。论贺惟同别人讲过的话，光对她一个人讲过的话，恐怕抵得过班里其他人加起来的全部。
即便如此，亦或正因如此，她发觉那个频率，来自她心脏砰砰跳动。
一次又一次，合着他的吐纳呼吸。
“秦思思。”
“啊，在，”她仓皇地回过神来，“我，题目看完了……你讲吧。”
贺惟摁下陈旧的圆珠笔，信手从外婆的抽屉里翻出张背面空白的家电说明书，勉强算万事俱备，他在纸上划了两笔，陆续写出两行推导式，话音跟着思绪不疾不徐地吐了出来。
这题是他前几天刚做的，所以思绪很是流畅连贯——除非秦思思偶尔跟不上思路，才会中断一两分钟。
他问：“这一步你没问题了吧？”
“不是，”少女声音一顿，听筒里依稀传来撂笔的声音，“我写半页了，你跟我说这是一步？”
“有问题？”
“没没没……OK，您继续说。”
他舒了口气，便继续了。
后面几步更复杂些，根据阈值用三角函数换元，先反函数再导函数，每往下算一行，他都会问句他讲清楚了没。
秦思思却跑神了，脑海里无端地浮起无关的细节。
他的声音带有凛冽的冷感，但绝非毫无情感的机械单调，那是雪压松竹后簌簌下落的青叶，又是大地解冻后石上淌过的第一汩泉。
“秦思思。”
尤其是这一声。
细细密密的，好似贴在她的耳边。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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