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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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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
高三开学后的日子,如同按下了加速键。
埋怨的天气的热转眼就过去了。
初秋清晨有料峭的冷。
秦思思撑着昏昏的脑袋早读。她再也不敢自习课补觉,甚至还让靠窗的同学留一点点缝隙透风,秋意冷冷,吹散欲睡的昏昏倦怠。
好在没辜负暑假和第一个月的勤奋努力,新学期第一个月考,秦思思考到了全班第二。
这是她高中三年以来的成绩最佳,在名单上第一次同贺惟相邻,就像他们终于肩并肩站在一起。
许因为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她对身旁暗中生长的情愫与秘密毫无察觉。从上学期的体育节,暑假的图书馆自习,好友苏慕善依然是那个一板一眼刻苦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乖学生。直到这日,放月假的下午,教室里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进进出出打扫卫生,秦思思还没走,坐在座位上刷题,顺带等贺惟从办公室回来。
后桌忽而拍了拍她肩膀,,“秦思思,我问你件事。”
她大喇喇地回头,笑着,“有题不会做?问吧。”
“不是。”后桌啧了声,摇头。端着笔杆往教室的另一头的空座位指了指,“你不是和苏慕善玩得不错吗?”
她蹙起眉梢,“怎么了?”
“你不觉得,她和谢臻这学期怪怪的?他们俩该不会是有什么吧?”
秦思思愣住的两秒内,脑海中确凿地闪过了许多片段,她和善善在一起时,对方的吞吐与闪躲,还有谢臻偶尔撞过来又挪走的打量的目光。她马马虎虎地糊弄了句“都什么啊,不要胡说八道”,转头拉上背包的拉链。
秦思思与贺惟搭同一辆公交车回家,她讲给他听。他反应平淡得令人称奇,连眉梢的波澜都不曾惊起,只淡淡地交代让她不要掺和别人的事情。听他的语气好似早八百年就知道了其中的秘辛。
“你怎么不早跟我讲?”她咋舌,顿了顿,“现在都高三了哎,这么关键的时候!谢臻不是什么好人,他万一缠着善善,影响善善成绩怎么办?”
贺惟拎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姿态,像是下了绝对的判断,让她别把事情搅得更乱,“你怎么知道是谢臻一直缠着她?”
她眨眼,“你什么意思?”
他们是双双置身迷雾,未意会到两厢情愿。
别掺和别人的事,万一他们成了,你还要付双倍的礼金。
秦思思嗤了一声。扯远了,哪那么神乎其神,都扯到礼金去了……那时候并不知后来的结果令人哭笑不得,一语成谶。
……
过完十月,国庆假返校,有件新奇事发生了。民航局和空军来学校联合招飞,是贺惟告诉秦思思,她才先知道这件事。
起初,是陈红单独找贺惟问他的意愿。
明明离高考还有八个月,一切未定,陈红已然开始忧虑来年的KPI。
“你的成绩省内的高校是差不多稳住了,C9华五都还有些距离,可以考虑去试试招飞,如果通过的检查,按照你的成绩,是可以参加清北联培的。”
清北,是全国最高的学府殿堂了,仅仅是听起来,就像伊甸园的果子一样富有诱惑力。这是秦思思想都不敢想的学校。
“那你怎么答的?”光芒从少女眸中流露。
“不去。”
“为什么?”
走招飞的路去清北联培,只不过走一个看似体面实则把专业选择完全钉死的捷径,再无无选择的余地。
这比罗静姝让他去港大读金融还离谱。
没有少年不骄傲自矜,贺惟讨厌被掣肘控制,不由自专的感觉。
看到她撑着下巴,扬起满目笑意的眼,他并没有将旁的明说,眸底沉下晦涩的情绪,“对招飞不感兴趣。”
秦思思唔了一声,想了想,“也是!”
又笑盈盈地,指不定,你才用不上什么招飞联培,裸分都上清北了。
她顿了顿,“话说回来,虽然是玩笑话……我还真挺想考北京的学校,”秦思思略略垂下眼睛,懵懵懂懂、没心没肺地过了前两年,自己的思维与眼界终于在第三年才打开。
她撕下两张便利贴,黑色的水性笔在彩色纸片上草草几笔,一张贴在自己桌角,一张贴到他桌上相同的位置。
她的那张:
「勤学苦练决胜高考 224天
目标院校:北京理工大学」
而她帮他贴的那张……好家伙,直接北大。
“我们一起考北京的学校吧。”少女耍赖地笑了,露出狡黠的虎牙尖尖,“跟善善说考北大纯属乱讲气谢臻的啦……我几斤几两我很清楚,所以能不能麻烦班长稍微努力一下,让我沾沾?”
贺惟一时被逗笑,诚挚的眸光只是一时盖过了眉梢的一川烟草。
于是,在距离200来天的时候,秦思思半作玩笑半作严肃地给订下了未来的目标,稳步向前推进着进度,备考的日子寻常朴素而又平稳踏实。
不得不说,秦思思是真的钦(ji)佩(du)贺惟的学习天赋。至于说“天赋”,分明用相同时间,他的知识摄入效率与输出都远超旁人。甚至,她还在找学习方法与技巧、总结题型类别,他是一眼即明了,且疑惑旁人怎么会学不会的?凡尔赛不过如是。
这日,下晚自习,教室陆续空旷。
他们俩时常同行,成了旁人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事,贺惟照旧翻着单词,实质上在等秦思思磨蹭。
她把数学卷子与错题本塞进背包,“还在等我?”
他抵着单词簿的小拇指微微动了一下,不赞一词。
秦思思眉目舒展,慢悠悠地背上背包,转头看了一眼第四排的苏慕善,想跟她讲一声自己先走了。
然而,她余光多瞅几眼,见苏慕善目光有些晦涩。视线再透过通透的玻璃往外移一移,走廊上光线喑哑,一道分明的灰黑色影子。是谢臻,不穿校服的人太过显眼,他双臂苏散地搭在走廊扶手上,鸭舌帽掩住大半的神色。
任贺惟说过她多少次咸吃萝卜淡操心都没用。
秦思思神色微变,“贺惟,你今天先走呗。我和善善一起。”
说罢,她扬起明亮的声音,“善善,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回宿舍吧?”
她急切地走过去,像护犊子。
隔着窗玻璃的寥落的人影,很快,扬长而去。
贺惟再无他词,拿钥匙锁完教室门。
走廊外,只剩他们三个,头顶一盏昏暗的灯,悠悠的夜风吹散转瞬即逝的秘密。秦思思歪了下头,又重复道:“今天,我和善善一起走啦。”
他滚了滚喉咙,轻声嗯了句,最后扫过一侧静候的苏慕善,她目光里有晦涩与回避。
但他决定不多管闲事。
晚上十点,街道只零星有几辆车驶过,道路两旁的梧桐树笼罩在寒烟里。
贺惟刷完电梯门禁,校服衣兜里的手机震动。让人惊讶,是谢臻:「哎贺班长我问你个事 你跟苏慕善熟么?」
他愣了一刹。
键盘上方输入的“|”光标闪烁。
到了16层,电梯开启。他走出来的功夫,再低头看屏幕,显示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贺惟敛眸:「?」
谢臻:「发错了。」
顿时让他将他看轻。
贺惟舒了口气,面无表情将手机放回衣兜,翻钥匙,拧开门。门竟没反锁,他心里怔了一声,狐疑地拉开防盗门,客厅通明的灯火径直就照过了来。
恍恍惚惚然,险些以为自己误入别人家。
父亲贺文中坐在餐厅一隅,手里读着杂志,罗静姝端着骨汤从小餐厨出来,“贺惟,下晚自习回来了?来喝汤。”
是父母过来了。
贺惟很快恢复如常,轻嗯了一声,锁匙放到玄关处,换上拖鞋,先洗了手,慢慢走到餐厅,罗静姝刚好把汤碗盛好,放到他跟前,骨汤荡开清澈的波,上面浮着红枣枸杞,他心里一阵说不清的忐忑。
走读着两年半,出租屋基本他自己一个人住,罗静姝只是周末过来收拾房间,更换衣物,贺文中更是大忙人一个,一个月来看他一次罢了。今天夫妻俩整整齐齐地过来,属实反常。
他捏着汤匙在汤里搅了下,“你们今天怎么有时间都过来了?”
贺文中放下杂志,抬起眸来,父子二人极其相似的沉静肃然的眉目对视,但贺文中略带威严的语气显然不同于少年的执着与坦荡。
“我听你妈说,你不想去香港?”
“不想去。”
贺惟沉吟片刻后吐出这句话来,垂眉环住勺子舀了汤水送入口中,甚至若无其事,跟罗静姝说了声味道不错。
这算什么态度?贺文中压了压脾气,好说歹说。关于未来前程的大事,他一番良苦用心的绸缪,读了港校能快速与国际化接轨,日后申请出国留学甚至移民定居国外,比起在内地读大学不知占尽多少便捷。
现在倒好,老子被儿子摆了一道。
贺惟压着头饮汤,不知听进去几分,一言不发的模样又像是聊无所谓,但保有听长辈把话说完的尊重。
“您讲完了?”果然。
贺文中拧眉,沉下去语气,“好说歹说,你到底哪里不愿意?”
贺惟知道跟贺文中不能硬碰,在口头上退了一步,“港大是好学校,但是我不合适去哪儿读。在读内地挺好。”又不是没去过,他不至于跟他父母一代一样,对出走海外怀有执念与幻想。
腹诽的后半段,自然不敢讲明。
贺文中甚至觉得贺惟冥顽不灵的固执尤胜自己一筹。港大在内地的收分不算最高的,其资源配置、国际视野与国内与之收分接近的高校不知高出多少。
“清北不也行吗?”
贺文中差点气结,“……你最好考上!”
……
父子间的唇枪舌战,最后以一个看似难以达成的协约告终。贺文中放言,若真能光宗耀祖的清北来看看,他一个字都不再置喙;不然,就老老实实给他去香港读书。
贺惟不赞一词,洗漱后径直回卧室,砰地一声锁了房门。
——算是默认了。
十一月初,收假返校在一个星期五的下午。贺惟照旧被陈红喊去办公室,拿上次月考的成绩表。陈红至少在优等生面前是慈眉善目,她笑着嘱问他最后一遍,要不要要再考虑一下招飞的事,千载难逢的机会。
事实上,这是陈红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不是他的。贺惟淡淡:“谢谢您的好意,我没这个想法。”
“贺惟,你不再想想,考虑考虑?”陈红蹙眉,“你父母什么想法?”
“他们也没这个想法。”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同父母讲。
“那好吧,你去吧。”
“好。”
贺惟退出了办公室。
展开成绩表,自己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年级总排同上次进了十来名,但离清北还差得远。他没什么波动,继续向下,秦思思的名字后面被红笔标记的“↓”的符号。
他舒了口气,默默将表格收好,转身往楼梯间,准备上去。
楼梯间里传来散乱的脚步声,贺惟迎头看到谢臻下来,他正手扶着栏杆站在休息平台的高处,眸光里同样稍作差异的停顿,下巴轻轻向内收起。
贺惟若无其事地踏上台阶。
谢臻也松弛散漫下来,放慢了步伐慢慢地下来。两人关系微妙,虽然对彼此欣赏不起来,也谈不上讨厌。甚至,在球场上还有点心照不宣的相惜。
但是这次,二人目光相触,冷冰冰地侧肩而过。
贺惟余光稍顿,无意扫到谢臻手里还捏了张空白的表,他那时没有多想。又过几日,首轮招飞的体检名单公式,他后知后觉到那日谢臻的回避与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