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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chapter16
      “贺惟,把你手边那支药膏拿过来。”
      “嗯,哪个?”他回过神,看到桌面上琳琅满目,无从下手。
      “那个,绿色的。”罗静姝一面折叠丝巾,一面给儿子指道。
      贺惟敛眸,将药膏罐子递了过去,一边默不作声地把屏幕闪烁的手机倒扣在餐桌上。

      ——他刚回一天。
      上周末贺父也休到了年假,他们一家去了趟香港。然而旅途也不是全然放松的,贺父有大半时间都在见生意上的朋友,他则跟罗静姝在油尖旺走马观花地逛了逛,跟往年一样去拜访了在香港某金融信托当高管的小姨。
      罗静姝在餐桌旁继续收拾着带给亲戚朋友的香水、日用,叮嘱道:“你明年就高考,不如也跟你你小姨一样去港大读金融。现在内地竞争太大,你以后留港发展方便,你小姨还能照应。”

      遥远的2014年,还没有经历乱港而后治,港珠澳大桥修了五年多还没有主体竣工。当下港市低潮,以后的发展都是未定数。贺惟从小到大被罗静姝安排的路不少,但他一贯的默许也是自己主见。

      罗静姝动作顿了顿,悠悠看他一眼,“你有没有在听啊?”有时候,她真的迷惑自己儿子的淡漠疏离是随了谁,自己与丈夫明明都是社会功利性极强的人。
      “……再说吧,”贺惟思绪飘远,眼中情绪淡淡,“考不考得上还是另一回事。”
      罗静姝:“你怎么会考不上?只要稳住现在的成绩,港大肯定没问题啊。”
      贺惟噤声,沉吟了片刻,“没有特别想去香港。……妈,我出去一会儿。”
      “这么晚了,你哪儿去啊?”
      “散会儿步。”

      -

      傍晚,市民活动中心的广场。
      七点钟,盛夏的傍晚依然明亮如昼,白日灿亮,玻璃幕墙上印出粼粼波光的天色。上周明明已经立秋,空气依旧潮湿闷热,只是脱离空调不久,秦思思的身上已然腻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去贩售机买了两瓶冰镇的运动苏打水。
      玻璃明亮洁净,映出少女修长的身形。真的不是自恋使然,人就是忍不住在有“镜子”的时候多看自己几眼,她理了理额前的束发带,连马尾的位置都要精心摆放一下。

      贺惟是在约定好的东门等了她十来分钟不见人,沿着大楼梯台阶下来,靠右手边一望,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不动声色走过去。
      秦思思只感觉背后好像有人靠近,以为自己阻挡了别人……也挺尴尬的。浅浅道了声“抱歉”,灰溜溜地要离开。
      谁料,转身目光撞上了他。
      那时,路边的街灯喑哑,她起初的呆愣源于对陌生感的不敢确定。怎么说呢,依然是那副面孔,但是一周不见晒黑了点,斯文隽秀的白面少年郎,目光神色忽而变得硬朗许多。

      “贺惟?”
      他神色无虞,抬手看了眼手机屏幕:“……现在是1354步了。”
      “……”
      是他没错啊!
      太欠了。
      谁被76步蛇咬了——多走一步就会死啊!

      她白他一眼,气鼓鼓地走到他跟前。贺惟的眸中却浮起一抹清淡的得意,他微微低头收敛神色,缓缓抬起右手把纸袋递给她。旅游一趟带回来的茶点心。
      她生日的时候,他送过她口红,知道彩妆色号有多让人眼花缭乱。好在秦思思还是个餮客,此后他一贯只给她带些吃食。

      吃人嘴短咯。
      “从香港带的?”她忸怩地看他一眼,不客气地收下,“那谢谢了。”顺带的,把手里多出的那瓶海盐苏打塞给他。
      他用她没什么诚意的语气道了声“谢谢。”

      秦思思无语凝噎。顿了顿,才想起今晚正事,“对了,打球。……你球呢?”
      贺惟也显然怔忡了一刻,出来得太匆匆,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然他面上依然是镇定自若的,“去租吧。”

      结果去了租赁处,篮球场已经满,排球场有附近社区的老年人打比赛。管理员老伯还数落他们:“都这个点了,要打球早点来借场地啊,再说了,两个人打什么球,那不是浪费场地资源?”
      秦思思挂着几分尴尬几分窘然的笑。拜托,大叔干嘛说这么直白,您看不出来我们是在约会吗?呜呜┭┮﹏┭┮
      谁知贺惟:“哦,那我们打乒乓球。”

      于是,十分钟后。
      小白球在蓝色的桌面上乒乒乓乓地飞射,鞋面摩擦塑胶地面的声音起起伏伏。比起篮球场的开阔敞亮,乒乓球馆拥挤热闹多了。嗯……这国民度,上至80岁大爷大妈,下到8岁小朋友,国球应有的牌面。
      两个人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了一个空桌。

      贺惟拆开借来的球拍袋,“你会打吗?”
      她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嗯……怎么不会呢?”拜托,这是国球哎,她只会接发球也说会了!
      见她神情相当自信昂扬,贺惟也没说什么,“你要直拍横拍?”
      她毫不犹豫:“直拍。”
      “现在打直拍的很少了。”他好似还在夸她。将柄稍短的那个球拍给她。
      她心虚笑笑。
      笑死,哪敢说自己握横拍根本不会接球QAQ。

      打球不是目的,约会才是。
      打球只是约会的一种形式。她如是自我安慰,心里彻底没用顾虑。

      但是贺惟做事总有超出寻常人的认真,二人拿着球拍分执两端,他开头直接发了个下旋球过来,秦思思去接,结果白球悠悠晃晃……没过网,径直坠落地上。

      贺惟:?
      秦思思:……

      她附身去捡球,他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我说了我会!你这下旋球,不好接嘛……”
      心里却想:该死,正常和朋友打球,又不是体育竞技,有来有回就行了,谁会打下旋啊?

      贺惟抿唇,颔首:“继续。”

      第二轮她发球了。
      平平无奇的发球。他那边自然而然接得稳,二人有来有回几趟,秦思思进入的舒适圈,自己臂展够长,连步伐都不必多动,接得轻而易举。
      贺惟不松不紧地握着球拍,慢慢把球喂高了。
      这一回合,白球越网三四十公分,她眼尾流露出藏不住的雀跃,不胜自喜,终于找到机会,扬臂重扣了一回,这下终于该她得分了吧?

      然而对面的人早已调动步伐退台,不偏不倚地把球救了回去。白球变线,压她右边对角。
      秦思思一个慌神的时间,时机大变,她连忙调动护台,注意力全然随着目光集中在球上,抬手去接也全凭手感。竟然接中!
      擦网,过去了!
      贺惟抬过去一个近台。
      ……她没接到。

      又是秦思思拾球。
      “你,”她顿了顿,把球发过去,“……不用给我喂球。”
      贺惟接住,“行。”

      这一轮,他发上旋。
      秦思思去接,球直接飞了。

      好在这轮贺惟捡球,球往他那边飞了。
      还好不是她,不然真·毫无游戏体验,自己都快成球童。对哦,她忽而灵光一闪,管他接不接得住呢,直接撂拍子打过去,自己不捡球不就行了。

      贺惟又连拿两分。
      0:4了。

      可能是空调欠冷,秦思思拎着球拍扇风,额稍沁出一层薄汗,鬓边碎发湿漉漉,神经却不敢放松半分,严阵以待等对面发球。
      贺惟发球失误。

      ……
      怎么喂球都不喂了,直接送分呢?

      秦思思撂拍子。
      热得实在难耐,她将短袖撸上臂膊,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捧着苏打水咕嘟咕嘟灌下去几口,“不打了。一点乐趣都没。”
      贺惟失笑,慢慢走过去,只是说正常。男女生理体能各方面都有差异。
      她小口小口抿饮料,左思右想还是没被他糊弄。
      真打不了,贺惟能发旋转球了,她就三脚猫的功夫,削球也不会。她讪讪:“你跟谁学的?打得还挺好。”
      贺惟说:“我教你?”

      秦思思的含蓄与矜持也就存在了那么几秒。但是技多不压身啊!……以后拿出去装逼也很好。
      从小到大,她可没少陪秦父看过CCTV5的国球比赛,不过她是妥妥的肤浅颜粉,基本跟着脸粉人,比赛规则也摸得不大清楚,稍微学一丢丢技术,自诩技术粉好像更高贵点。

      她确实是有运动天赋的,精力体能比起大多数女生都活跃。
      四肢协调,移动也灵敏。旋转发球主要靠手腕和小臂用力,保持重心平稳肢体放松,手腕小臂带动巧劲,但不要用力过猛。
      但不要用力过猛。

      秦思思轻轻抛起只球,以臂断为轴带动小臂往外旋,结果力气过大,球直接飞了出去压根没落台上,摩擦带动出的旋转动量几乎忽略不计了。

      他在一旁:“你手腕不要紧。”
      “我手没紧啊。”
      “手别用力,轻轻带力出去,不然你球直接克服摩擦力飞出去了,没法旋……”

      秦思思一阵头晕目眩,什么加速度什么角动量,说好的教人打球怎么教起来了物理课。她完全是摆烂心态,有点不想学了。忽而,他走到了她的身后,干净清瘦的手覆了上来,完全盖住她的手腕。
      她微微愣神。
      贺惟说:“我带你打一遍你感受一下。”
      “……哦。”
      他掌心还有微热湿润的汗,包裹住她的手腕,力量轻柔稳定,稍微往上方带了带,只是一瞬间。她完全没注意球是怎么发出去的,还有那一刻,球拍胶皮与球体是怎样的摩擦触碰。
      脑海里一阵微妙的、急促的想法搅和在一起。
      好像他抱着自己。

      乒乒两声,白球落地。
      贺惟也自持地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去捡球回来。“刚刚那个就发过去了。”说着,递给她,“你再试试。”
      秦思思双手大喇喇地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推了推,“咳,哦。”

      其实根本没记住,球怎么过去的。
      能再来一次吗?她想问。但是……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终究是没说话。重复一次好似她另有所图,秦思思舒了口气,排清纷繁的思绪集中精力又回顾了一遍刚才贺惟说的流程,放松,重心稳定,抛球,手臂与手腕联动轻轻带动球,白球划出弧度,落到对面远台。
      球撞上桌子,骤然改变方向,飞了出去。

      成功了?
      秦思思转身向他,“这个算吗?”
      贺惟看向她眼梢扬起灿亮的笑意,“……差不多。”
      她喜出望外,忙不迭推搡了他两下,催促赶紧到对面去接球,感受一下她的旋转质量,最后得到首肯。

      也不难嘛。她洋洋得意起来。
      这晚上,球也不打了,秦思思继续央求贺惟教她下旋,以及怎么接旋转球。毕竟是半路出家,不能说板板能成功带出旋转,十次里也有四五次了。
      人也不能太贪心,职业球员也不是板板高质量。

      九点多,广播站播放悠扬的音乐,活动中心差不多快要闭馆。
      二人去租赁站还完球拍,跟着人流走出建筑,吹着已经冷却下去的夜色晚风,慢慢向车站走去,苏打水已经见底,路边叫卖的冰粉小摊只剩下锅底最后的物料。
      17岁,秦思思豪气地全款拿下两碗,分贺惟一份,作为今天的谢礼。
      ——又是从香港带好吃的,又是教她打球。(虽然一开始以为是篮球。)

      小城的夜渐渐静下来了,广场的霓虹灯依然明亮,少年滑着滑板在路障间隙穿行。夜晚是很容易滋生情绪的时间,如果说明明还在少年时的她也有种抓不住时间的失落,是不是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了?
      不过说真的,高中三年比她想象中过得慢,也比她想象中过得快。
      未来仍然有许多未被定义的展望,但当下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是她难以复制的夏天。

      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会在哪儿?
      跟刚刚毕业的学长学姐们一样,拿到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为开学做准备,还是约着好朋友去天南地北肆意地旅行。

      二人搭了同一辆公交车,贺惟送她回家,不知何时成了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末班的巴士空荡,两个人并排坐在靠后的位置,斑驳的光影匆匆从她脸上掠过去。秦思思忽而说:“贺惟,你有没有想过大学考哪里?”
      顿了顿,她抿出一抹笑意,解释道:“之前呢,我光顾着及时行乐了哎,没有想过一点跟人生规划有关的事情。就是……你懂那种感觉吗?突然,一夜之间,我有好多事情都不能回避了。”

      恰恰相反,他的人生被人工干涉了太多。
      贺惟眸光里顿了一下,沉吟了片刻,只静静望向她侧脸,问:“你想去哪里?”
      “没想好。光想着考大学了,读什么专业也没想好。我爸妈没什么经验给我。”她笑了笑,解释着,从小到大父母给自己的自由度太多,其实是父母能给她的有限。
      秦父没读多少书,肯打拼,建材生意做得不错,从物质生活上可以说予取予求,秦母则是做社区编外的工作,在家是主妇。

      “你爸妈呢?”她好像一直不大了解他哎。
      “差不多。”他只说,父亲也是做生意的,母亲开诊所。
      “哦。”她点点头,那确实差不多。

      秦思思唔了声,自嘲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想得太远了。”
      能不能考上个像样的大学还另当别论,她还真挑起来了。她笑着向目光投向窗外,胳膊懒散地抵着栏杆,自嘲似的咕哝着当天晚上还剩了好几道数学大题做不明白呢。

      贺惟沉吟片刻,将一只耳机塞进她的左耳。
      秦思思蓦然回首,他眼底流露出鲜见的温和与柔软,轻声道:“会有好结果的。”
      她笑笑,重复:“嗯,会有好结果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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