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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一 ...

  •   “那位尾形先生,真是很爱他的太太呢。”

      说话的是个嘴角带痣的女人。她家男人是干跑船的。尾形去海边时,与她打过几次照面。

      她又望了眼若竹,抿嘴笑笑,低头剥掉一串蚕豆。像是想起什么,女人用手肘顶了顶她无言的丈夫,朝两人一努嘴,轻声说了句话。看那口型,多半是“瞧瞧人家”。

      天一放晴,尾形便会带若竹出门走动。入梅以来,整日价湿漉漉,难得见一次太阳。道上的水洼连成一片白,若竹头上的簪花也攒作一团银。银光溅在浓紫的袖上,簌落落散开,倒似往半开的菖蒲浇了雪。

      自从他们搬来这里,已有一年没见过雪了。

      惯常走的路划在镇子东边,左右不过五户人家。有到路边晒被子的,也有在院里晾味噌酱缸的。都是熟面孔。住这种地方,很难认不全邻居的长相。凡是露脸出来的,都向尾形问了声好。没人向若竹搭话,因为都知道她是不会,确切说,是无法回应的。这并不耽误他们欣赏她和尾形一后一前走在银光闪闪的小路上的样子。在这样一个地方,没人会不喜欢看这样两个人走在太阳底下。

      “像极了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邻居——乃至镇上的人,偶尔会用如此这般的话形容他俩。每每听人这么说,尾形总忍不住笑。他口中那些“过往”,可不就跟小说一个样?

      往家走的时候,斜对面过来一个老妇。她笑着招呼尾形,递上一篮黄杏,说是后院结的,分一些他们给吃。她家是住得离尾形最近的一户。老伴三年前过世了。女儿嫁给了高知的古玩商人,一年回一次娘家。有时工作抽不开身,尾形便会托她照料若竹。

      老妇身后跟着她的外孙。一个穿蓝衣裳的小孩,前两日到这来的。近看那眉眼,与她确有几分肖似。

      “人偶!”男孩指着若竹,大声道。

      “怎么讲话的!”老妇打了下男孩的手,斥责道,“多没礼貌,快向人家道歉……”

      “就是人偶,”男孩不依不饶,“跟爸爸店里的风俗人形一模一样。”

      “没关系啊。”老妇还想说些什么,尾形先开了口,笑道,“小孩儿家口无遮拦,常有的事。况且……”

      况且又没说错——他低声笑笑,将这话压在舌头底下。拉着若竹的手,走开了。

      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响。卷进门的除了花香,还有一股子草木的腐败味。尾形抽了抽鼻子,将这股怪味关在外面。是时候清一清前院的落花了。选有花的房子,免不了会沾染这类麻烦。

      这里原是一处武家小院。前主人虽是士族,却并非那类有身份的——大抵连“御家人”的名分都是祖上买来的。江户时期的木质结构,三室一厅,附带一个仓库,是早已跟不上时代的老旧户型。地处偏僻。加之庭内花草繁茂,无论打理还是拔除,都要费上好一番功夫。原主年纪大了,计划卖了旧居到松山与儿孙同住,然出于上述缘由,房子迟迟无法脱手。正发愁时,刚巧碰上尾形来看房,见他中意,便按最低市价卖与了他。

      尾形将黄杏搁在玄关,抽一条洗净的手巾。而后扶着若竹的手步入内室,引她坐到衣柜旁的小凳。

      “湿了一圈。”他握住她的脚踝,除下一只沾泥点的白袜,“昨天水还没积那么多呢,下回从后门那条路走吧……”

      边说着,他边用手巾蘸去她足底的水珠。她许久没穿木屐下地,两道微红的勒痕从脚趾根延伸到脚背的青筋。手指按过,会有一瞬间的回白。

      尾形从抽屉翻出一双熨过的木棉袜替若竹换上,转手将湿袜丢进衣篓。

      “洗这玩意可不容易啊。”他说,直起身,“我去做晚饭。你还没吃过水原老太太家的杏子吧?我也没吃过。如果太酸,就只能扔掉了……”

      晚饭是家常的两菜一汤,各自分进两副餐具。杏子剜核,破成两半,堆进中间的粗瓷海碗。若竹坐在靠南一侧,半身淋着红红的日光。尾形走到窗边,放下竹卷帘。夕照变得细了,一丝丝洒在桌上。像干涸的血,又像发亮的雨。

      尾形拿起汤碗,舀了一勺味增汤。

      “红味噌放多了。”浅尝一口,他微微摇头,“不过也咸不死人,将就一下吧。”

      他将汤勺递到若竹嘴边。她抿下汤汁,却连眉头也不动一下。

      “好啊。”他点点头,用竹签扎了半边黄杏,“吃杏子吗?切的时候我尝了,还挺甜的。”

      她咬下杏子,咀嚼了好一会儿。到吞咽时,忽地咳嗽起来。他用方巾掩住她的口,一手摩挲她颤抖的背。

      “怎么咳上了……”他叹息般地说,将包裹残渣的方巾丢在一旁,“被杏子皮呛到了,还是被杏肉……算了,先吃饭吧。”

      待她平静下来,他继续喂给她饭菜。菜和汤全吃下了,饭剩了三分之一。这也是常有的事。他将她碗底的白饭扒拉到自己碗里。她的嘴角黏着两粒芝麻。他上手蹭了蹭,连带口红,在她腮边刮出一道猩红印子。他捻了捻指尖,笑了。

      “今天,有人说我很爱你呢。”

      尾形轻声说着,以一副最最寻常的口吻。

      他垂下鲜红的手指,望向若竹的眼睛。那对黑白分明的招子被长睫毛压下一半,映了他一半的脸。而他十分清楚,在那之中,其实不存在任何东西。

      “说一个女人的故事吧。”他自顾自地说,站起身,“她叫小遥,从小生活在……姑且是在旭川好了。”

      “关于她的身世,有人说她是当地某大官的私生女,有人说她不是;不管事实如何,她的母亲因此而死,她也差点随母亲过去了。好不容易救回来,转眼就被自称是她父亲的人卖给了置屋。她在置屋学会了跳舞、唱曲,还有弹琵琶……她的琵琶弹得很好,许多人喜欢听。她也想在落籍后靠琵琶安身立命,回到母亲的故乡,买一座开满鲜花的小院……快快乐乐,了却余生。

      “当艺伎那会儿,小遥认识了一个名叫杉元的男人。”他低声说着,踱到若竹身后,笑了一下。沾口红的指腹抵住她的喉咙,划出浅浅红痕,“她深爱着这个男人。尽管他没给她留下半点承诺,甚至几度想取她的性命,她依然待他很好。无论是弹琴、听曲、膝盖的枕靠,还是一间暖和的屋子、一顿鮟鱇鱼锅……他想要什么,她就给他什么。她无从拒绝他。就像那个男人的母亲,无从拒绝他的父亲一样。

      “没过多久,日俄战争爆发了。杉元跟着军队去了旅顺,九死一生,总算是回来了。他想起小遥还在旭川等他,便急忙赶去找她……可当他见到小遥,小遥已经认不出他了。不是他哪里变了,而是小遥……她的眼睛坏了,看不清东西。日本的医生无计可施。倘若送小遥去美国动手术,或可换来一线希望。然而,足足二百日元的医药费,不偷不抢,一个退伍老兵,要怎样才能凑得齐全呢?”

      他刻意在问话后留出半句空白,好像在等她追问似的。随后,他笑了笑,自行接续下去。

      “传闻在北海道某处,埋藏着阿依努人搜集的金块。”他喃喃低语,“两万贯,痴人说梦一般的数字。藏宝图被别有用心的家伙文在二十四个穷凶极恶的逃犯身上。若想找到黄金,既要追踪那二十四个恶棍,又须提防同样觊觎金块的两伙亡命之徒。无论是多么渴求金钱的人,只要爱惜自己一条小命,看到这般严苛的条件,都会思虑再三、乃至望而却步。对吧?

      “杉元去找黄金了。为使心爱的小遥重见光明,他义无反顾地去了。在阿依努女孩的帮助下,他找到那些囚犯,历经殊死较量,最终逐一取得了刺青;即便要与第七师团的战争疯子作对,即便要同幕末亡灵一般的老爷子联手,他也未曾有过半分动摇……这就是不死之身的杉元。只要为了心爱的女人,任凭怎样的境地,都敢以身犯险的男人。哈哈。”

      “你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摸摸额头,若有所思,“后来啊,杉元找到了金块,带小遥去美国医好了眼睛;再后来,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如何?是个美满的结局吧。”

      “小遥可真是个幸福的女人。”

      尾形轻声说着,语气近乎怜爱。

      他扳过若竹的下巴,拇指压上她血一般的唇。

      “你说是吧,若竹?”

      *

      他是在中岛一间切见世找到她的。

      置屋移送她至此,并非强求她接客。实际以她当时的状态,就算主动揽客,也未必有客人乐意上门。没人清楚病因,又不晓得是否会传染,只得将她从出租屋搬到这来——这是他们一致的说辞。很好听的说法。

      “治她病的钱,有一半是咱家妈妈掏的。”像在辩解什么似的,置屋女佣觑着尾形的脸色,轻声道,“也是找了信得过的大夫来医的。谁不想让姑娘好起来呢?可依半年前的状况,能捡回命就是万幸了……”

      尾形蹲下身,对着若竹的耳朵拍了一下手。她靠在积灰垢的障子上。既没眨眼,也未转头。

      “她是真听不见。”见尾形又伸手在若竹眼前晃,女佣补充道,“至于眼睛么,晴天若有鸽子从窗边起落,或许能跟着转上一转——不过也就那样了。”

      “也就那样了。”尾形重复着她的最后一句,手指虚虚地描过若竹的嘴唇、下颌,一路移到她的喉咙,“那嗓子呢,是哑了吗?”

      “其实可以讲话的。”

      犹豫片刻,女佣应答道,“只是不大能入耳。她自己应当也感觉到了……退烧之后,除却头先那两日,就再没出声了。”

      尾形“哦”了一声,仍蹲在原处。一只手揪着三八式步|枪的背带,由左至右地捋。半晌,他抬起头,环顾这一丈见方的斗室,低声笑笑。

      “你瞧,我从前说什么来着?”

      他自语般地说道,抬手刮了刮她额前散落的头发。

      “像你这样的女人,最后哪儿也去不了。”

      付完赎人的钱,他先是带她上医院做了正式检查。旭川最大的医院归第七师团管辖,同样接受一般病患的看诊。为免多生事端,尾形换了身便服,捡了个人少的时段挂号。等叫号的时候,他揽过若竹的肩膀,做出一副陪妻子看病的寻常丈夫的姿态。那感觉并不舒服,活像揽着一把会呼吸的骨头。

      “这姑娘一身是病啊。”医生用笔头敲了敲面前的单子,说,“眼耳鼻喉这些就不提了,心肺衰弱、消化紊乱,妇科病,还流过一个有些月份的孩子……今后多半是,唉……”

      言及此,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多半是”后面要接什么,显然是一目了然的内容。随后,他向尾形提了几个有关若竹身体的问题,见尾形答不上来,也没再多问,直接开具了处方,说这些药在火车站后街的药房就能买到。

      “火车站后街?”

      “离车站很近。”医生以为他是外地人,不知道地方,便形容了一下,“独占两层,绿色招牌。原先是家不景气的料亭。关门腾出地方给有用的店家,也是好事一桩。”

      他口中“不景气的料亭”,无疑是千岁亭了。尾形轻笑一声,瞥了眼若竹。她坐在刷白漆的木椅上,双手交叠于膝。他们说话那会儿,她连下巴都没有多转一点。

      最早最早,这事就是她说给他听的。现如今,反倒是她变得听不见了。

      “也罢,”他轻声说,“这五年里,想必你也路过很多次了。”

      接着,尾形又一一询问了注意事项,问及防寒保暖时,医生摆摆手,道:“别想着在北海道越冬了,她铁定是熬不过的。”

      “去南方吧,”他补充道,“那里气候温润,适合她这样的人调理身子。”

      就这么着,他们去了四国。北海道以南,哪里都是一样。不如去她提过的地方。也省得她事后埋怨。

      她从未对他有过半句埋怨。实际上,她一个字都不曾对他说过。他一度以为喉咙的病变已加剧到令她难以发声,就在她手上一遍遍写字,问她感觉如何、有什么需要?然而莫说是笑容,就连点头摇头这样简单的回应,亦是无从得见。

      她既不回他,他也不强求。自小时候起,他便习惯了这种得不到答复的单向交流。当年母亲是如此,现在若竹亦是如此。她没能应他,不过是感官封闭得久了。只需假以时日、身子渐好,她自然会看见他的相貌,听到他的声音,用唱歌一般的韵律向他笑着说话。就像从前一样。

      他曾想雇个仆妇照料她的起居,很快又打消了念头。中央之于他的心思,始终高深难测。最保险的对策是尽可能避开上面的耳目。多一人在身边,保不准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以致走漏了风声。而她当过艺伎的事,即便他守口如瓶,外人——尤其是富有经验的女性,贴身服侍久了,难免会发现端倪。一旦消息被散播开,在哪落脚,都会有诸多不便。

      更何况,她是他买回来的。由他打点,理所当然。

      她很听话。比他预期的还要顺服。服药、进食、漱洗、如厕……她全部按他的指引来,从未有丝毫的抗拒。解开她衣服的时候,他偶尔会闪过这样的疑问:倘若就此对她做点什么,她是会拧起眉毛,发出他臆想中那种磨损了的、发着烫的呻|吟,还是继续维持着安静的外壳、近乎死寂?可每当那副身体暴露出来,他便没了确认的兴致,只迅速扯过换洗衣物,裹住那嶙峋的肩,或是立时将她浸入温热的水。

      观察她在水里的模样,是一件有趣味的事。怕她缓不过来,他不敢做一些会使她呛水的举动,替她擦完身,就伏在浴盆边上,不做别的,只看着。有时会撩一点水到她脸上。经由搓洗和温水的浸泡,那一层凸着青色血管的薄皮,会逐渐染上浅淡的茜红。天气晴好时,窗沿会漏几筋阳光下来,勒上竹节似的手腕、脚腕。当白昼慢慢抻长,又渐渐短去,无论是颈下深陷的锁骨,还是胸侧历历的肋骨,都逐一被丰盈起来的血肉填补。尽管不多,却是实在的。他看得见,也摸得着。

      这样看着她,他会感觉自己在养一株花。从冬到春,看她蜕掉干瘪的枯皮,抽条、发叶,结出一颗不算饱满、却也挂着几分光润的花苞。想来农人植种的快乐,大抵如是。

      于是打理一下,也变得顺理成章。换季服装总归要添置,那便不如添些好看的。审美这东西,大约也是讲遗传的。记忆中,母亲就是对穿搭极讲究的人;轮到他这里,虽不懂女服,到各处问问、比较着看看,倒琢磨出一套自己的学问。她的身形撑不起摩登女郎的洋装,他就买和服给她。面料、款式、配色,无一不是精挑出来的。虽远不及大都会的时髦,在这南方小镇却是足足够用。而鲜衣加身,连带气色也显得好了。

      如需出门,他会给她化一些妆容。基础技巧与穿和服一样,都是邀师傅上门、从旁学来的。自打得知铅白有毒,他便只买进口的香粉和冷霜。东西虽贵,好在耐用,又是涂在她脸上,他并不觉得可惜。

      沾口红抹在她唇上的时候,他的手指会停得久一些。仿佛停留得久了,那两片红色也会扇动几下,扑棱棱飞起一般。

      即便在这时,她的嘴唇仍是不动的。

      来到四国以后,他带着她去过松山的医院,看诊的结果与在旭川时相差无几。吃着七七八八的药,过着有规律、无虑暖饱的日子,她的身子也一点点康复起来。除了眼睛、耳朵和喉咙,一切都在好转。除了眼睛、耳朵和喉咙。

      没有医生说得清原因,不论是乡下郎中,还是城里大夫。或许去东京、大阪,去大洋彼岸的国家就能找出病根吧,但她经不起那样疲劳的跋涉——她的身体,他再清楚不过。

      也是没法子的事。他认了。

      那天他带她在医院走廊候诊。对面坐着一名五六岁大的女孩。起初,她像其他恐惧医院的同龄人一样哭个没完,任凭大人如何哄劝都不起作用。后来,一个老爷子——应是她家的佣人被唤来了,递给她一个穿绿衣的人偶。她紧紧抱住人偶,脸颊犹挂泪珠,却已止住了抽泣,随后阖上眼,竟沉沉睡去了。而作为人偶颈子的细长木棍支在外面,摇摇晃晃,好似下一秒要被挤出衣服、就此断折一般。

      他觉得十分好笑,却说不出原由。低头看去,她正歪靠在他的肩上,披风滑到臂弯,露出好长一段颈项。他把她的上身向自己胸口送了送,拢起披风往上拉。

      即将盖住她的头颈时,他忽地了然了。

      “是这么回事啊……”

      他拥紧她的身体,笑了。

      *

      尾形从若竹口中抽出裹纱布的食指,将漱口的清水递到她嘴边。

      她唇上的口红、脸上的脂粉都已被浸过热水的毛巾擦去。一绺濡湿的头发细细弯弯黏在鬓角。尾形挑起发尾,别在她的耳后,又扳过她的头颅左看右看。确认没遗漏了,就解开了她脑后的发带。发丝垂落腰际。他分拣出一小股,编成一截辫子。到现在,就连他随手结出的发辫,都是平整光滑的了。

      他提起辫梢甩了甩,捋着辫上笼罩的蚕茧似的光,忽然叹了口气,轻轻笑了。

      “原来在外人眼里,这就叫‘很爱你’啊……哈哈。”

      也是。从对待一具人偶的角度看,确实算得上“爱惜”。

      他将发辫打散、梳顺,熄灭了洋油灯里的火。

      接她回来那会儿,因她夜半总是咳嗽、作呕,他就将铺位搬到了她旁边。时至今日,她已变得无时无刻都再安静不过。唯一留下的,只有他睡在她身边的习惯。

      他伸手揽过若竹的腰,紧紧抱住了。

      “我才没有爱你呢,”尾形轻声说,“倘若真的爱你,是绝不会这样待你的……”

      如此念叨着,他阖上眼。沉沉睡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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