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春天的瞬间》韦太真

58、花吐症

　　莱姆斯卢平发现小天狼星布莱克开始吐花是因为一些意外：开始的时候是厨房地面上偶尔出现的白色花瓣，后来是因为克利切突然停止了骂骂咧咧，甚至开始对小天狼星避之不及，最终揭示一切的是韦斯莱家的双胞胎的来访，他们依靠着自己赚来的加隆准备在对角巷开一家玩笑商店，准备把凤凰社的总部当作离开学校后暂时歇脚的地方，然后问起来：”为什么巴克比克的房间里会有那么多干枯的白色山茶花？”

　　“我吐的。”小天狼星轻描淡写地回答，他的头发留得很长，胡子拉碴，脸颊凹陷，面色蜡黄，这个状态从圣诞节开始就一直维持着，以至于莱姆斯也没有意识到他这段时间有什么变化。

　　“小天狼星，你会吐花？”双胞胎用手肘互相推搡，显然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新奇的恶作剧技巧而感到激动，小天狼星的神态也太过轻松。

　　而莱姆斯已经放下手里的《唱唱反调》（上面刊登着丽塔斯基特对哈利的采访）皱起了眉毛，这不属于任何他已知的掠夺者发明咒语的效果，而能让小天狼星也无法解除的诅咒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不多。

　　”花吐症。“他的老朋友转向他，显然那是讲给他听的，看起来意味深长，“正式名称是‘呕吐中枢花被性疾患’，无望的爱着人，却又不能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于是积郁成疾，并表现为从口中吐出花瓣或是花朵。”双胞胎恰如其分的承担起了为他们的格兰芬多老前辈起哄的责任，莱姆斯则只能开始苦笑，他和唐克斯刚刚在一场值夜中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但结果就是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他在逃避她，他一清二楚，可能小天狼星更清楚——但他不觉得这是一件可以轻描淡写对待的事情，然后被小天狼星拿来开玩笑。

　　“不要跟我说这是什么你发明的新咒语。”莱姆斯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老朋友。

　　可能目的是为了说服他或者是单纯的取乐，然后在自己身上做了实验，然后结果是无法解咒——连斯莱特林都知道应该现在老鼠身上试一试。

　　“这是遗传病。”小天狼星叹了口气，“只在巫师身上发生，目前我们知道的是应该和魔力的某种变化有关。在某个时间会突然发作，表现出来的症状失去魔法，吐花或者花瓣。”

　　“所以你吐得是什么？”莱姆斯不得不再确认一遍。

　　“白山茶花。”小天狼星向双胞胎做了个手势，“麻烦给我弄一杯黄油啤酒，先生们。”应该是弗雷德挥了魔杖，小天狼星端着杯子开始喝热热的柠檬奶油汽水，“你可以直接理解为是一种随着年纪的增长，可能会发生在巫师身上的诅咒，要求他们去索求爱恋对象的吻来治愈。但是，如你所知。”他摊开手，莱姆斯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他意思，“治不了，没救了，等死吧。”

　　“为什么治不了？“乔治给他们剩下的人也都弄了一杯，格里莫广场12号里面现在只有四个人。

　　“因为吐得是白山茶。”小天狼星和莱姆斯同时回应，然后他做了个手势，莱姆斯简明扼要的回答，“那个人已经死了，十五年了？”他看向小天狼星。

　　“十五年八个月零四天。”小天狼星回答他，然后看着莱姆斯错愕的表情笑起来，旧日的英俊即使在他瘦得只剩一具骷髅的时候也能看出来，“我没有数着日子过——我就是五天之前刚数过一次，所以现在正好能报出来。”多卡斯梅多斯在那个时候去世，小天狼星在圣诞节后终于找到机会，和他讲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目的是为了解释他们当年为什么会互相猜忌中的一个小细节，莱姆斯很诧异他居然对整件事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然后意识到他就是依靠着不断反刍某些事情度过漫长的监狱岁月。

　　双胞胎显然都为上一辈的感情事件震惊到了，他们看起来几乎是失语的，只能用手势互相交流，最后是弗雷德打破了沉默，“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小天狼星看起来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我已经找到了图书室里所有相关案例的记载。不及时治疗的话，就会吐出更多的花，身体也将愈发虚弱，短则两周，长则数月，就会死亡。”他耸了耸肩，“现在我已经活到了中位存活时间。”

　　“所以邓布利多知道了吗？”莱姆斯赶在他说出更多伤己伤人的话之前打断了他。

　　“没有。”他的老朋友灰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失去了魔法？”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啊，莱姆斯想，他亲爱的朋友还是这么不要命，现在还想着他失去的魔力，“所以，邓布利多知道的也没有你多吗？”

　　“邓布利多总有他自己的想法。”小天狼星喝完了他的黄油啤酒，从椅子上站起来，莱姆斯跟在他身后，看了一眼韦斯莱家双胞胎兄弟，“我会给房间的门用咒语。”那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事情。

　　“所以你真得就准备吐死吗？”他们在茶室里坐下来以后小天狼星开始咳嗽——看到他当着他的面呕出一小堆白色花瓣，和一起被吐出来的整朵碗口大小的白山茶以后莱姆斯对此再无疑意，“如果为了这种事情去打搅她的宁静我觉得她也不会在意。”小天狼星也绝对不是介意亲吻爱人尸体的人。

　　“那我不如去吻厄里斯魔镜里的倒影。”小天狼星回答他，“毕竟二者都与我的欲望和幻想有关。”

　　“所以其实这东西和没有得到的爱有关吧。”莱姆斯给自己弄了一马克杯的茶，这种时候他特别有中年男人的自觉，喝点热东西总是好的，而这种饮料可以帮助他更准确的思考，即使小天狼星常常嘲讽这是老年人的习惯，“你很想念她。”

　　小天狼星耸了耸肩，“至少曾经得到过了。”

　　他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很安静的沉默中，莱姆斯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再怎么聊都会涉及到一些难堪的问题，比如小天狼星是怎么失去那些爱他的人的。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实在没有必要再苛责，韦斯莱家的双胞胎到访前哈利才和他们问过掠夺者学生时代的事，而他们确实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或者描述那些往事。

　　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尤其是对莱姆斯来说，时间已经足够让龃龉变得不值一提，而更珍视那些曾经的美好。

　　“所以你真得不准备接受唐克斯的爱吗？”小天狼星很快转移了话题，“你明明很喜欢（adore）她。”

　　“我可不想你被安多米达追杀。”莱姆斯给他也弄了一杯茶，不管他需不需要吧，他想，喝点热的东西总是好的，小天狼星看起来就是胃不好的样子。

　　“真得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他接过了杯子，还是那个有冒犯性的表情，但小天狼星就是能做到能把这个表情做得很优雅，“其实我想的是，你也是知道，伏地魔复活了。”他咧开嘴笑，“及时行乐。”

　　“你不要说这是什么你死前的遗愿就行。”莱姆斯端着杯子看了他一眼，现在他已经能够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了。

　　“不是，我想这是那个时候她的想法。”小天狼星重新向后靠在椅背上，恢复了高傲而不耐烦的表情，“就，不要做让自己会后悔的选择。”

　　“你知不知道和一个人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莱姆斯看他那双曾经被无数少女企盼停留的灰眼睛，小天狼星总是太过于傲慢，“和一个狼人结婚？以后如果有小孩会不会有遗传？”

　　“我以前没有想过，或者说，不愿意去想。”他的老朋友阖了阖眼睛，捧着杯子，靠在椅背上，“现在明白了，但是太迟了。”事实上莱姆斯确实被小天狼星留遗言一般郑重其事的语气吓到了。然而他的老朋友很快睁开了他那双光彩照人的灰眼睛，生命之火还在其中熊熊燃烧着，他把椅子的两条前腿高高翘起，“而且从谈恋爱到结婚，还远着呢。她那样的年轻小女孩难道不是因为没有得到所以就非常执着吗？”

　　“唐克斯是赫奇帕奇，又不是那些学校里追着你跑的斯莱特林。”莱姆斯不得不提醒他这件事，“她是个好女孩，而我也没有得花吐症。”

　　“Well。”小天狼星微笑着，神情揶揄，他把椅子的两条前腿乒得一声放下来。

　　莱姆斯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她得了花吐症的话我绝对不会犹豫的去帮助她。”

　　“去帮助她。”小天狼星看起来几乎要大笑出来，结果是继续吐出来几片白色花瓣，“你到底有没有把她当做和你平等的人看，她是正式在职的傲罗，易容玛格斯，成年五年了。”

　　“我比她整整大了十二岁。”莱姆斯轻轻叹气，“我经历了那么多事情。”

　　“但是你从来没有尝试着去爱过人。”小天狼星捧着茶杯看他，“你们在经历上难道不是对等的吗？”

　　“我几乎要被你说服了。”温热的茶水隔着薄薄的陶瓷把热量传递到莱姆斯掌心，“如果我和你经历相似的话，但很遗憾。”他轻轻叹气，“我三十五岁了，小天狼星，我知道应该应该怎么做，并且一直是这样做的。”

　　事实上这个故事有一个出人意料的尾声。

　　小天狼星确实是跟着他们去了神秘事务司，很难想象几乎没有魔力的他是怎么凭借肉身参与一系列对抗的，但是在站到莱斯特兰奇夫人面前的时候，他开始咳嗽——芳香的花瓣随着他的咳嗽倾泻而出，没有人知道一个人怎么能吐出这么多花瓣，这将给那个当事人带来多么大的痛苦——大部分的花瓣都如同瀑流倾泄在了莱斯特兰奇夫人身上，把她整个人从头埋到脚。她还在不断挣扎着，徒劳的挥动魔杖，但是窒息已经让她没有办法有效的使用咒语，近圆形的白色花瓣被她挥舞得动作带到空中，蔓延得到处都是，和山茶花特有的清淡麦香一起在空气中浮动。

　　然而这个场面太美了，莱姆斯很容易就会想到那个麻瓜故事，埃拉加巴卢斯皇帝在宴会大厅的上空准备了成吨的玫瑰花瓣，放在一个可翻转的天花板上，在宾客欢饮正酣的时候，把花瓣倾倒下来，压住了这些毫不知情的可怜人，不少人因此窒息而亡，而皇帝举着金杯高踞大理石台上的软榻，微笑着观赏这样的场景取乐。

　　等到小天狼星停止咳嗽的时候，不可一世的贝拉特里克斯已经轰然倒下，无论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们、凤凰社还是食死徒都被这种奇妙的战斗方式而感到震惊，邓布利多站在那个死亡厅圆形竞技场式样台阶的顶端，看着积累着已经没过第一级的花瓣，也难免说一声，“看起来我见证了一场爱的奇迹。”

　　小天狼星在和莱姆斯挑眉，面色潮红，几乎直不起腰，但是从那双光彩照人的灰眼睛来看他目前还死不了。莱姆斯也只能摊摊手，他明白自己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是什么意思，他现在会主动去找唐克斯谈谈，或者尝试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如果留下什么深重的遗憾，在十五年后无人能够吐露，结果变成了在战争场面里当场吐出能把人埋掉的花瓣，看起来实在是太过丢人。

　　小天狼星？

　　他是已知的所有花吐症患者里面活得最长的。

　　他和自己的教子哈利波特一起度过了最后一个暑假，带他去野营，钓鱼，和他一起打魁地奇，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无论是旧日掠夺者和斯内普之间的恩怨，还是詹姆波特和莉莉伊万斯波特是怎么在一起的恋爱往事，又或者是他曾经亲爱的弟弟雷古勒斯是怎么误入歧途成为最年轻的食死徒的。

　　十五六年前的英俊或许重临在了他的身上，在他最后的时间里他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不耐烦了，始终保持着自己高傲而疲惫的状态，仿佛死亡只是已知的一种归宿——而莱姆斯知道他有多么珍惜和哈利在一起的时间。

　　在1996年的夏天，暑假的最后一天，小天狼星回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在顶楼自己的房间里安然离世——要求把自己和某位旧日凤凰社的社员合葬。

　　莱姆斯和唐克斯一起完成了所有剩下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