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岁》十一月的榛子

12、第 12 章

　　此时路灯昏暗，光线并不清晰，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蓦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岁目光一凛，动作极快地推开身边的楚阔，自己也侧过身，躲开袭击。

　　袭击他们的是个女人，赤脚踩在地上，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连衣裙，散着长发，手里握着一把细长的水果刀，在夜色下闪着冷光。
　　陈岁看清那人，愣了一下，“楚伯母？”

　　这人正是楚澜的母亲。她抬起头，露出苍白的脸，死死瞪着楚阔，嘴里嘀咕着，“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楚阔紧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好似在看一个小丑，眼角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
　　女人举起刀子，再度捅向楚阔，陈岁看着他竟然不躲，心下焦急，大步过去一脚踢到楚伯母的手腕。
　　女人吃痛，手里的刀子也飞了出去。

　　陈岁生怕再出变故，挡在楚阔前面，按住她的肩膀，“伯母，你冷静一点。”
　　楚伯母身体瑟缩发抖，眼底涣散，好不容易认清面前的人是谁，抬手攥住陈岁的胳膊，“岁岁啊，岁岁……别跟他玩儿，别和他在一起，他是个杀人犯！”

　　“呵，杀人犯？”楚阔冷笑，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冷光，“你在说你自己？”
　　陈岁并不习惯这样的楚阔，皱皱眉头，继续安抚面前的女人，“伯母，我先送您回去。”
　　“不……不……”女人摇头，头发乱作一团，有几缕黏在脸上，愈显癫狂，“我要杀了他，是他害死我儿子！你这个白眼狼，和你妈一样是个贱.货！”

　　陈岁心里一沉，下意识转头看向楚阔，对方却垂着头，阴影将表情掩盖，只唇角勾着一抹冷笑。
　　“楚阔，你……”陈岁语塞，说到底她还是个局外人，这些楚家的腌臜事纵使她不在意，可到底对楚阔造成了伤害。
　　楚伯母还紧紧攥着陈岁，嘴里嘀嘀咕咕，“岁岁，不和他玩儿，伯母给你买玩具，听话。”
　　陈岁只好一个劲儿安抚她的情绪，“好好，伯母，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岁岁，松开她。”楚阔在身后冷淡的开口。
　　陈岁自然不会松手，“她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们得先送她回去。”
　　楚阔沉默片刻，他不知何时捡起了那把水果刀，拎在手里晃了晃，“你不是想杀我吗？来试试。”

　　女人哀嚎一声，竟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意图去抢到那把刀，陈岁费了好大力气才按住她。
　　楚阔丝毫不知收敛，竟笑出声来，“可笑之极，就你还想杀我？秦曼贞，别以为你疯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楚阔！”陈岁又气又急，还有心疼，“别说了楚阔。”
　　秦曼贞怔住，好似真的回忆起什么，双手痛苦地捂住脑袋，“我没有，我没有……”
　　她脸上倏然一变，眉眼狰狞，指着楚阔，“是你，破坏我的家庭，还抢走我儿子的一切，都是你……，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呵，那来啊。”楚阔将刀子递过去，还未将刀子塞进女人手中时，陈岁直接腾出一只手，手肘向后击打在他的胳膊上，迫使他收回刀子。
　　面对这样的楚阔，陈岁只觉得不适，“够了楚阔。”
　　“不够，岁岁，她想杀了我。”楚阔毫无惧意，甚至继续挑衅秦曼贞，“那就成全她，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夫人。”楚家的保姆来得很及时，身后跟着楚雄。
　　秦曼贞在看到楚雄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指着楚阔，“你敢把他带进家门，我就死给你看！”
　　“把夫人带回去。”楚雄冷着一张脸，对保姆说道。
　　保姆早习惯了这般疯癫的秦曼贞，连哄带骗地将她领走。

　　楚雄扫视了一眼楚阔，“谁让你来这儿的？”
　　“他是来我家，不是去楚家。”陈岁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经过刚才那出闹剧，一时百感交集，意识到楚阔对楚家，恐怕不止怨恨那么简单，对于楚雄的话，更是感到气愤，强调了一句，“楚伯伯，他是我男朋友。”

　　没成想楚雄在听到这句话时，极为不屑地瞥了一眼楚阔，冷笑一声，“楚澜的母亲这些年情绪不稳定，你最好别出现在她面前。”
　　“爸，我觉得你搞错了一件事。”楚阔丢开手里的水果刀，扶了扶脸上的眼镜，“疯子，就该被关起来，而不是限制正常人的生活范围。”

　　楚雄脸色难看，“楚阔，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你别忘了是谁给了你今天的一切。”
　　“呵呵，”楚阔好似听见天大的笑话，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这些东西是你塞给我的，而楚氏有今天的规模，你也得感谢我。还有，我不止一次说过，别招惹我。”
　　楚雄寒着一张脸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睁睁看着楚阔带着陈岁离去。

　　陈岁亦步亦趋跟在楚阔身后，一次次欲言又止。直到对方停下脚步，主动开了口。
　　楚阔依旧如往常一样温和，与刚才的他判若两人，“岁岁，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道歉。”陈岁拉过他的手，十指紧扣，“我知道楚家给你带来太多伤害，但是楚阔，人总得往前走，你有我，还有吴聿文他们，不要因为那些伤害，把自己逼得面目全非。”
　　楚阔垂着头，自嘲般笑了一下，“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

　　“那就不要原谅。”月色下陈岁的眼睛很亮，表情凝重，“没有人让你去原谅他们。楚阔，做错事的不是你。”
　　陈岁喉咙中一股酸涩袭来。记得楚澜去世后，她调取档案时，看到楚雄的档案显示二婚。第一任妻子叫梅清，是楚阔的母亲。
　　这段婚姻在楚阔两岁时结束，同年年底，楚雄与秦曼贞登记结婚。
　　所以，楚阔不是私生子，他的母亲更不是第三者。

　　那段时间，对他们来说异常难熬，兵荒马乱。陈岁仔细斟酌后，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楚阔，他在听完时，僵在那里，呢喃着：“我妈……从来没给我说过。”
　　陈岁轻轻抱住他，才觉察到他整个人在抑制不住的发抖，她拍拍他的后背：“楚阔，你看，错的不是你，也不是你母亲。”
　　“岁岁，晚了……”楚阔声音很低，压抑着痛苦。
　　“不晚，这是事实，不会晚的。”
　　楚阔紧紧回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肩膀。陈岁感觉到那处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晚了，都晚了。”楚阔沉浸在悲痛中，竟自嘲地笑了两声，“岁岁，对不起……”

　　对王有为的搜捕还在继续，这边盛易也拘留到期。
　　陈岁亲自他送出去，戏谑地拍拍他的肩膀，“祝你洗心革面，改过自新，别总给我们添麻烦。”
　　“少来。”盛易这阵子眼见着消瘦许多，心事重重地瞥了一眼警厅内部。
　　陈岁挑眉，“怎么？舍不得这地方？要不再进去待一阵子？”

　　“死开！我走了。”盛易一脸不满，说着就要转身走开。
　　陈岁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跟着他到大门口，“付彗星会被移交到检察院，按照规定不能让你们见面，不过审判的时候，你可以去旁听。”
　　“他爱死不死，以后跟我也没关系了。”盛易只觉得堵心，哪怕被拘留这么久，他还是没消气。
　　至于那枚戒指，付彗星没有收，让陈岁退还给了他。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但还是会觉得失落。

　　赵津经过几天的休养，伤口好了差不多。一上班就接受了来自各位同事的问候。尤其是费青阳，激动地泪眼婆娑，拉过椅子坐到赵津一边，“你可回来了！我这几天被两位队长压迫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东奔西跑，颠沛流离，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这句话正巧被刚回来的陈岁听到，她拿着手里的文件夹拍了拍他脑袋，“幸苦你了沸羊羊同志，你手头的活儿可以分给赵津一些。”
　　“得嘞！”
　　陈岁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从抽屉里摸出一管药膏，递给赵津，“祛疤的，很好用，结疤之后抹上。”
　　赵津倒也没客气，开心地接过来，“谢谢陈队。”

　　赵津接手了一部分工作，因为查询不到王有为的踪迹，需要排查全国公安系统内近期的无名男尸案件，但并没有找到疑似的。
　　本以为线索会断在这里，赵津在连续排查了将近一周之后，终于看到系统中最近登记的一桩男尸案。

　　案件发生在南宁郊区的山上，几个朋友爬山过程中发件一节从土里露出来的脚，惊慌地报了案。根据当地派出所登记的信息，是一具男尸，身高一米八，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只是身上多处腐烂，随身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所以辨别不出身份信息。
　　还有一点重要特征，这具男尸左手食指缺失，像是生前被利器砍下。

　　“左手食指缺失？”陈岁重复一遍，眸光微动，想到了什么。
　　两个月前的‘乞丐案’中，那老人误食了一根骨头，骨头刺破食道，引起大出血，被人发现的时候老人已经断气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意外，但是法医对尸体进行了解剖，发现刺破老人食道的那根骨头，属于人的指骨——所属位置是左手食指。
　　当时陈岁以为是一桩分尸案，查了很长一段时间，并没有搜查到其他的人体组织，那段时间前后也没有其他失踪案，所以这个案子一直被搁置。
　　如今看来，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