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岁》十一月的榛子

10、我已经习惯了

　　审理完付彗星，他们又去见了盛易。可惜他在听到杨悦威问他与蔡博淞有什么过节时，一脸茫然地问：“蔡博淞是谁啊？”
　　杨悦威彻底信了陈岁的话。盛易什么时候把人得罪了都不知道。

　　几个人忙了一下午，等处理完手头的活儿，外面的天都黑了。
　　杨悦威活动着脖子，甚至能听到筋骨的‘咔咔’响，他给陈岁和费青阳嘱咐之后的工作，又自顾自念叨着给明天一早要去给赵局报告。
　　陈岁看到手机里有楚阔发来的微信，又看了看时间，小跑着回办公室拿包，“我得走了，楚阔在等我。”
　　费青阳也和杨悦威道了再见，心情颇好地离开，嘴里嘀咕着‘老妈今天做排骨’。

　　警局大门外停着楚阔的车，陈岁和门口保安大叔打了招呼，开心地坐上副驾驶，对男朋友充满歉意，“等很久了吧？走走走，赶紧去吃饭，我快饿死了。”
　　楚阔无奈摇头，从车子的抽屉中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先垫垫肚子。”
　　陈岁咬了一口巧克力，突然觉得不对劲，皱眉思索，“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楚阔收回本打算启动车子的手，“需要回去一趟吗？”
　　陈岁很认真地想了片刻，仔细回忆了一遍今天审讯的过程，好像并没有什么遗忘的事情，此时肚子‘咕噜’一声，懒得再想，“想不起来，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先去吃饭。”

　　夜晚的南宁市灯火辉煌，车水马龙。此时正赶上晚高峰，路上多少有些堵。
　　等红灯的功夫，楚阔问旁边的人：“我朋友开了个射击场，有没有兴趣？”
　　“有啊！”陈岁来了兴致，“我这个月底有两天调休，我们去玩儿一次。”
　　“好。那正好有两天时间，我们回一趟你家。上次陈阿姨生日，你半路离开，她有些失落。”
　　陈岁点头，“行。”

　　正说着话，车前方的斑马线上，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儿为了赶上最后几秒的绿灯，大步跑到路对面。
　　陈岁猛然想起自己遗忘的事情是什么，惊呼一声‘糟了’，忙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方很快接起，语气还有些不耐烦，“你不是在约会吗？给我打什么电话？”
　　“杨队，你现在哪儿？”
　　“废话，下班了当然回家。今天路上真他妈堵。”
　　陈岁听到对面有汽车鸣笛声，猜测杨悦城此时还在路上，问道：“你送罗庄音回去了？”
　　杨悦威脱口而出：“谁？”

　　两人在电话中沉默，片刻后杨悦威才回味过来，小声惊呼‘我.操’，电话在下一刻被挂断。
　　陈岁收起电话，转头看着认真开车的男人，感慨般叹了口气，“楚阔，和我谈恋爱是不是很累？”
　　“呵，”楚阔难得露出带有几分无奈的冷笑，“十年了，我已经习惯了。”
　　陈岁笑出声，仰头靠在椅背上，“今天杨队去相亲，因为没时间，把人姑娘带到了警局，我们竟然把她忘在了休息室。”
　　提起这茬，楚阔侧头看了她一眼，“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在警局门外等你吗？”
　　“知道。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不用记到现在吧。”
　　“我现在已经开始同情你们杨队未来的女朋友了。”楚阔开着车，脸上的眼镜镜片上划过车外的灯光，唇角挂着笑，“当年我也被人忘在了休息室，一觉睡到天亮都没人来认领我。”

　　陈岁心虚地吐舌头，清楚记得那时刚进入警局工作，因为不服气年长她三岁就处处压她一头的杨悦威，在工作上十分上心。她将给她送晚饭的楚阔带到休息室，自己便马不停蹄地跑去开会。开完会有人报警，又去出了个现场。
　　等侦查完现场已经将近凌晨，她打着哈欠直接回家睡觉了，哪里还记得休息室有个男朋友一直在等她。
　　而这边楚阔只当她忙了一整夜，感慨了一晚上‘他们警察好辛苦’。第二天从休息室出来，迎面撞上神清气爽精神饱满的女朋友，对方还一脸惊讶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自那之后，他再也不敢待在休息室等人，谁知道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被人遗忘了。

　　楚阔驾车到了市中心星海商城的地下停车场。这里地段繁华，聚集着各类菜系的高级餐厅。
　　两人从车里钻出来，陈岁自然地挽着楚阔的手臂，“你预约的哪家？”
　　“十一号会馆。”
　　听言，陈岁竖起大拇指，“楚总霸气，大手笔啊。”

　　十一号会馆主做私房菜，来这儿的人非富即贵，非会员预约一顿饭，少说也要半个月，还不一定能约上。而入会的条件也极为苛刻，陈岁没仔细打听过，只听陈寰宇提过一嘴，说他还是在楚阔的推荐下才顺利成为‘十一号’会员的。
　　楚阔的确有些本事，这几年楚氏集团在他的掌权下，规模一步步扩大，顺利挤进全球多个国家的市场。
　　十一号会馆到底是个餐厅，盈利为上。再苛刻的入会条件，在这般财力下，也得低头。

　　这家餐厅最出名的一道菜便是‘极品海盐香煎和牛’，选用的顶级和牛肉，需要当天从日本空运过来，而且大厨一天只做五次，着实属于一道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菜。
　　陈岁对这些一向兴趣不大。平时为了抓捕犯人，蹲在车里吃泡面也是常有的事儿。
　　但是今天这道香煎和牛让她极为惊艳，眼睛都亮了起来，“太好吃了吧！”
　　楚阔弯了眉眼，“今天这道菜，我提前预约了半个月。”
　　“值得！”

　　这道菜需要大厨推着餐车到客户桌边现场制作。和牛肉被煎烤得滋滋作响，大厨撒上海盐，晶莹剔透的盐粒落在和牛肉上，看得人食欲大振。
　　大厨做完这道菜，微微欠了身。陈岁礼貌道谢，目送大厨推着餐车离开。
　　这个大厨走路一高一低，明显是个坡脚。
　　楚阔瞥了一眼，解释道：“他是这儿唯一能做这道菜的大厨。”
　　“做的菜的确有一番风味。”陈岁将自己盘子里最后一块和牛吃掉，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

　　陈岁看着窗外的夜景，想起之前的案件，“说起来上次的‘乞丐案’就发生在这附近。”
　　“我看到新闻了，听说死因很奇怪。”楚阔举止优雅，夹起盘中的虾肉放到陈岁的碗碟中。
　　陈岁点头，“嗯，骨头划破食道，引起大出血。”
　　“这附近餐厅聚集，剩饭菜被集中处理，他们不小心吃到骨头，倒也有可能。”

　　因为涉及到案情，陈岁没有细说。但是她每每想起这桩案子时，都是一阵唏嘘。那乞丐六十多岁，没有亲人，生前没人关心，死后更无人在意。她想继续追查下去，但是在搜查不到任何线索之后，连杨悦威都让她不必再浪费时间。

　　根据付彗星的口供，杨悦威第二天申请了传唤证，准备去风讯投资传唤蔡博淞。但还没出警局大门，对方就带着律师来自首了。
　　审讯由杨悦威带人负责。陈岁却觉得不对劲了，懒散地窝在椅子中，扫视了一圈办公室忙碌的同事，手里把玩着一只签字笔。

　　付彗星吸毒的事已经沸沸扬扬闹了一周，可这一周时间里都不见蔡博淞来自首，怎么偏偏昨天付彗星刚交代清楚，他就来了呢？
　　到底是巧合，还是走漏了风声？

　　陈岁眉头紧锁，将接触过这件案情的人仔细想了一遍，又一个个排除，意识到有个人或许可以和他们同时知晓实情，甚至可以比他们更早知道。
　　付彗星的辩护律师——郑律师。
　　可是他作为楚氏集团的特聘律师，没必要连这点职业操守都没有，要去给蔡博淞通风报信吧？
　　陈岁越想越头疼，心情烦闷，索性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蔡博淞该是与律师仔细商讨过，审讯过程中无比配合，知无不言。与近一周来一句话都不说的付彗星相比，简直让杨悦威身心舒畅。
　　审讯一结束，他来找了一趟陈岁。

　　“给他提供毒品的，是一个叫王有为的人。这个人的资料我已经让档案室的去调取了。”杨悦威端着自己的宝贝水杯，不紧不慢地解释，“你猜蔡博淞为什么要算计盛易？”
　　陈岁无所谓地耸耸肩，“肯定是私人恩怨，他们这种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指不定因为哪句话便结了仇。”

　　杨悦威点头，“起因是六个月前的一场拍卖会。蔡博淞当时正与一个姑娘处于暧昧期，那姑娘看上了一样东西，告诉蔡博淞只要拍下来，就答应和他在一起。但是那次盛易偏偏和他杠上了，将拍卖价抬高到三倍，蔡博淞可没有盛易的财大气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样东西被盛易拍走。”
　　说到这件事，杨悦威颇有些一言难尽，“但是盛易……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眼里，甚至不知道自己夺人所爱了。”

　　陈岁只觉得好笑，“他一直这样。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值钱？”
　　杨悦威一脸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他送给付彗星的那枚戒指。”
　　陈岁：“……”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狗屁巧合？

　　陈岁打开电脑特地去查了资料。
　　那枚戒指有个好听的名字：lymtics。释义‘爱你超出了我所能表达的’。它是上世纪英国卡贝尔伯爵送给自己的同性伴侣金·霍尔的定情信物。两人去世后，这枚戒指辗转到了一位英国富商手上，又在中国进行公开拍卖，被盛易所得。

　　至于盛易为什么会在当时抬高价格一定要得到这枚戒指，别人看到的是忠贞不渝，而他怕是在这个故事中产生了共情。
　　盛易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想得到什么，家里没有不答应的。以至于某些时候，很容易会对某个事物产生势在必得的偏执，更何况戒指的原主人，和他一样深爱同性。
　　思及此，陈岁叹了口气。哪怕三十多岁了，盛易依然活得自我而自在，竟让她生出些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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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戒指的故事，什么卡贝尔、金·霍尔的，就像这个小说一样，都是我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