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之家.死亡书》太阳诸葛

4、哥哥——桐阳（1）

　　我是哥哥，桐阳，接下来就是由我来讲关于这个古老城堡的故事。
　　这是一座生在幽谷迷雾里的城堡，表面光鲜亮丽，里面却藏着道林格雷的画像。人们在里面沉沦迷离腐烂，而这座城堡经过一场场灵魂的洗涤依然树立在这林中。
　　它是人们的欲望，静静的看着所有人犯下的罪恶，进而吞噬所有人。
　　自打我出生起就住在这幽冷的城堡，唯一温暖的是母亲斗篷下的拥抱。你们可能不太懂这种一踏进去就油然而生的寒冷，有时报纸上的时间明明夏天，但是你推开城堡的大门，哈出的就是一口雾气，常年我们都是穿着长袖长衫。我窝在湿地花园的花丛中，明明有那么多盛开的花，却不见蝴蝶的踪影，后来我渐渐意识到这里所有的花都是没有香味的，潮湿的土壤常年散发着腐烂的味道，我抬头望向看不见的天空，好似要被这个空间所吞噬。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

　　对不起，生而不为人，我很抱歉。

　　——

　　我有一个很乖的妹妹，她叫桐花，比我晚出生几秒。在亚当还没有出生之前都是她陪着我。我记得桐花要比我开口晚，第一次叫我哥哥，也是在两个人的被窝里，叫了我哥哥。声音有小女生的娇气，但又慷锵有力，我不自觉的抱紧了她小小的身体。

　　桐花总是说，为什么我会哥哥，她是妹妹，如果她能早出生几秒，就不用看着我承担那么多事。我擦掉桐花的眼泪，只是告诉她
　　“因为我是哥哥，哥哥就要保护妹妹，榜样男子汉就要保护这个家。”
　　我们或许因为承受太多，所以懂事的也很早。

　　早早理解母亲的身不由己，
　　早早理解这个家可能有着巨大的问题，
　　早早的理解抗争是我们成长的唯一出路。

　　在这条道路上，我和桐花都是彼此最好的陪伴，哪怕今后守护不了这个家，我也要守护桐花。
　　我们牵着彼此的手渐渐长大，在路途上妈妈又给了我们一个小弟弟，我们有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向未来。
　　我想！有一天只要我们长的足够高，就可以冲破这四四方方的天！我就可以带着桐花，亚当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就可以让妈妈不再那么小心翼翼！我就可以......
　　每当想到这里，耳边总是不自觉出现一个深沉的声音，你不可以。
　　每次我的憧憬到这一刻都会变成彷徨，好似我要想湿地花园的花朵一般腐烂在土里，我不要。
　　不可以，我不可以这样腐烂，哪怕我真的甘心腐烂，可桐花，亚当，妈妈，那样好的人，那样好的生命怎么可以任由一天天在这座城堡里腐烂。
　　每当我想到这里，心中都会燃起活跃的希望。
　　可以想象一下那个无力年纪的血气方刚。
　　大半夜我背上行囊说干就干，小时候的我不止一次两次夜半从二楼的窗户翻墙出来，每天早上带着一身泥回来。次次被父亲抓住暴打，我还次次跑的贼快。现在想想我那笨拙的小身体一次次笨拙的穿过幽谷丛林寻找出去的路，那场景还真的有够滑稽。
　　我和桐花长大些后也会坐在放学的墙头，欣赏着夕阳下山，不自觉的讲到这件事，肺腑的笑。
　　可笑着笑着，我们也就又不笑了，因为我们从来没有一次找到幽谷的出口。燃起的希望一次次被冷水扑灭。
　　那时城堡里有两个大孩子足够的闹腾，时不时就会抖搂出一些事情来，比如，翻墙捣鬼一个不小心翻出祖母的存钱罐，你一点我一点往兜里灌，把祖母气个半死，拿起铁铲就是满院追。
　　或者是把上供天神的水果吃一半留一半，或者逮住几只蚂蚁，偷藏点生肉，一起放到玻璃瓶里看他们生崽，最后被怕虫的亚当哭着踢开。有一次我们在父亲的箱子里翻到了一把手枪，我以为是玩具枪就直接开了扳手，结果当场崩碎了父亲最爱的古董花瓶，吓得我们赶紧把所有东西放回原位，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反正我和桐花那些年干的糊涂事可不少，也是因为如此，祖母经常刻薄我母亲。后来我就去后园抓住一条黄花蛇，掐着它的七寸就直接扔到老巫婆的房间里，门一关，那杀猪般的尖叫啊。叫的越大声我们就越拍手叫好。

　　可我一时忘了，这样做是有代价的。晚上就在我们和母亲玩纸牌的时候，父亲破门而入，祖母站在门外看着。没等妈妈反应，父亲就一巴掌把妈妈扇到地上，指责我母亲教子无方。随后一把夹起我的腰，就这么把我甩到了门外，大门一关，我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手心擦伤了，隔着门我听到里面母亲的叫喊声和桐花的哭泣声。我爬起来一步步挪到门前，我想叫，却有些力不从心，门也被锁了。

　　我在疑惑，我错了吗？

　　我很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有多冷，没风没雨没雪，可我要被这里的寒气冻得结冰了。里面至少还生着火，而我在外面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我听见母亲好像在叫我，叫了没多久，就又被父亲锁在了储物间里。叫喊的声音变得很小，但是到夜半还想着。
　　我缩着身体拍着大门，告诉父亲，我知道错了，可是没有人回应，我说我知道错了，我说我很冷，可依然没有任何人回应。房间里的火亮着，灯熄了，难道他们都睡了么？无论我怎么喊都没有人回应，我的手指都快冻住了，喊着喊着也就不喊了，缩在门缝处，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的热。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天晚上我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煎熬。
　　我快要冻昏过去了，头顶传来桐花的声音。
　　“桐阳！”
　　“桐阳！”
　　声音很小，但我能听到。
　　我努力张开我的眼睛往上看，是桐花趴在二楼的窗户上叫我。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丢给我，我立马捡起来，刚穿上我就又想送回去。

　　“桐花，你——可就这一件厚的...你不冷...么！”

　　“不冷，楼上有毛毯，我盖着毛毯就行！没事儿，我在这里陪着你。”

　　“好~”

　　我就这么盖着桐花的衣服睡了一夜。如果没有桐花，我可能真的会被冻死在那天晚上，不冻死估计也是冻废。
　　后来就因为这件事祖母吵着要把我送走，父亲也是这样想，想把我寄养在远方亲戚那里。他们早上就来了，我能看出那两个夫妇尖嘴猴腮，不像什么好人。我以为父亲和祖母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要把我送人！！

　　那一对夫妇拉住我的手，我拼命挣扎，桐花紧紧抓住我的手，她不想让我走，一口咬到那夫妇人的手上，让那妇人松开。可父亲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不远处看报喝茶。
　　也就是那时，我从前从不明白父亲看我们的眼神，直到我清他看报的眼神，那是和看我们时一样冷漠的眼神。原来我们在他的眼里，不过就只是和报一样性质的货物。他可以把报纸烧掉，也一样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把我们都送人。
　　我又回头看着在为我而撕扯的桐花，被推到在地上几次都又爬了起来。
　　桐花啊！桐花啊！我那时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说给桐花听，但我偏偏太多话不会组织语言，一切只能凝结成眼神，我知道她明白。
　　我伸出我的双手紧紧的和桐花抱在一起，她是我妹妹，我想和她永不分离。
　　正在这时，母亲杀了出来。
　　她一下推开那妇人，一巴掌抽了过去，嘶吼道：“别碰我孩子你们没有资格！听没明白了吗！滚！”又随手拿起客厅摆的红酒砸向他们，那对夫妇被吓得退避三尺，只能求助于父亲。父亲见状过来，母亲又把残留在手里的玻璃指向父亲，把我们护在身后。
　　我从未见过温柔至极的母亲发那样大的火，我和桐花紧紧抱着母亲的腿，寸步不离，他们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有母亲我们不怕。
　　又一轮的混战要开始时，城堡来了一位身影魁梧的老人。
　　父亲和祖母见他来便明显慌了阵脚，那一对要带走我的杂碎也灰溜溜的离开。
　　老人走近我，半蹲下迟钝的身子，脱下帽子，从帽子里拿出一块糖，放在我手上，好熟悉，忽然脑子灵光一闪。

　　“是祖父！！！”

　　“叫爷爷！”

　　“爷爷！！！”
　　我抱祖父的脖子，记得以前见过一两次。刚刚母亲许久未来，应该就是去找祖父了。
　　祖父像道光，黑暗不敢袭，明朗又可亲。

　　祖父还算健康的日子，是我们少数愉快的日子，父亲和祖母的行为都会有所收敛，母亲也轻松很多，因为祖父会照看亚当。祖父话不多，但做的很多，我们在他的有效庇护下日子过得好多了。
　　祖父腿一直都不好，不能经常站着，他就坐在沙发上把我抱在腿上，摸着我的脸，给我玩具，说一些有的没的。对我说以后上学要好好读书，知识就是力量，小桐阳以后可要好好照顾你的弟弟妹妹，别让他们受欺负。我抱着祖父说好，一把把揪着他下巴的胡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