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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姐姐——桐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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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这祖父的死去,这几天城堡里也像是死了一般沉寂。父亲和祖母忙着祖父的葬礼和遗嘱的事情,而母亲则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她捏着手袋中的葵花籽,看着床头的明灯。她让我牢记她的话,无论问起什么,咬着牙也要说什么都没有看到。我暂时在家里带着刚懂事的月牙。算算,她今年应该有五六岁了吧,还没有过过一次正儿八经的生日,一句完整的话都不怎么能说圆胡儿,害怕了,就拉拉我的衣角,躲在我后面。
桐阳和亚当在学校也都知道祖父去世的消息,桐阳心里一定很难过,他和祖父的情分远在我之上,之前每个月他都会抽空去医院看祖父。可这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回来?
又过了两天,我给桐阳打一通电话,接电话的是亚当,听亚当的声音他好像病了。
“姐,咳咳,桐阳这几天在学校心情很不好,也不见他哭,也不说话,我很担心他啊,姐。”
当天我就回到学校,顺带给亚当拿些药。经过男部的走廊就看见不远处靠在铁栏杆上的桐阳和亚当。桐阳整个人呆呆的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看样子很不好。亚当带着口罩,病得无精打采,陪着桐阳一起看楼下的景象。
亚当的余光先扫到我,精神算是有些振奋向我挥挥手,离开栏杆走向我。也就在这时他不小心撞到几个高年级的男生。那几个男生瞬时恶臭地抓住亚当的头发,进行一番辱骂。
“有爹生没爹养的东西,瞧着细皮嫩肉,娘们唧唧的——嗳!还带着口罩,装什么装!”
我大为震惊,他们平时就是这么欺负亚当的。
桐阳立刻回神,他伸手拉开亚当瘦小的身板的,挡在前面,不想多事。偏偏这个时候他们还要戏弄亚当,硬是要扯下亚当的口罩,亚当不让,几番争执下桐阳一拳怼了上去。
不知道怎么的,这一个动作瞬间勾起桐阳的杀心,掐住那个为首的人的脖子,几乎是要把那个人提起来,恨不得把人掐死,头按在地上。我跑过去让他别动手,他就好像听不到一样。紧接着我被人踹了一脚,一群人开始厮打在一起,亚当也被拉进混战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也一起打,TM的谁踹的老娘非要一脚踹过去,就算是挨揍,三个人也要一起。
桐阳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只打那个扯亚当口罩的那个人,下手死狠,一拳接着一拳闷声捶在那个人的脸上,见血见肉,几拳下去那人昏死在地上,桐阳依然打。亚当躺倒在地上,仰头闭上眼睛,身上被人捶了不少下。大家看事情真的闹大了,都一窝蜂去喊老师。
我跪向前用力抓住桐阳要打下去的手,叫他别再打了!
桐阳停下看向我,眼里挂血从前眼角流下来,愤恨,质问,痛心,懊悔。我不可思议的盯着他,手不自觉越抓越紧。他眼里的泪烧得我眼睛滚烫。
他那执着的眼神和刚刚他们要扯下亚当口罩时的场景,还有那天祖父死去的场景。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我整个人都蒙了,桐阳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没有说。
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今天学院发生恶劣殴打事件,在此通报批评,童桐阳同学,童亚当同学,童桐花同学,以及男部A部的个别男同学,不遵守校规校级,不爱护同学,进而形成恶劣殴打事件,特此通报记一大过,如有下次,一律开除学籍!”
我们三个从记过台上下来,经过院主任身边时一把夺过他手里亚当的药。在众目睽睽之下,迈开我们修长的腿,提包走出学院。此大过,再记个三百回老娘都不怕!
既然没有人保护我们,那我们就保护自己。
回去的路上桐阳忽然问起我的那个舞蹈老师,他警告我,说那个富雅老师在某些行为上有些不检点,让我以后还是少接触。
我明白,除了舞蹈我不会和她任何联系。
桐阳叹气,只是叫我把握好尺寸。
过几天,祖母通知我们参加祖父的葬礼,母亲的状态还是很不好,却对我一直说着没事,我没事。
葬礼设在幽谷外的教堂,桐阳抱着祖父的遗像,祖父则是安静的躺在华丽的棺材里面,双手放在胸前,出席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难过的表情,其实心里各怀鬼胎。
牧师紧握十字架,带领着唱起教歌,虔诚的歌声回荡在整个教堂,所有人黑衣披身,目送祖父。
只有桐阳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一处,紧握双拳,看着祖父的棺材一步步被送出教堂。兴许他是想起祖父生前给他的那一块糖,兴许是那次趴在祖父腿上揪他的胡须,兴许想起他偷偷捡起祖父的烟管,偷吸了一口。总之,祖父对桐阳是极好的。今天无论桐阳做出什么我都能理解,都不会去阻止。
果真在所有的人都走后,留下家属宣读遗嘱,所有财产如期都是父亲的。
而父亲苦了一天的脸,终于露出伪善的笑容。桐阳早已攥紧的拳头挥了上去,狠狠给了这个自私又无情的父亲一击,控诉道:
“你还是人吗?祖父死了,我却还要为你顾及保全这个家族的颜面!”
祖母想要像从前一般训斥桐阳,桐阳一句“你滚开!”逼退了她。
说罢,桐阳看到母亲身后的月牙,便过去抓住她的手,把她从母亲身后拽过来,母亲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默默流下眼泪。
“你要干什么!”父亲终于开口。月牙也在不听话的挣扎。
桐阳揽住月牙的腰,把月牙侧抱起来,说:“我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要干什么!我要离开!我要带着月牙离开你们这个嗜血的魔窟!你!就是个无情无义的魔鬼,自私自利的小人!你懂什么叫爱吗?你只知道你自己!我痛恨你,痛恨你所带来的一切!我要带着月牙离开,哪怕贫苦,我只希望今后我的姊妹兄弟拥有的是爱和健康!”说罢,桐阳抱着月牙走出了教堂。
亚当追在他们后面,他停在教堂门前,桐阳也回头。
亚当声音颤抖道:“哥,你难道不要我了吗?”
桐阳低下头,回答:“等向日葵长出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带你走的!”说完就横抱着月牙消失在我们的视线。凄冷的风吹过亚当,吹进了教堂,信仰的时钟敲响,我迷茫坚定的看着前方,许下心愿,我诚恳的希望这会是桐阳人生新的开始。至于亚当,今后他会明白桐阳的决定的。
也就会在祖父下葬的几天后,我那温柔脆弱且坚强的母亲疯了!
母亲的精神状况在一个寒冷的晚上达到了极点,平静诡异的城堡在夜半回荡着女人嘶吼的声音,压抑多年的母亲终于还是——疯了!
我那无人问津,极其痛苦的母亲,在城堡里悠悠荡荡,手中握着葵花籽,嘴里诉说着这个城堡所赐予她悲惨的一生,诉说着她那可怜的孩子。
亚当待在一角,为母亲掌灯,像是要照亮母亲前方的路,可灯光却越来越暗。我紧紧抱住趴在楼梯上哭泣的母亲,希望可以给她一些安慰,让她知道她还有我们。
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亚当举着蜡烛,看得出神。我已经看不见亚当从前那种不知所措的表情,只能从他眼里看到如冰的仇恨。
就这样,蜡烛一点点烧尽,一切墨入黑暗当中。
桐阳走后,我的心情一直很郁闷。我把亚当送到学校,虽然很不放心,但升级在前,他需要一切以学业为重。我则是向老师请假一段时间,照顾母亲,每天需要去学校一次,看亚当,我怕他又受欺负。这样每天两头跑确实有些力不从心,而且我一直在设法和桐阳取得联系,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月牙怎么样?他们过的好么?
等了很久,终于在两个月后的一天我等到了桐阳的一通电话。
“桐阳你——还——好么?月牙——还好么?”
“我们都很好,最近安定下来了,所以给你打个电话,我怕你不放心——对不起——那天太匆忙了,所以——对不起。”
桐阳说他把月牙安置在外镇上一所孤儿院里,月牙现在过得很开心,他平时也会去打打零工,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上上课,总之不富裕,但比以前要开心得多。
我低头,眼泪止不住得流:“那就好!”
“母亲呢,她还好么?亚当,还好吗?”
“亚当很好,母亲——母亲也很好!”
“那就好,你也要好好的。”
我并没有告诉他母亲的情况,我怕他回来,怕他好不容易跑出来,我好怕他又回到以前的生活。就这样吧,母亲和亚当先由我来照顾。
好巧不巧,这天去学校看亚当撞见了富雅老师,她向我问好,为什么最近周末没有来上她的舞蹈课,而且告诉我每年的大选就要开始了,不能这么松懈,要加紧练习才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想要的生活!”因为这一句,我也就在练习室多待了会儿,待会儿就走。
伴随着古典音乐的响起,富雅靠近我,拉起我的手跳起舞来,我也陷入优美的舞蹈当中,在这繁忙的日子里得到了片刻的清闲。
这一跳就是一下午,我回过神来已经到了黄昏。
我推开富雅修长的臂膀,急忙赶回幽谷。
回到房间,我捂着胸口,心跳还没有停息,喝口水就去看看母亲怎么样了。
跳了一下午,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我打开房门正要与母亲分享今天的一切,
——
母亲,怎么不见了。
眼前的房间,窗户半开,风时不时吹进来,地上散落着葵花籽,唯独母亲不见了。
我瞬间意识事情不妙,开始在城堡一个一个房间找母亲,喊着母亲,我问祖母有没有见到母亲,她就像没事儿人一样不在意,我觉得我要疯了!一把推开她,接着寻找每一层,每一个角落,穿过幽谷的迷雾,都找遍了,可就是不见母亲的踪影。
最后我停在了湿地花园高坡的大树下,望着茫茫的四周。
母亲真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