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姐姐——桐花(1) ...

  •   我是姐姐桐花。

      我的故事要比月牙的长,因为我比月牙早出生好些年,所我对这个城堡的故事了解的更多。

      母亲的故事,桐阳的故事,亚当的故事,包括月牙的故事。

      我看见太阳一次次升起,也看见他们一次次坠落,我无能为力,我救不了他们,也救不了我自己。

      月牙总是说我像城堡后湿地花园里的玫瑰,艳丽雅美,可我却觉得我更像在城堡上顺墙攀爬的蔷薇,内心贪恋阳光,身体只能与潮湿和黑暗共存。或许我的命运从一出生就被牢牢的拷在恶魔的城堡里,永远也出不去。

      若说玫瑰,我想,母亲才该是那朵玫瑰。父亲说我和母亲很像,那里都很像,见蔷薇犹见玫瑰,见昆山犹见分宜。美的一样,破碎的也一样。

      母亲说她是被外婆亲手送进城堡里的,那天她很害怕,她从来没见过她未来的丈夫,也由不得她选择,即使她做出选择也不过是被送进另外一座城堡里,她只能接受安排。

      还好她这个未曾谋面的丈夫一开始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人,可怕的是站在丈夫后面的那位夫人,阴冷的盯着母亲,好像母亲的到来会夺走她所拥有的一切,看待母亲就如同在看待仇敌。后来母亲还是在这里住下了,之后有了桐阳和我,然后又有了亚当。

      那年我五岁,依稀能感觉到父亲很不喜欢我们和母亲,尽管在母亲口中这个家多么的美好,甚至我就是生活在童话里的公主,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并不是这样。每次我要问,桐阳总是会伸出他的小手捂住我的嘴,说:

      “桐花不要问,问了爸爸会不高兴的。”

      正“咿呀咿呀”不会说话的亚当也坐在地毯上低下头,玩积木玩具的手缩进了袖子里。

      现在回想起从前,我真的好心疼我们的小心翼翼。

      不敢大声说话,因为不允许。
      不敢大哭,因为父亲会不喜欢。
      不敢问问题,因为母亲会哭泣。
      不敢不吃自己不愿吃的菜,因为祖母会不喜欢。
      不敢放肆的奔跑,因为除了城堡,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跑到哪里。

      每天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将手悬空放到钢琴上,一边一边练着没有声音的曲子,因为这里不准发出任何声音,包括钢琴。母亲经常坐在我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回想那眼神,有欣慰,有心酸,有心痛,有悲哀。

      母亲以前是个舞者,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跳过一支舞。即使父亲明令禁止母亲跳舞,祖母丢掉她所有关于舞蹈的东西,她还是偷偷藏起一双红皮鞋,时不时在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看看,甚至是贴近亲吻她的红舞鞋。也就在那时我才能从母亲一潭死水的眼睛里看见一缕光,热烈且不可磨灭的光。

      平日里父亲很少回来,一回来我就害怕。桐阳懂事的早,他会抱起亚当,拉着我的手带我们去后面面对湿地花园待着,一待就是很久,母亲也不来找我们。桐阳经常拉着我说等他上学里一定要带来一种像太阳一样的种子,种出像太阳一样的花朵。说的跟是真的,在地上给我们画出各种花的形状,让我们足够憧憬这种黄色的花朵。

      最后我们真的种出来了!——桐阳你是否看到了这种名叫向日葵的花?

      没过多久桐阳被祖母带走,养在她的膝下,在一个城堡中,我们见的面也稀少了,祖母很少让我们见他。
      我和亚当都很想他,以至于难过的时候不知道该去哪里,拉着亚当去湿地花园,这时的亚当已经会走路了。
      父亲又一次回来,他的到来总是让人的心情非常的慌张,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亚当也不喜欢。
      这次我和亚当正在湿地花园玩得开心,忽然一双红舞鞋从窗户被丢出来,丢到我和亚当的面前,随之就是父亲和母亲激烈的争吵声。亚当害怕的钻进我的怀里埋头大哭,然后又是玻璃从上面落下的破碎声,我抱着亚当躲在一边。
      我看着窗户的玻璃碎落一地,触目惊心。
      我悄悄的回去,爬上楼梯,走到母亲的房间,隔着门缝的光,我看见母亲被父亲抓着头发往床头撞,

      母亲流血了,
      母亲的脸紫了,
      母亲的眼球肿得像鸡蛋一样大!!!

      我——我——我——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我挪不动我的脚,没用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楼下亚当的哭声也变得尤为清晰。
      这时桐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挡到母亲面前,小小的身体护着母亲的头和肚子,可父亲还是在不停地打。最后桐阳松开母亲,抱住父亲的大腿哀求着:
      “父亲,求求你别打了!妈妈肚子里还有孩子!求求您别再打了!母亲知道错了!”滚珠般大的泪从桐阳的眼里渗出来,那般无力,那般痛心。
      这时的我也意识到,从前父亲一回来,桐阳并不是无意的把我和亚当带到湿地玩,只不过是不想让我们看着这些东西罢了。
      桐阳抱着父亲的大腿,从门缝里看见了上来的我,他低下头,眼里有一丝惭愧。

      我终于还是直面了这个家庭的罪恶,它并不像母亲粉装的那样美好。

      后来母亲没有去医院,我们也没有办法送她去。
      母亲坐在床边擦擦我脸上的泪,想像以前一样挤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说一句没事,可脸上的肌肉一上扬,她肿成鸡蛋的眼睛就好像马上被挤出来一样,实在没有办法笑,最后也只是憋不住哼唧一声。我伸手放在母亲眼前,我不敢去碰,只能停在半空,手掌没有碰到母亲,却能感受到母亲的眼睛痛得发烫。
      桐阳取来冰,走到母亲面前,他擦干眼泪的脸还是布满泪痕,到母亲前硬是挤出一个笑脸,把手放到母亲手里,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说:“妈妈,我快长大了,等我长大了你就不疼了,等我长大了,你,桐花,亚当都会不疼的。”

      “妈妈,你肚子里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妈妈我想要个小妹妹!”

      “小妹妹,小弟弟都好看!到时候就有人陪亚当玩了!”

      “啊!哼啊!嘻嘻!”

      我,桐阳,亚当的手都放在妈妈的肚子上说:“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它的!”

      保护这个还没有到来的孩子。

      想想,桐阳那时怎么懂事,终归也是一个孩子。有时我都怀疑是不是因为我们小时候太过于懂事,才导致之后不经意间就会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守护自己重要的东西。而母亲没能等到我们长大也就去了。

      后来,我们被安排出谷上学,城堡里只剩下母亲,亚当,还有祖母。我和桐阳对上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期盼,高兴的是终于可以跑出幽谷,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
      月牙也在不久后在城堡出生。
      我们都靠在母亲的床边挣着看这个小妹妹,挣着看这个刚生出来脸扭得跟核桃似的小小公主。亚当爬到母亲背上探头瞧,我把我最喜欢的毛绒洋娃娃送给这个小姑娘。
      桐阳从外面带来了向日葵的种子,放在母亲手里,说要在城堡里种满它们。

      我们看着向日葵,看着这个小姑娘,看见了——希望。璀璨的希望。

      我与月牙差八岁,与亚当差六岁。又过两年,亚当也被父亲送到学校,他和桐阳被分到学校男部,我则是被分到女部,男女分开教育,见面也就没有以前多了。我们虽然适应在学校的生活,但在学校我们没有朋友,即使更多的时间在学校,而我们的意识却更多的在幽谷的里。幽谷就像是一个无形的牢笼,使我们变成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可悲的是却又被它永远牵绊。

      在和桐阳,亚当分开后,我认识了一个舞蹈老师——富雅,一只既高贵又卑劣的黑天鹅。
      高贵是她的外表,卑劣是她的灵魂。我并不介意与这样一个矛盾独舞的个体结伴,也是她作为舞蹈老师看中了我独特的舞蹈天赋,这样一来而去我们也就熟了。

      我也发现一条可以逃离幽谷的道路——跳舞
      只要跳的足够好,我就可以进国家队,就可以永远的摆脱这座城堡。

      富雅老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总是斜眼瞧人,却不敢这样对待我。对我很是温柔,一开始我以为是出于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关心,后来她在排舞的时候有意无意说出一段话:“你可以把我看做另外一个母亲。”
      “您是我敬爱的老师。”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她,没人能撼动母亲在我心里的地位。
      也是从这一刻,证实这个女人一定有问题,她所有的靠近都是带有目的的。
      但为了我的前途,我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像往常一样和她学舞。

      我去男部找过桐阳,每次都能看见亚当黏在他后面,甚至在学校住宿也是住在一起。
      刚开始看着很是欣慰,可渐渐这种欣慰变成后怕和担心。
      晚上我很少在学校住宿,经常还是会幽谷。桐阳则是嘱咐我照顾好母亲,我也嘱咐他照顾好亚当,他还小,我怕同届的同学欺负他。
      转眼月牙四岁了,日子一如既往的过着,母亲在疲劳中苍老了些,可神韵不减当年,就是在祖母的指示下有些操劳过度。而且最近都在忙着把住院的祖父接回家的事,母亲还要照顾孩子,不过幸好祖母不让插手照顾祖父的事。我印象中祖父是一个非常慈祥的老人,我和桐阳受过他很短暂的照顾,都很喜欢他。
      我走进祖父的房间,看见房间里的祖父静静地躺在床上,还带着氧气罩,忽然感觉有人来,就鬼斧神差的躲进了衣柜里,留出一小点缝,窥探着外面的情况。我看见祖母和父亲的身影走向祖父的床,那步伐很沉重,我依稀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

      一只手缓缓伸向祖父的氧气罩,
      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只手忽然紧紧捂住我要发出声音的嘴巴——是母亲,我有些震惊她竟然也在衣柜里。
      她看着我,恐惧的眼神仿佛在说“桐花,不要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我诧异。
      母亲在哭,几乎在哀求。
      我又看向衣柜外,眼睁睁的看着祖父的氧气罩被拿下,他老人家艰难的喘息着,然后头一偏,就没了声音。
      这一刻我挣扎着,我想出去,母亲紧紧拉住我。
      正在我们争执之时,门缝处一双布满血丝锐利的眼睛突然出现逼向我们,眼神惊悚诡异,像是抓住了从笼中逃跑的小猫,使我不得动弹。

      那眼神至今想起都让我,毛骨悚然。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