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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   严桥派出所的三号审讯室几乎成了周野的常驻根据地,以至于他已经能在强光照射和全程监控下,睡个安稳觉。

      毕竟任何地方都没有公安局派出所的环境来得安全有保障。

      周野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审讯室的门开了,他以为是刘其,便挣扎着抬起沉重混沌的脑袋,试图起身。

      但视线刚往上扫到一半,突然顿住,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瞳孔微张,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

      周野表情愣住了,下一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视线越过闻荒身后往门外望去,见没人,才松弛下来。

      闻荒走进来,反手把审讯室的门关上,原本放松的眉眼在看到周野憔悴苍白的脸色时,一寸寸收紧,变得凝重。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周野打断了。

      “你的伤......还好吗?”周野目光倏然移至他的腹部,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包裹着上身,让人看不出里面的情况,他踌躇着伸出指尖,想要去触碰,却被闻荒临空一把抓住。

      暖意覆盖着,他心尖微麻了一下,抬头下意识看了眼监控。

      “别看了,关了。”

      闻荒轻声说了一句,垂眸看向周野,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用带着薄茧的拇指摩挲周野细长泛青的手,神情庄重得好似在擦拭什么珍宝,刹那间他心底那片狂风肆虐的荒野突然静止下来,忽而一阵微风过,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他们欺负你了?”闻荒呢喃。

      这是一句淡到能瞬间被风吹散的话,周野却听得眼睛莫名酸涩,心底涌上一股陌生而温热的情绪,他沉默着摇摇头。

      周野说不出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这么多天独自一人被关在这里,他其实早就习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闻荒一来,他就有些破防,就好像心里那个闸门被来人轻而易举抽开,原本挡住的情绪瞬间如泄洪般奔涌而出。

      眼睫轻颤,他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手指微微用力,勾住了闻荒。

      感受到周野的动作,闻荒呼吸一滞,蓦地抬头与他对视。

      周野刻意忽视两人交握的手,用另一只自由的手,隔着衣服布料挨了下闻荒的腰腹,问:“你的伤没事吧?”

      听到周野的问话,闻荒回过神,余光瞥到两人类似十指相扣的动作,忽地移开视线:“没什么事了。”说完,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开始恍惚起来。

      审讯室里的温度有些高,没一会儿两人交叠的手心就覆上了一层薄汗,汗涔涔的,有些黏腻。

      “你今天过来,是因为谭子苏的事有进展了吗?”周野打破沉默,并试图把手抽回来。

      “嗯......啊?”闻荒如梦初醒般,却下意识把周野的手攥紧,不让他挣开,“对,有新线索,找到了一个新的目击证人。”

      新的目击证人?

      周野若有所思:“确定你们找的人看到真正的凶手了?”

      这一问直接一棒槌把闻荒给敲醒了,他心头豁然开朗,终于明白过来他一路没想通的那个奇怪的点在哪,但随之而来又陷入一种焦虑。

      “从监控里看,他很可能看到了凶手,但因为角度问题,不能直接下定论,这一切都得求证之后才能得出最终结果。”闻荒沉声道。

      “确定没有其他的监控吗?”周野不死心地朝闻荒问,这个问题他之前是问的刘其,但刘其很明确告诉他,案发现场周围有监控的地方都调查过了,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就冲这点,周野非常怀疑这次陷害他的人,跟之前邱月案子里拉他入局的是同一个,这人心思缜密且极度谨慎,虽说这点和他所怀疑的那个人不太能对不上,可用排除法,他能想到的唯一符合所有条件的只有那一个人,如果他的判断无误,就是那个人一直在伪装。

      这样一来,这件事就会变得很有意思。

      “别担心,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完美的犯罪,所谓完美的犯罪,要么是由于技术缺失难以取证,要么就是关键性证据还没找到。”闻荒安慰道,“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确定了是二次勒伤致死,只要能找到人证或者物证,证明有第二个人动手,你的嫌疑就能洗脱。”

      刚说完,闻荒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接通喂了一声。

      “跑了?”闻荒一下拔高音量,脸色难看地骂了句,“跑得比他妈狗都快!你俩先在那边守着,人跑了设备没跑就行,我现在办点事,一会儿就过来。”

      “嗯,注意安全。”说完,闻荒就挂了电话,余光一瞥,才发现他和周野的手还牵着,心头顿时一惊,回忆刚才打电话竟然没觉得姿势别扭。

      周野注意到闻荒的眼神,不自在地抽回手,在另一只手上搓了搓掌心的汗。

      “今天都大年初二了。”闻荒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周野嗯了声,看向他,等着他下一句话。

      闻荒唇角往上一挑,从上往下,虚抱住周野,刻意压低的嗓音,显得有些性感:“新年快乐。”

      “本来还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看样子只有等这件事结束你才能拿到了,。”

      “......嗯。”周野眼眸低垂,略一犹豫后,抬臂回抱他。

      “那我先走了。”闻荒松开他,转身就往外走,但刚旋开门,他停住脚步,回过头。

      “忘了问,你那天给我发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周野一怔,这才想起他之前冲动发的消息,眼神开始闪躲:“我......出去以后再跟你说。”

      “嗯,好。”闻荒不明所以地笑了下,便转身走了。

      一出门就迎面撞上刘其,但还没等他靠近,闻荒就先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捂住鼻子,阻止他前进:“你这一身死耗子味,跟钻了下水道似的,你去哪了?”

      “解剖室,正巧遇到法医在解剖一具从化粪池里捞上来的人。”刘其扬了扬手里的尸检报告,又抬起袖子嗅了嗅,“还好吧,我都换了身衣服了,还有这么大味儿吗?”

      “有。”闻荒又往后退,一脸警惕地盯着他,提防他偷袭:“我一会儿有点事,要出去一趟,那个目击证人已经找到了,住在东城那边,我一会儿把详细地址发给你。”

      找人这件事还得倚仗北城派出所,闻荒队里的人,这段时间被连轴的加班搞得心力交瘁,只要不用出外勤,巴不得接这种找人的没技术含量的轻松活。

      “谢了。”

      “谢就不用了,回头请老于他们喝奶茶就行。”闻荒刚说完话,就撒开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卷起一阵风,把刘其身上的味道卷进他的鼻腔里。

      “呕!”刘其白眼一翻,喉头翻腾酸水,差点哇一下吐出来。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闻荒开车上山,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两旁是稀稀拉拉的树木,长时间被灰尘盖满,一点也长不高。

      越往山上开路越偏僻,山顶是娄城以前的广播信号台,已经荒废了很久,开到一个岔路边,闻荒停了车。

      眼前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凹陷的泥地上布满大皮卡的车轮印,闻荒沿着车轮印一路往前。

      土路没有路灯,借着还有点亮光的天,既能看清楚路,又能隐藏身形。

      走了差不多十多分钟,闻荒看到了远处的废旧厂房,一眼看去,硕大的烟囱耸立着,前几年这家化工厂还没被叫停的时候,大烟囱里成天冒出滚滚黑烟,这一片的天都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后来新市长上任,第一把火烧的就是这家老化工厂,只是污染治理好了一年,厂子就因为效益不行,宣布破产,一直荒废到现在。

      但厂房里许多老旧设备都还留着,像一些化工原料池、污水管道基本都能用,就正好给他们制毒提供了条件,加上这边人烟稀少,被发现的几率小,即使被发现,撤退也很容易。

      “队长。”隐藏在一旁灌木后的马小龙和蒋洋朝闻荒走来。

      “检查过附近有没有监控?”闻荒问。

      “监控倒是没有,但我俩总听到里面有狗叫,估计有狼狗守着毒窝。”马小龙道。

      闻荒点头:“知道了,人呢,都走了?”

      “对,面包车把人给拉走的,设备那些应该都还在里面。”蒋洋纳闷,“但有点很奇怪,我跟马小龙应该没暴露,但是他们就跟提前预知了一样,我们刚到没多久,他们就开始撤了。”

      “先进去看看。”闻荒径直走到厂房后门,大铁门上了锁,他只能从一旁的树上翻墙过去。

      墙挺高,大概有两米多,他站在墙头打量一圈周围,见没有动静才一跃而下,溅起一地灰尘。

      闻荒膝盖杵得发疼,他抻直腿踢了踢,抬头看去,前面是一排灰黄色的三层建筑,墙皮脱落了七七八八,裸露出难看的黑褐色疮痍,看建筑样式像员工宿舍。

      马小龙和蒋洋跟着闻荒一路往前走,穿过员工宿舍,来到了操作车间。偌大的车间堆满了杂物,几个巨大的蓝色塑料桶七扭八歪地放在角落,再往里走,是一排操作台。

      一靠近,空气里就传来一股浓烈的异味,刺激鼻黏膜,令人忍不住打喷嚏。

      “好臭!”马小龙皱眉,捂住鼻子。

      “在这种密闭环境下呆着,也不怕把自己给毒死。”蒋洋看了眼周围被报纸糊上的窗户,冷着脸骂道。

      “赚的都是买命钱,有本事拿也得有本事花才行。”闻荒抬脚往前继续走,走到操作台的水槽边。

      “东西搬走了。”他指了指操作台上斑驳的灰尘,有些地方摆放过东西后来又拿走,所以灰尘少一些,而一些角落则藏污纳垢,积了厚厚一层。

      “拍照。”

      闻荒示意马小龙,说完,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半,他忽然回头看了眼操作台下的水管,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水槽下水管接口处轻微松动,没流下去的水沿着缝隙渗出来。

      “队长,这里找到了一个机器。”蒋洋在前面朝闻荒招手,他掀开一层蓝色的油布,里面堆放着一个两个相连接的大铁皮桶,六成新的样子。

      闻荒伸手抹了下机器表面,没有灰:“刚用过的。还有温度。”

      蒋洋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机器,半晌,并不确定地说:“这是冷凝装置吗?”

      “降温结晶?”闻荒道,“制冰/毒确实能用到这个设备,再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

      刚说完,三人一转身,就和两条黑黄毛的狼狗对上了眼,狼狗皮毛斑秃,但体形却很壮,一看就是主人经常给它们喂生肉之类的东西。

      “......”

      三人身体一僵,空气开始凝固,狼狗喉咙里滚出几道瘆人的低吠,声音像裹着厚重的口水,含糊不清,但声调却恐怖令人遍体生寒。

      两条狼狗看三人的眼神格外赤/裸,就像在看三条行走的肉干,嘴里的口水滴落在地面上,逐渐聚成一滩小水洼,饿得发狠的凶狠贪婪眼神,把三人盯得后背紧绷,脚底冒汗。

      “这狗......得有三天没吃了吧?”马小龙恐惧地咽了咽口水,止不住想往后退,要说今天对上的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嫌疑人,他是丝毫不怵,甚至还热血沸腾像干一架,但对上没人性的畜生,就不一样了,他现在站在这里,都觉得吾命休矣。

      “队长,我大学是学信息工程的。”蒋洋在一旁小声冒出一句。

      闻荒默默看了眼两条狗的前腿和后腿,发出一声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叹息:“狗腿上的腱子肉都比你俩多,跑不过就上呗。”

      “大不了,三针狂犬疫苗。”闻荒苦着脸按了下腹部,没什么知觉,按理说医生缝合技术很好,不会再裂开。

      但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周野那只细长的手覆上来的情景,他晃了晃脑子,试图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赶出去。

      “队长,别发呆了!”马小龙都快哭了,在一旁催促。

      “一会儿我数一二三,往前冲,狗一过来,你就把衣服罩它脑袋上,明白吗?”闻荒道。

      “明白!”

      “知道了!”

      闻荒做好防卫的姿势,目光如炬地盯着前面咄咄逼人的两条狼狗。

      “一!”

      马小龙和蒋洋把衣服脱下来。

      “二!”

      两条狗也有些谨慎,缓慢地挪动了几步。

      “三!跑!”

      话音一落,三人气势汹汹,猛冲向狼狗。狼狗可能以为他们要掉头就跑,所以三人逼压上来的时候,两狗就有些懵了,趁这个机会,马小龙和蒋洋迅速把衣服盖住它俩的脑袋。

      狼狗在被盖住头的时候反应过来,开始拼命挣扎,锐利的犬牙在衣服里肆虐,没一会儿羽绒服就开始从破裂处飘白色绒毛,尖厉的叫声被压在两人的臂弯里,显得有些沉闷。

      闻荒当机立断抓过一旁散落的玻璃罐,就往狗身上砸,但刚砸了两下,突然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劲风,紧接着是蒋洋尖叫着破了音的“队长,小心!”四个字。

      还没等他回头,肩膀上就传来一阵剧痛,尖锐的硬物刺破肩胛骨,有种被贯穿的感觉,他一动,硬物就翻搅着里面的肉,像被硬生生扔进了绞肉机里一样。

      闻荒撕咬牙关,把手里的玻璃瓶狠狠抡向肩头那处,狼狗吃痛地嗷呜了一声,松开牙,肩部皮开肉绽,牙缝处还嵌了点布料进去,整个左边肩膀到指尖开始又痛又麻,几乎抬不起来。

      但闻荒依旧憋着一口气,手背青筋暴起,抓起狗把脖子一拧,接着掷铅球似的往远处一扔,狼狗硬实的躯体顿时在硬水泥地上撞击出巨大的响声。

      犬吠声逐渐平息,马小龙那边也解决了,只是狼狗的存在状态不太好,但这狗太凶,不下死手,他们几个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

      远处的狗挣扎几下,晕了过去,闻荒走上前,拎起狗就往外走,半边肩膀都被血浸湿了,极度苍白的脸,乌黑的头发,从远处看像从地狱而来的杀神,浑身裹着嗜杀和暴虐之气。

      “走,把狗处理掉。”闻荒下颌角绷得笔直,说话有气无力,但眸色却被苍白的脸衬得更加漆黑,他看向蒋洋,“现场收拾一下,别留痕迹。”

      说完,他和马小龙一人提着一条狗往外走,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在一旁,看背影步伐有些不稳。

      蒋洋沉默着没说话,把地上散落的羽绒仔细捡起来,再用沙土把地上的血迹盖住,又把翻开的蓝色油布盖上,才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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