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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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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楼的那套房子收拾起来并不难,周野苦恼的是上学的事。
谭林是他们局里有名的效率怪,出了名的说一不二当机立断,加上他的权限级别高,跨省转个学籍基本就几天的事,全套/弄好之后,他才给周野来了个电话,通知他下周一就去学校。
“谭警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天,所以你的下周是指......明天?!”周野咬牙切齿,紧紧攥着手机,恨不得穿过屏幕抓住那中年老男人的脖子提起来三百六十度地甩。
他此生最讨厌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毒品,一样是学校。
现在有了第三样,赶鸭子上架都没他来得快的谭林。
谭林摆了这小子一道,心里憋的气才舒畅了些:“如果我的表述没错误,那就是明天,准备准备吧。”
“还有,叫叔叔!叫警官我总感觉你在骂我!”谭林补充了一句。
周野啪的声挂了电话。
还想让我叫你叔?
楼上那条老黄狗都比你配!
窗外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阴得发沉。
算了算时间,这是周野来娄城的第四天。
这边的下雨频率几乎维持在三天一大雨,两天一小雨,名副其实的雨城。
周野坐在沙发上,望着电视里唯一不需要宽带就能正常播放的电视台,发着呆。
来娄城的第四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全身家当加起来不超过两万,社区居委会每月四百(原本是八百,后来知道他有固定住所之后就硬给他减了四百)的补贴杯水车薪,况且再过几月他满了十八,就连这四百都没了。再者就是这套破筒子楼的两室一厅,天花板渗水墙皮脱落,墙壁材料还不保温,就这样儿的房子估计只有等着市政拆迁挽救一波,卖了估计也值不了多少,况且要真卖了他就真的要流离失所流浪街头了,毕竟娄城连座有桥洞的大桥都没有。
况且这是他唯一的固定资产,如果说他手里用了三四年的苹果五也算的话,那就是唯二。
总之一句。
就是惨。
多加一句。
非常惨。
当时谭林要帮他申请那笔五万块的奖励,他给拒绝了,说好听了是对案情有重大贡献,说难听了就是卖命钱,买命钱。
两条命就值五万,想想也是挺讽刺的。
他当时就这么想的。
但现在想想,五万块其实也挺多了。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他真傻,真的。
周野躺在沙发上,扭了扭腰,望着天花板上不知道是他没扫到,还是新结的蜘蛛网发着呆。
仔细想想,其实谭林的提议很不错。好好上学,然后参加高考,考个大学,然后毕业找个普普通通的工作,过几年再结婚生子,顺顺利利走完人生的几个阶段,最后孑然一生死去,尘归尘土归土,身体化作养分滋养万物。
周野听着自己的总结差点笑了出来,还挺押韵。
你会freestyle吗?
嘿嘿,我会!
周野神经质地笑了笑。
“......”
周野叹了口气。
很没意思,太没意思了,生活为什么会这么无趣。
周野摸出被自己当成单机游戏机的手机看了看眼,电话联系人无,微信联系人无,连垃圾短信都少得可怜。
“叮!”
这是周野电子邮箱的声音。
知道这个邮箱的只有谭林,他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谭林给他发的是什么。
点开邮箱,点击查看邮件。
“姓名:周野,年龄:17,性别:男......”
这是他的档案信息,以及他的学籍信息。
“娄城附属中学?”
这所学校如果他十年前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应该是全娄城最好的高中了吧?
这中年老男人怎么想的?
把他这种人转到这种学校?
大概是预想到他收邮件和浏览邮件的速度,周野看的差不多的时候,谭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资料收到了吧?”谭林问。
“嗯。但我挺好奇的,娄城附属中学是落魄到需要收我这种学生去给他凑升学率了吗?”周野实在想不通。
“你想太多,人附中每年清华北大十几二十个,用你凑?摆正你的位置!”谭林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哦,那就好。”周野语气平平。
谭林想了想,还是给他解释了下:“附中有我一老同学,正好找他帮忙,你这种棒槌脑子混混气质,就适合去学霸气息浓厚的地方熏陶熏陶,看能不能熏个文化人出来。”
“因为知道可能性比较小,所以你别抱太大希望就成。”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周野面无表情:“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明天第一天,记得别迟到别早......”
没等谭林说完,周野又一次无情挂断。
怀着对明天上学第一天的厌恶,周野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天都透亮了,一看手机......哦,昨晚忘了充电,现在已经关机了。
这真怪不得他,他昨晚已经很努力地定了起码四个早起的闹钟,谁知道遇到手机关机这种突发状况。
洗漱完之后,周野连着充电器和手机一起拔了塞进背包里,慢悠悠地下了楼,在楼道里偶遇楼上正巧遛狗结束回家的大爷。
狗就是那条谭林不配的老黄狗。
老黄狗对着周野艰难地吭哧吭哧吐舌头,周野停下摸了摸狗头,狗毛毛质并不顺滑挺粗糙,狗的腹下还有几块不大的秃斑,一双黄眼也有些浑浊,这是一条上了年纪的狗。
往附中的路,他记得挺清楚,因为离这很近,只用穿过两条街就能到。
第一条街叫槐树街,因为路中间有颗几十年的老洋槐。
第二条街叫乘风街,是个农贸市场,从农贸市场中间穿过去,就能看到附中的后门。
附中的后门早上一般不开,周野几乎没犹豫,一个助跑就跳了上去,刚站上石墩子,身后突然一声吼,吓得他差点往后一仰,一头栽下去。
“同学,迟到还翻/墙,小心我告诉你们老师哦。”闻荒叉着腿站得流里流气,双手环抱于胸望着墙上的人。
“我谢谢你啊。”周野嗤笑回了句,转过身才发现下面站的竟然是昨晚那个警察。
“哎哟,我操,怎么是你啊?你是……附中的学生?”闻荒也认出他了,附中两个字惊诧得差点说变调,一双眼上下来回打量他两三遍,估计是实在没法把他和这学校联系在一起。
周野一点都不想和这人以及这种身份的人打照面,于是故意没搭理他,转过身潇洒地一跳,稳稳落在了地上。
“......”
“......”
周野和面前拿着教棍的秃发中年男人面面相觑。
身后还不时响起闻荒的声音,“喂,小朋友,说话啊!”
“怎么不说话?”
“是崴脚了还是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
“需要叔叔进来救你吗?隔二里地就有个诊所,虽然是兽医,但医你应该绰绰有余了。”
周野忍无可忍,扭头朝墙壁外骂了句:“闭嘴!”
墙外瞬间安静。
他面前秃发中年男人脸上全是调色盘似的红绿变换,有点好看,但良好的风度让面前的男人忍住了愤怒,甩下一句:“跟我来教导处。”就迅速地走了。
周野拍了下裤腿上的灰,跟了上去。
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的。
真晦气。
附中挺大,周野从后门往前走,穿过一片绿茵操场,又穿过两栋楼,才到了教导处。
周野有点忍不住自己的目光,总想往那教导主任头顶上那几缕迎风飞扬的细发上看。
大概是教学压力太大了吧。
真是不容易。
不仅容易心肌梗塞,还容易秃头。
老秃,周野在心里给教导主任取的名字,拿过放在办公桌上的一沓资料,粗略地翻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周野是吧?云滇郯城十四中转过来的。”
“......嗯。”
依稀记得他好像是退学了,估计是学校帮他保留了学籍。
“今早为什么迟到?”
“手机没电关机了。”
“你知道今天是你报道的第一天吧?”
“知道。”
“知道就好,念在你是初犯,今天就不追究了,下次要是再犯,就要写检讨了啊。”周野以为老秃怎么的也要发一发火,谁知道他自动就消化了情绪。
他这副态度,周野一度怀疑谭林给他交代了不该交代的,不然凭什么对他态度这么好,这不科学。
“走吧,我带你去你们班。”老秃走到周野身边,拍了拍他。
周野闷头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走,从一楼到四楼,终于在挂牌写着高二二班的教室门口停了下来。
老秃敲了敲门,示意里面讲课的老师停一停,接着就把周野领了进去。
望着讲台下清一水穿校服的人,周野有点恍惚心里还又有点膈应。
“先自我介绍一下。”老秃提醒周野。
周野回过神,在黑板上落下两个大字:“周野,以后多观照。”
老秃指了指教室最后一排:“你就坐那儿吧,书都给你准备好了。”说完,又朝那老师说了句:“继续上课吧,谢老师。”
周野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看了眼被书塞得满满当当的抽屉,没说话。
“你好,我叫楚云。”
同桌是个齐耳短发的女生,戴了副黑框眼镜。
“你好。”周野回道,接着又看向黑板,在上英语课。
台上英语老师的口音很标准,但周野就是听得昏昏欲睡,几欲与睡神抗争都没坚持住,脑袋一滑,就趴上了桌子,眼皮上下一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有点过分香,醒的时候都第三节课下课了,也不知道他打呼噜没。
“你是哪儿的人啊?我听你口音不太像是本地的。”楚云对自己这个新同桌好奇得紧,一见他醒了,问题就连忙堆过来。
“是本地的。”周野说。
只是在外地生活了十年而已。
“哦,那你为什么要转到附中来啊?”楚云继续问。
“想考大学。”所有理由里,周野挑了个最不可能的说。
“也是,那你想考哪里啊?”
“......”
周野仅有的耐心已经耗尽,不想再回答这种你问我答的智障问题,于是推开椅子就往外走。
“哎,你干嘛去?”楚云愣了下,下意识喊住他。
“上厕所。”周野语气平平。
“......”楚云憋了憋:“哦......哦。”
他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楚云在心里想,但她好像没干什么奇怪的事吧。
周野身上带着不同于学校的煞气,大跨步走进厕所,小便槽边所有人突然一哄而散,以他为圆心退出一个半米的圆。
“?”
有病吧。
周野在十几双眼睛下,淡定解开扣子,拉下拉链,掏出鸟,准备嘘嘘。
“一起?”周野扫了眼人群,礼貌地问了句。
人群往后又退了一步。
好像是真有病。
周野洗了手,然后出了厕所。
往教室走的路上,几乎每个经过他的人,都要抬眼看他一下,目光中带着好奇或审视或一些不明的情绪,仿佛他是一个异类。
周野觉得自己脊背都要被戳穿了,像有成群结队的蚂蚁往他脊柱上爬,全身发麻又恶心。
临到教室,他脚步陡然一转,往楼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是尽量日更,但就算后期日更不了,也会两天一更的,更新时间是每天下午六点半,会不定期修文,总之要是在六点半之外的其他时间文章被锁了,一定就是在修文,看不了就麻烦点个收藏吧!不收藏也没关系,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