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哪里》谷泉yky

4、开学第一天

　　军训结束后，我们宿舍这四个人四种肤色，欧菱、袁紫蕙、吴蔓、我，由浅入深，四个人面面相觑，笑得合不拢嘴。天哪！晒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白回来。
　　晚上辅导员组织班会，发了新书，选出了班委会。袁野毫无悬念的成为了一班之长。在同学们的闲言碎语中，我们把袁野的成长史七零八落的拼凑出来。袁野的父亲袁征是松大经济学教授，母亲是松大附中的语文老师，是正宗的松大子弟。难怪他可以作为新生去火车站接站，难怪军训期间，班里的大事小情辅导员都找他商量，原来是“血统纯正”啊！
　　我曾在一次信息登记的时候看到过他的高考成绩，并不算太高，甚至吴蔓都比他高很多。不知道他是青春期逆反没有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还是天生资质不高。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若不是生在那样的家庭，若不是父母的熏染与影响，他未必进得了松大的门。不得不感叹，投胎，是门学问啊！
　　记得上高中那会儿，班主任曾不小心的说了一句：“李春天，你要是生在城市里，清华北大肯定没问题。”班主任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从教生涯中兢兢业业，但生性要强，总希望自己能够带出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很可惜在他的班里，我这个成绩最好的，总是稳定地排在年级十名左右。我前面的那几个同学，非富即贵，从小所处的生活环境、学习环境要比我优越很多。所以班主任那一次，不禁感慨了一句。他说：“虽说寒门出贵子，可是多少寒门才能出一个贵子呢？”但是，他也仅仅是说过那一次，或许，他比谁都明白，这种话不该出自一名教师之口。
　　我不觉得老师的话有什么错处，这是事实。所谓公平，都是相对的。就像袁野，得天独厚的成长环境；欧菱，家境富庶，被父母宠成了小公主；袁紫蕙，小家碧玉，老天爷还赐给了她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他们，都是被命运眷顾的。相比之下，我和吴蔓，好似什么好事儿都没占到。我们俩唯一引以为傲的，可能就是高考分数了。我排在第一，她排在第五。
　　第一堂课是《农学概论》，给我们上的是古骏教授，上课之前的惯例是点名。
　　古骏，我以前在电视上总能看到他。他在松江省是很有名望的，在松大有自己的实验室。我就是冲着他才报考的松大。其他人都在追星的时候，古教授就是我的偶像。我很羡慕在他实验室里工作的那些研究员。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用想，工作就好。如果我以后也能在那里工作，真的是此生无憾了。
　　“李春天。”
　　“到！”
　　他的视线随着我的声音看过来，我正准备用十分崇拜的眼光回敬他。可是，我似乎从与他对视的眼神中看到片刻的诧异，只不过那种诧异转瞬即逝，让我怀疑刚才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这一节课简简单单，古老师主要介绍了松江省农业发展概况与发展前景，以及我们今后的个人发展前景与努力的方向。这不像是一节学术性很强的专业课，倒像是一节入门指导课。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可以让那些服从调剂的同学明白，我们农学系到底是一门怎样的专业。
　　“这节课就讲到这里，同学们下课吧！”古老师宣布下课，转身看向袁野，说道：“袁野，一会儿你到实验室找我。”
　　“好的。”袁野欣然应允。
　　古老师迟疑片刻，自言自语道：“你一个人不太够，应该再找一个帮手，”他四处看了看，教室里的同学正三三两两的往外走，然后他把目光定在我身上，说道：“李春天！是吧？”
　　我点了点头，说：“是我，老师。”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我说：“你和袁野一起去实验室，帮我干点儿活。”
　　“好的！”我心里不免窃喜，第一天！开学的第一天，就被古老师记住了名字，还有幸能够为他做事，还能参观实验室，何其荣幸！
　　古老师的实验室坐落在松大的东南角，三层楼，但占地面积足够大。据说当年省农科院亲自选址，有意将它作为农科院的下属部门，言外之意就是把古老师的实验室从松大分割出去。但是松大毫不相让，知道古老师不愿意坐电梯，只盖三层，在寸土寸金的松大，耗费了这么一大块地皮给古老师，看来古老师对于松大，是不能割舍的镇校之宝啊！
　　工作室内，青窗白墙，简单而严肃，我跟在袁野身边四处观望，他不厌其烦的向我介绍实验室的一切，“古老师的实验室在松江可是非常有名的，咱们松江是农业大省，而古老师的实验室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松江的“育种基地”。全省大部分农作物的种子多半出自这里。”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地方，我在梦里，已经来过很多次了。而这一次，真正有了梦想成真的感觉。
　　我们在古老师的办公室里等了一会儿，古老师才从外面赶回来，一边喝茶一边说道：“昨天新来了一批实验用品，大二的学生已经整理出一些了，你们俩去把剩下的分拣归类，放到对应的架子上，就可以走了。出门左转，走廊尽头右手边第二间就是，去吧！”
　　就这样，我和袁野来到了实验室。果真，地上堆放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我们一一拆分出来，这些实验药品，我似懂非懂，有些听过，更多的完全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只能机械的依据药品名称归类入架。
　　或许是因为这一切发生的比较匆忙，或许是梦想照进现实让我有些慌乱，或者干脆说得直白一些，就是我这个书呆子从来都没有进过这样的实验室，总是乱中出错。不小心磕到了柜角，不小心把药品放错了位置。
　　袁野见我这个样子，宽慰我道：“第一次干这个还不太适应吧！多来几次就好了。”
　　我揉了揉磕疼的脑门，问道：“你经常来吗？”
　　“算是吧！每年的寒暑假，我都会来几次。”他一边跟我说话一边继续忙活着。
　　他的语气自然而又平和，明明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是极尽显摆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格外自然。
　　“李春天，我看你的高考成绩很不错，可以报考更好的系，为什么选择了农学啊？”
　　“我喜欢。”
　　“我也是，特别喜欢这个专业。”
　　我心里不禁暗笑一声，恐怕以你的成绩，不考农学，也考不上什么更好的专业吧！
　　请允许我在心里阴暗地嘲笑他一下吧！毕竟我也没什么可炫耀的资本了，况且以他的性格，是不会介意的，对吧！介意也没关系，反正他又不会知道。想到这里，不禁傻笑了一下。
　　“想什么没事儿呢？都笑出声了。”
　　“没什么，没什么。”
　　我赶紧恢复状态，继续干活。
　　这时候，实验室的门开了，一个陌生人推门进来，招呼袁野：“走吧！小袁野，先吃饭去，回来再……”看到屋里面还有一个人，有些诧异，继而笑道：“什么情况？你带来的‘小朋友’？”
　　袁野赶忙解释：“不是，别瞎说，是我同学，古老师叫来帮忙的。”说着，袁野转向我，给我介绍，说道：“李春天，这是实验室的研究员，松大博士，咱们的师哥。”
　　我上前问候道：“师哥好！”
　　那人笑笑：“你好，小师妹。走吧，咱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我急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不饿。”随后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你是白痴吗李春天？拒绝人用这么低级的借口。
　　一旁的袁野对师哥说道：“算了，咱们先去吧！这里怎么也要留一个人，万一古老师过来，还以为我们偷懒溜了呢！”然后又转身对我说：“你先留在这里吧！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一会儿我们给你打包。”
　　就这样，袁野三言两语化解了我的尴尬。他带着师哥出去了，实验室里，剩下我一个人。我又忙活了一会儿，就坐下来休息。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风景，感觉这切，都太不真实了。
　　自从8岁那年，家中遭难，我就不愿意和其他小孩子那样出去玩了。除了下地帮父母干点农活，就窝在家里看书学习。那时候，村子里到处都是我们家的闲言碎语，只有老师，经常的鼓励我，在我取得好成绩的时候表扬我，让我觉得这世界上，还有些事情是值得我去做的。后来中考，我们学校一共有5人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兰河县第一中学，我是这其中的五分之一。兰河一中的教学楼上，漆着十二个鲜红的大字：学习改变命运，知识成就未来。校长一次又一次的在全校大会上讲：我们要想出人投地，努力读书，是最好的出路。
　　现在，我站在这里，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我的命运，真的被学习改变了。若不是足够努力，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就在我激情澎湃的忆往昔的时候，门再一次被推开了，这一次是古老师。
　　我慌忙的结束刚才所有的私心杂念，回到原处继续干活。
　　古老师拎着两个装得满满的包装袋，四下环顾了一圈，问道：“袁野呢？”
　　“他和师哥们出去吃饭了。”
　　“他们走了，把你一个人扔在了这里？”
　　“他们叫我了，我没去。”我害怕古老师误会了袁野，赶忙解释。
　　“不去就不去吧！你一个小姑娘跟一群秃小子也吃不好，”说着把包装袋打开递给我，说道：“吃吧！我打包了两份，他走了，都归你了。”
　　我苦笑了一下，这么多，我怎么吃得了？
　　我在一旁吃饭，才很不错，锅包肉，西红柿炒鸡蛋，酸辣土豆丝。都很下饭，美中不足，都是酸甜口的，吃着有点倒牙。
　　古老师在一旁忙着把剩下的一点药品分拣归类，一边忙着一边有意无意的跟我聊着。
　　“这些东西今天晚上给大三的上课就要用到，所以着急让你们弄好，累不累？”
　　我一边吃一边摇头，“不累不累！”怎么敢说累，说了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家是哪里的？”
　　“兰河的。”
　　“哦，春城外县。父母是做什么的？”
　　“农民。”
　　“农民的孩子还学农业？看来是没吃过什么苦呀！”
　　“不是，我喜欢这个专业。”
　　“喜欢就好好学，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嗯。”
　　不一会儿，袁野回来了，拎着打包好的饭菜，看看我，又看看古老师，略带玩笑的口吻说道：“古老师，您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这么多吃的，可怎么办呀？”
　　“你们去吃饭不是也没叫我吗？”然后走到我身边，把他给袁野买的那一份递给他，说道：“给你爸送去吧！他刚刚开完会，肯定还没吃呢！”
　　袁野看了看这两份饭，无奈的说道：“算了，您这几个菜，再加上我这儿的糖醋里脊，我爸的血糖还不得蹭蹭的往上涨啊？还是我拿回家慢慢消化吧！”
　　等我们忙完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两点半还有一节课要上，我和袁野匆匆地去了教室。开学的第一天，还真的很充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