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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03】 ...

  •   严子曈觉得,归蝶村到现在还没灭绝,并且顽强地在原地生存了几千年,这个功劳完全应当归结于杨宇军之前的每一任领导,反正跟他本人没什么关系。

      她觉得非常纳闷,当初她姑姑说过,杨宇军是在村外面读过大学的。照理他这个辈份上能读到本科,不能说多厉害,至少应该不太拉胯。然而在对于解救漆小姐这件事上,他的反应简直是比乌龟还要慢,如果不是严子曈逼债一样催他赶快出去找人,他甚至还想找几把菜刀带着出去。

      严子曈哭笑不得:“杨村长,你带着菜刀是要去干什么?”

      杨宇军一本正经:“要是漆小姐被坏人劫持了,好吓唬吓唬对面啊!”

      严子曈:“……不是,她不是去解决那个什么蝶变的吗,这怎么还能扯上被劫持?深山那鸟不下蛋的地方还能有人抢劫?”

      杨宇军一想也对,刚要拽上严子曈出去,又犹犹豫豫地在门口停下了:“要不要再叫几个人?”

      “没必要。”严子曈不由分说拔腿就往外走,“多几个人出去送死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那种温和得近乎讨好的神情消失了,像是忽然露出了坚硬的内胆,几乎有些不近人情的冰冷。

      杨宇军嗫嚅着没再敢多话。

      一番争执之后,最终仍旧只有严子曈和杨宇军两个人前去,除了搜救必备的一些东西,只额外带了小瓶的水和大功率的手电筒。抵达深山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虽然正值暮春初夏,天色也已经有昏暗下来的趋势。严子曈自小在江南长大,照理对山形不了解,但自从她找了这么份工作,全中国天南海北哪里都跑,对各路地形渐渐也熟悉了不少。跟边上的杨宇军一对比,她这个外行都像是行家,杨宇军一开始本想以本地人优势自居给严子曈带路,结果严子曈非常不给面子地反客为主,在前面走得雄赳赳气昂昂,丝毫没给试图挽尊的杨村长脸面。

      路上严子曈也没闲着,趁空问了问究竟是怎么个内情,了解了大概情况之后,严子曈顿觉这个事有点麻烦,迟疑着给出了一个推测:“漆小姐,啊不,漆枕,她应该没有遇到来自外界的威胁,大概是她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杨宇军智商终于跟上趟了:“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是镇压蝶变失败,导致自己受伤?”

      说这话的时候,太阳已经从天边上沉下去,另一头,半轮月亮扒拉着山峰一点点挪上来,流出轻柔的银光。已经是晚上了。

      严子曈体格还是相对弱一些,边爬山边喘气,此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呼哧带喘地回答:“不是。”

      “不是?”

      两人都有些累,彼此之间的对话有些不赶趟。严子曈本想给杨村长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是,四下搜索的眼睛适时地刹住了她的嘴。

      出发前严子曈曾经问杨宇军,深山被人工开发到了什么程度。杨宇军的回答是,归蝶村本来就偏僻,但是相比深山已经是比较好的存在。深山除了归蝶村村民会进去采集草药,就是一座人迹罕至的野山。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有一些归蝶村的村民进山之后因为路况极差,常常身负重伤以至于丧命,引起了当地政府的重视。当时的村长带领村民展开了“开山”运动,在深山中勉强以人力开辟了一条通往半山的道路。深山海拔并不高,只是地形过于崎岖,以当时的技术水平,他们很难再向山顶推进。这条路虽然修筑得很一般,却极大方便了村民进山采药,因此被村民们称为“小天路”。

      杨宇军的本意是沿着小天路搜寻,严子曈听完他给自己复习的这段历史,断然拒绝:“没有必要。就算沿着小天路找,你也找不到。”

      这已经是半天以来杨宇军第二次被说“没必要”了,作为还算有威望的中年男人,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很是受挫:“怎么会不是呢?满山统共就那么一条能走的路,其他地方都没有法子下脚,难道漆小姐长了翅膀,能满山乱飞?”

      严子曈勉力压下自己乱糟糟的情绪,深呼吸了好几次,耐心向杨村长解释:“蝶变这么诡异的现象,如果每次都堂而皇之发生在小天路上,让村民碰到几次,早就上社会新闻头条了——你仔细回想一下,之前遭遇蝶变遇害的村民,有事故记载的,最后人都是在哪里发现的?”

      因蝶变遇害的村民本就不多,几十年来只有三个。第一个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小天路刚刚竣工两年,一个名叫解青山的青年男人遇害而死。当时为了避免引起太大波动,对外的解释是在山中突发心脏病而死。为了防止家属痴缠,遗体直接拉去火葬场火化,都没敢让瞧见——因为实在是可怕至极。解青山的遗体被发现时,浑身上下只剩了骨架子搭着一张皮,面部泛着青灰色,额头还有一个黑紫色的印记。搜救人起初以为是撞伤留下的血痕,靠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蝴蝶形状的伤口,黑紫色的血干涸在伤口上。

      后面两起案例分别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和本世纪初,遇害的都是青壮年,遗体表征和解青山的高度相似。这以后十几年,虽然不曾再有遇害的村民,归蝶村却也怕了这座诡异的山。因为这三个青年的遇害实在是太有疑点,他们的遗体最后都是在人迹罕至的山洞或者杂乱的树丛中找到的。他们来到深山必经之路是小天路,遗体却都离小天路至少几百米远,搜救难度大不说,人们都想象不出这几个人到底是怎么跑到那种地方去的,而且搜救队在现场勘验,也确实能发现他们本人行走的痕迹,证明他们的遗体并不是死后才被挪到那些地方去的。

      村民实在是想不出这几个人的死因,无奈之下,他们病急乱投医,找到了村子里号称“知天命”的祝蝶归老太太。老太太听了描述,当场下了论断:是蝶变作祟。

      杨宇军想到这一节,瞬间心明眼亮:“是了是了!那几个人最后都是在很偏僻的地方被发现的,而且经过验证,都是自己走过去的,遗体没有被人为移动过,说明蝶变本来就是在那些地方发生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能沿着小天路搜寻,必然是没有结果的。我们可以尽快通过小天路,走到无人区里搜查。”严子曈肯定地给出结论。

      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严子曈是个小姑娘,杨宇军中年早秃一把年纪,两人体力值都不怎么样。外加上抵达无人区附近已经是夜里,尽管有了当年的教训,村民们已经把当初发现过遗体的无人区清理得差不多干净了,可难免还是有些难以行走。一路上严子曈好几次差点被横生的树枝绊倒,无奈之下只能把手电筒交给杨宇军,让他在自己后面缓行,必须确保手电筒照在自己身前,以便探路搜寻。

      腿不停嘴不闲的俩人折腾了老半天,杨宇军忽然轻声道:“这里是当年解青山遇害的地方。”

      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胆儿再大的都能被他吓出一身鸡皮疙瘩,严子曈也不能免俗,原本就已经由于乏力而发颤的双腿肉眼可见地抖了起来:“就是这里?”

      杨宇军“嗯”了一声,接了一句:“不用找了——你看。”

      手电筒勉强在黑夜中扫开一片亮光,严子曈循声看去,在不远处的一处山洞,一个年轻女子躺在里面,看上去生死未卜。

      杨宇军和严子曈不约而同闭了嘴,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尽力躲避路上杂乱的树丛和乱石,终于接近山洞,杨宇军举着手电筒过去查看——

      漆枕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

      杨宇军心脏病都快被吓出来了,一声未经预谋自然形成的尖叫冲到了喉咙口,下一秒被翻身起来的漆枕压了下去。

      “杨村长,你怎么来了?”

      “你还问我?你人一下午都不见,我当你出了什么大事,严小姐刚到就跟着我一起过来找你,想着你怕不是要给野狼叼走哦!结果你就在这这这——个地方躺着睡大觉啊?”杨宇军气不打一处来。

      漆枕脸有些不正常地发红,杨村长一发威,她就乖乖巧巧低了头,整个人的气质收敛起来,竟然还有些可怜:“我这也是欠考虑……”

      “算球算球,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跟严小姐说去。”杨宇军没好气摆摆手,回身喊了声:“严小姐,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和漆枕马上过去!”

      严子曈果真乖乖不动了,站在原地举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警惕着四周的情况。她远远看去,杨宇军手里举着那只大号手电筒,身后跟着个身形纤细的年轻女子,两人都在努力尝试着加快步伐朝自己走来。

      等到漆枕和杨宇军走到自己跟前,她手机已经掉了一半电,连带着手电筒的微光都有些岌岌可危。她索性把它关了,借着杨宇军手电筒的光打量两眼漆枕,伸出手:“漆小姐你好,我是《灵幽》杂志社的特约记者,严子曈。”

      眼前的女子看着二十五六岁,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穿着杏色的宽松半袖衫,下着七分黑色运动裤。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却自有一股别样的气韵,五官清秀而富有韵致,气质冷冽。

      漆枕倒没细看她,随意地伸出手:“幸会,漆枕——这不是寒暄的地方,我们先尽快出去。”

      她伸出来的手臂上有一个显眼的蝴蝶纹身,严子曈不由自主就注意到了它。狰狞的图案刺得她眼睛有些难受,于是不自然地避开目光:“说的也是,杨村长,快带路我们好出去。”

      严子曈本以为,来的时候两个人回的时候三个人,可能速度会更慢一些。为了确保出山之后手机还能有电,她直接关了机。没想到多了个漆枕在身边,进程不慢反快。这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在山里回了神,非常自觉地夺过了杨宇军的手电筒在前面带路。她带的路明显比严子曈瞎琢磨出来的好走,大概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已经沿着小天路出了山。

      少受了来的时候那一堆罪,严子曈对漆枕的好感度飞快上升,称赞道:“漆小姐对这里的地形倒是很熟悉。”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漆枕就行。”漆枕随意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来的多了,自然就熟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出了山,大家心情都松了下来。杨宇军想问漆枕到底怎么回事,几次都被漆枕用眼神堵了回去。严子曈看得分明,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也能理解。自己是“外人”,漆枕这一次出来不可能是真的解决了蝶变就在山里睡一大觉等着人去找她,只不过这里头的内情不想让别人平白听了去。

      人之常情,严子曈就装没看见漆枕满含威胁的眼神,低头笑而不语。

      回到杨村长家已经是九点多,漆枕向严子曈表示了歉意,之后表示天不算早了自己先回家睡觉,明天再来找杨村长叙话。严子曈本是举手之劳,没觉得漆枕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主要受伤的是自己的胃。镇上的海鲜粥她本就不大喝得惯,又去山里头折腾了一晚上,很是劳心劳力,她委婉地向杨村长表达了自己非常饿以及不想吃海鲜,杨宇军听后二话没说进厨房给她下西红柿鸡蛋面。

      他给严子曈指了她住的后屋以及洗漱间的位置,她动作很快地收拾了行李洗了个澡,出来时面条刚刚好上桌。手工面条口感劲道,杨宇军手艺不错,西红柿鸡蛋卤有滋有味。严子曈狼吞虎咽解决一碗半,跟杨村长道了晚安,自去休息。

      进了后屋,严子曈把门一反锁,瞬间倒在床上。这屋不大,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衣柜。严子曈倒是无所谓,觉得这配置很给她面子,她行李本来也不多,只要有个能住的地方就行。这会儿一天的破事终于解决完,疲惫后知后觉涌了上来。

      她这会儿才顾上给自己手机开机,一打开屏幕,当时就卡了。严子曈开始以为是村里信号不好,仔细一看不是,她竟然有整整十七个未接电话,微信未读消息蹿到了99+,一开机就给她来了个扑面而来的惊喜。

      严子曈内心正犯嘀咕到底谁这么着急找她,先点开通话记录。不看还好,这一看,她浑身上下的疲惫直接自行转化成了恐惧——十七个电话全是彭幽打来的。

      严子曈翻身下床,凑到窗口试图让信号更好一点,立刻就把电话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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