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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中秋花船 ...

  •   梁沣藏了这个秘密接近两年。两年来,人人都只觉得他背上生了瘤,再加之梁沣刻意伪装的乞丐身份,无人敢靠近他,自然也没人会发现他背上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病,而是一颗人头。

      他妹妹梁玥的头。

      夏处安的手刚触到他的背,就感受到一阵刺痛,下意识便要将手往回抽,却发现梁沣背部像是有张嘴咬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皮肉马上被咬破,夏处安惊呼一声,看见血浸染上梁沣暗红的衣服,那处颜色深了一块,在背光处甚至微微透着股黑。

      梁沣惊慌,沉下脸低吼一声:“你在干什么!”

      夏处安以为他吼的是自己,一时顾不上手上的疼,小声道:“抱歉,是本官唐突……”

      下一瞬却看见梁沣两手背到身后,不轻不重却带着明显惩罚意味地拍了一下,肉球瞬间从腰侧挪移到他胸前,被单手抓着拎了出来。

      “哥……哥!”

      人头光溜溜的没有头发,因为面朝梁沣那边,夏处安并没有看见她的长相。但是他并不在意,因为此时的注意早已被那颗人头上面生长的小小四肢吸引走,哪里还会去好奇。

      他从未见过这种场景:人头耳朵偏上一点的部位,两只细小的手臂从内里长出,现在正腾在半空不停扑动挣扎。本应该连接着脖子的地方也一样,长着两条细短的腿。

      人头的形态怪异,就连小时候看的那些志怪故事里,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怪物。

      梁沣两只手抓着人头将她放到了床上,转头又过来捞夏处安的手:“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一点小伤。”

      夏处安抬起手,对着窗户洒进来的阳光看了一会儿。牙印上有两处尤其尖锐的痕迹,硬生生咬出两个小洞来,就像是锋利的犬牙,让人不自禁就联想到山林里的野兽。

      梁沣叫着:“我去给你叫人来包扎。”

      他说着就要下床,可忘了自己脚还在那儿伤着,一落地便不受控制地哀叫一声向前扑倒,面朝下摔在地上。

      夏处安连忙去捞他,伸出手的间隙又看见手上的伤口像是变小变浅了许多,不过因为这种怪象前不久才出现过,他便也没多惊讶。

      等把人扶回床后,将手举给他看:“你瞧,没事。”

      梁沣看着他又恢复光洁的手背,一阵无言。随即又想起被他随手放在床上的妹妹,调整姿势就去抱她。

      可还没做多东动作,他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

      “玥儿?玥儿?”梁沣看见那颗人头自顾自地趴在那里,手脚也无力垂着,伸手去戳了戳那小小的手心,却见不着任何反应。

      夏处安也凑过来:“她怎么了?”

      梁沣给人头翻了个面,夏处安才看清,这人脸上,樱唇玉颊肤若凝脂,不施粉黛却清丽非常。若不是现在这种只有头颅的形态,光看那五官,就知道这必然是个古灵精怪的漂亮千金小姐。

      可千金小姐此时却全盘没有半点生气,嘴边流着不知是她自己的血还是夏处安的。双目紧闭,一副毫无知觉的模样。

      梁沣急了,声音颤抖,嘴里不停喊着“玥儿”,手也一刻不停地翻动摇晃着她,试图从中找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可这颗人头依然死气沉沉,动也没动弹一下。

      变故发生的太快,夏处安愣愣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能看到这肌肤底下流淌着的,极度怪异的血液,他直觉人头出事,全是因为自己。

      他看见梁沣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腕上划拉一下,血顺着腕部流下,堪堪就要落到床被之上。他赶紧将手腕凑到人头嘴边,捏着脸颊给她喂下去。

      夏处安如今可算是明白为何梁沣明明是一副最应是健康有活力的少年体态,一身肌肉结实线条流畅好看,却仍然总是看着带点病气。甚至连用完他们家里最最基础的术法,也得缓一段时间。原来他竟是用精血养着这颗脑袋,那便一切都说的通了。

      没了背上遮掩气质的硕大肉瘤,少年闭着双眼,意气风发,一身暗红衣裳再配着那张俊俏的脸,倒是让看的人格外容易出神。

      夏处安犹豫了一会儿,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等梁沣终于把血喂好了,确定人头没有事后,他开口问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梁沣沉默了会儿,“这事……大人,恕我暂时不能回答。”

      夏处安深叹口气,感慨一个诺大梁家,本就惨遭灭门只余下兄妹二人,现在就连找着了幸存的,妹妹梁玥更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便不再多提,站起来道,“你的脚先休养两天吧,等中秋夜到了,我们再行动。”

      梁沣要下床,说想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又被夏处安强按着躺下,无奈只能盖好那张莫名让他不停脸红心跳的被子,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心跳如擂鼓。

      ——

      后来夏处安问了梁沣,梁玥突然晕倒过去究竟为何。

      梁沣告诉他,梁玥能保证这一条命不死,靠的全是梁沣以精血供养。可梁玥突然被吓到,情急之下咬了夏处安一口。他血里不知是有什么,一下将梁沣给她这段时间渡的精气全都冲散了。

      若不是梁沣反应快,只怕梁玥这条好不容易苟活下来的命,只能断送在今天。

      夏处安两眼空空,看着手臂上早已完全消去的可怖咬痕,一时间竟是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凡人。

      可瞬间他又摇摇头,将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全都赶走。他顶多应该是那道士说的上辈子作孽太多才导致这辈子受了些影响。

      那便多多积德吧,算是还上前世不知给多少人欠下的债。

      夏处安这样想着,叫人去找工匠做了张极小的床,又找绣娘缝了几床小被子小褥子出来,算是给梁玥支的住所。毕竟不能老赖在梁沣背上,不管对于她还是她哥,日子过的总会受到许多阻碍。

      县衙里被县令捡回来的叫花子还是叫花子,只是背上的肉瘤不见了。县令说是找了大夫给他治好。不过也正是因为少了这个肉瘤,叫花子精神气都足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般容易惹人生厌了。

      很快便是中秋,县衙除了破案处理公务之外,后厨也忙起来,开始做各式各样的月饼大半天都见不着人影。

      青楼的那几具尸体验完后便全部下葬了,毕竟不能存放太久,而且除了知道这些死因外,似乎再找不出其他线索,倒不如让她们尽快入土安息。

      他带着换了身普通衣裳的梁沣,偷溜着来到桥边,和人潮一起,等着看快活林在花船上能搞出些什么花儿来。

      因为前几日廖老板贴了告示,这会儿过来围观的男人极多,熙熙攘攘挤在桥边,他们被动随着人流,连站也站不稳。

      梁沣将梁玥留在了县衙里,好好藏在小床中用布盖着。

      他的房间没人敢进去,一开始兄妹俩还胆战心惊,时时刻刻警惕着,就防止有人会突然开门进来,好让梁玥有充足的时间躲藏。

      可县衙前面忙,他的院子也偏,就算是现在有个陈姨拿他当亲儿子对待,也没有时间过来看他。

      几日下来自然放心了,他叮嘱梁玥不要乱跑,便可以自由地出来办事。

      梁沣许久没有用正常人的姿态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一时间感慨万分。但每每他深叹口气打算说些什么时,马上会有人群挤过来,把他的思绪全都挤散。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夏处安离他离得近,稍有不慎便会扑进他怀里。梁沣心思不纯,不可能无动于衷。只能一边四处张望着有没有落脚地,一边两只手虚虚围成个圈把人包在怀里不让人挤着。

      夏处安几次扒着梁沣衣服勉强站稳,突然感到对方搭了一只手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抬起向一处方向指。

      他顺势看过去,那处是河边一块绵延进河里的湿地。

      夏处安想问要做什么,却突然感到梁沣靠近过来。

      耳边淌过温热潮湿的气息,梁沣同他耳语:“大人,我们去那里,那边没人,而且看得清楚。”

      “去那里?”夏处安微不可查地别开脑袋,挠了挠耳朵,“怎么去。”

      梁沣带着他挤过人群,然后找了棵粗壮的树绕到其后,又伸手揽着夏处安的腰,把人抱起来往那处飞。

      等两人凑近了,夏处安才发现泥泞地中央竟是还生着棵树。只是因为枝叶繁茂,位置又偏僻,所以融进了夜里。

      老树高耸,树干也粗壮。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又给梁沣也让了个位置,就隐约看见远处一艘船正在缓缓驶过来。

      他眼神不太好,于是问:“来了吗?”

      梁沣闻言,连忙坐好,也跟着看去:“来了,船上挂着灯笼,又铺着花。”

      花船船头站着一排姑娘,为首是一身红衣的廖老板,乍看去竟是比姑娘们都要惊艳许多。

      可显然今晚的重头戏应该是在后排姑娘里。廖老板轻轻摇扇,冲岸上比划了个手势,随即就听有汉子高声喊到:“各位客官莫要着急,咱们夜里的时辰还长,不如先来此处赏个花?”

      众人听见声响,向汉子的方向看去。

      原是个平平无奇的摊位,因为一直没摆出来要卖什么东西,所以并没有人在意过汉子和其他,这番一看,才发现是快活林的人。

      汉子从摊位下拿出几捆花枝,又弄了个几个写了名字的大圆盘出来。他将花枝拿在手里,笑眯眯说,今晚花魁的决定权全在于大家手里。

      看中了哪个姑娘,便可以买花放在写有姑娘名字的大圆盘里,随后再写上买花人的名字,放进纸箱,一束花可换一个名,买多换多,最终能够与花魁春宵一夜的人,也得从那箱子里摸出个结果才能定下。

      但这机会不仅需要客人投入大量银钱,参与的人多了,轮着自己的几率小之又小。甚至就算是你最后运气太好被抽中了姓名,这另一小半的决定权也还是在花魁自己手里。

      一枝花二两银子,这数字才刚从大汉嘴里说出,一下围在摊子周围的人散去了大半。

      梁沣啧啧叹道:“廖老板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一枝花也能卖到二两。这还不如去抢劫呢。”

      “二两银子,不贵,”夏处安拉着他袖子,示意他自己要下去了,“走,我们去那里看看。”

      梁沣“啊”一声,震惊道:“大人你还真要过去做冤大头?”

      夏处安奇怪地看他:“只是过去看一眼罢了。再说,本官有钱。”

      “好好好,大人说的是。”梁沣无奈,只得再度揽上他腰,把人带到一处稍微空些的地方。

      才落地,夏处安僵着腰,终于没忍住,开口问他:“为何每次都这样带我,你……”

      梁沣听到这话,手也迟迟没从他腰间拿下,一是因为人多怕两人走散,二则是……

      “这个姿势最顺手方便,我飞着省力些。”他一本正经道。

      夏处安不疑有他,点点头,就要拉着他往摊子的方向走。剩下梁沣自顾自看着县令被包裹在常服下隐约勒出的腰线,脸慢慢蒸腾升温。

      “给我来十枝。”夏处安走到摊前,取下荷包,从里面掏出个银锭来。

      梁沣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十枝?!”

      夏处安没什么反应,倒是汉子打量了他们几眼,道:“二位公子生得一个赛一个的好,不如多买几枝,公子……”

      梁沣看着这大汉凑到夏处安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眉毛一挑,表情难得生动。

      夏处安轻飘飘瞥他一眼,不知眼里是什么意思,后又从荷包里掏了点东西出来,对汉子道:“那就照你说的做。”

      汉子高兴应下,就要去给夏处安写名字记下,可突然想起对方还没报过姓名,连忙问道:“公子,敢问贵姓?”

      夏处安笑:“免贵姓梁,单名一个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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