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难为》翻斗园长

14、第十四章 大人得罪

　　段师爷给那人把完脉，啧啧直叹：“真是奇怪。”

　　夏处安问：“哪里奇怪？”

　　“又或许是我医术不精。大人，还是等有机会找个大夫过来看吧，小人惭愧。”

　　夏处安：“师爷你先说看出了些什么。”

　　段师爷犹豫，嘴巴张了半天，最后还是开口：“正常，一切正常。但是不应该。”

　　夏处安没再问什么不应该，他走到床边问那人身上有哪里不适，那人挠挠自己的肩膀，皱眉道：“回大人，除了这儿还有些痒。”

　　夏处安小心撩开他肩上包扎的纱布，底下缺了块肉的伤口还在那里，也没有随着人恢复正常而就此消失，只是边缘处明显已经开始结痂，看着应该确实已经无甚大碍。但前有胡克这样的例子，夏处安总归是放不下心。他叫多余的人都出去，房里只剩留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

　　夏处安临走前特地嘱咐道：“若是他有什么异状，你们自己能跑多远跑多远吧，记得逃跑的时候要把门带上。”

　　小厮紧张地站在离床边较远的门口位置，哆哆嗦嗦应了一声是。

　　床上的人欲哭无泪：“大人您就这么走了，我要是……我要是……”

　　“要是怎么？”夏处安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

　　他依然因为看不清楚东西而两眼聚焦比常人不太明显，对面以为是大人生气，连连道歉：“不打扰大人！小的若是出了异状，立马趁着清醒去撞墙自尽！”

　　夏处安玩笑道：“还算你识趣。”

　　下人当即觉得自己这条命铁定是要送出去了，绝望闭上眼睛后又听见夏处安道：“跟你开个玩笑，不要担心，不会出事的。”

　　他睁开眼，县令大人只留了个背影给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现在正是午夜，夏处安一个个用那法子把受伤逐渐活尸化的人恢复原状。过程凶极狠极，一边的衙役仆人就看着自家温文尔雅的县太爷高高拎起大刀，以为下一秒是要砍下活尸头颅，纷纷闭上双眼不敢再看。哪曾想又在他们被吓一跳之际，刀没用上，夏处安只换了个小小的手刀劈下去。

　　更惊奇的事情还在后面，那些活尸在早早就让下人准备好的盆里呕了滩血，随后晕了半柱香时间清醒过来居然就能恢复成常人模样。

　　县令大人一脸漠然，像是自己做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弄完这些也只擦了擦手，看也不看他们脸上的表情，道：“本官要出去一趟，接着处理外面的人，可有人愿意跟着去的？”

　　见识了方才这顿的衙役们哪里还不敢相信县令大人的本领，纷纷站出来说要加入。

　　于是一行人鬼鬼祟祟地从偏门溜出去。

　　偏门对着条小巷，因为连通县衙，平时本就没多少来往路人，现在即使活尸遍地了也鲜少有人来这儿。衙役们溜出去，照着夏处安的命令蹲守在巷口。

　　随即有人小声道：“大人！妥了！”

　　夏处安点点头，带着梁沣走到无人角落。等被带上围墙，他趴在墙头观察了好一会儿，开口道：“就这里，带本官下去。”

　　梁沣无奈地拉他，顺从听话，嘴里还不断叹声气道：“大人真是时时刻刻都不会忘了自己的官爷身份，草民在大人眼里不过是个人形的工具。不过既然大人命令，草民那便也只能听了。”

　　夏处安没功夫和他贫，才落到地上就小心翼翼往旁边的空摊位下面躲，一边躲一边也没忘记带着梁沣一起。

　　他扒着摊位冒了个脑袋，看见远处有两具正慢慢悠悠行走的活尸。

　　他们似乎不知道该去哪儿，所有百姓都紧闭大门，在门口点了火盆蜡烛，怕火怕光的活尸没有目标，只能漫无目的到处乱转，正好就给了夏处安二人初次出手试验的机会。

　　夏处安做了个手势，起身率先冲出去举着刀走到活尸面前。其中一具被当面震慑住了，呆愣愣站在那里不动，梁沣则在此时悄无声息地绕到他身后，将活尸转了个面。随后县令就腾出手，一个手刀劈下去。

　　另一具活尸看到有活人出现，激动非常嘶吼着就要冲上来。夏处安及时举起刀，他们再次快速地将这个也处理掉，然后有衙役自隐蔽小巷窜出来，拖着这两人就从小巷抄回县衙，再交由里面的人照顾。

　　在连续处理完零零散散几个落单的活尸后，夏处安擦擦额头上的汗，有些疲倦道：“比本官想象的要顺利。”

　　梁沣嗯嗯点头：“大人天赋异禀，草民自愧不如。”

　　夏处安被他敷衍到，转头轻飘飘地横了他一眼：“原来梁家大少行事一直都是如此油嘴滑舌么？”

　　梁沣啊的一声，故作讶异：“大人您怎么知道！真是厉害，好厉害。”

　　夏处安慢吞吞向前面走着，因为这条街上已经被他们处理的差不多了，他松了劲儿，步伐间颇有些散步的意味在里头。

　　“多的废话也不要再说，本官有一事好奇，想听梁少爷回答回答。”

　　梁沣收起玩闹的笑，以为是关于活尸的要紧事，正色道：“大人但说无妨。”

　　夏处安其实想问梁沣妹妹所在何处，毕竟高楠曾说过，梁家幸存的人，除了梁沣这个大少爷，剩下那个就是梁家的幺小姐。但从抓到梁沣到现在，似乎全然没有看见过那位幺小姐的身影，他此次开口想问的便是这个。

　　“本官想的是，你……”

　　他们不知不觉中已走到巷子转角处，两人一路没再碰着活尸，精神力便也开始松懈，梁沣听得不是很认真，看见前面路中央有个竹篓子便要绕过去，正想回头提醒县太爷注意脚下，就看见夏处安说着说着就一脚踹上竹篓，随后站不稳就要往竹篓里栽。

　　梁沣喊道：“大人！”

　　他马上要去捞，奈何那竹篓里面竟是有东西在，一双手从里面伸了出来，一把抓住倒在篓口的县令小臂，就要往竹篓里拖。

　　夏处安失去平衡，他瞪大了眼，一句“梁沣”憋在嘴里只发了个单音，随之而来便是小臂上血肉撕扯的疼痛感。

　　一生被爹娘护的周全又乖巧懂事的他甚至连小小擦伤都没怎么受过，更别说这等瞬间皮肉被活生生扯掉嚼烂的疼痛。夏处安没忍住，当即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呜咽，在空荡的街上显得格外突兀响亮。

　　梁沣也是被这突发情况惊到，他三两下把夏处安的手臂从活尸嘴里解救出来，拉着人就往另一头跑。

　　因为他看见，那些没被他们遇上的大规模活尸群，突然出现在街道尽头，似乎是寻声而来，转过弯看到活人，加快了脚步就往这边赶。

　　夏处安疼得满头冷汗，捂着手臂伤口，刀滑落到了地上。

　　他喘着粗气，问道：“怎么办？”

　　虽说活尸找到了解决方法，就算遇上甚至还可以反过来制住它们。可眼下他自己都被咬了，刀也脱了手，一瞬间像是真的走投无路。

　　梁沣也乱了阵脚，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拉着夏处安不管不顾往空地跑。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夏处安头晕的厉害，随着奔跑过程一步一颤地，晕眩感似乎更加重了些。

　　他看着梁沣的背影，视线扫过他背后高耸肉瘤，又扫过那双步伐稳健明显是练家子的脚，满是生气，内心突然生出些艳羡与不甘。他问道：“你说，已经没人能救我了，我是不是会死。”

　　官才做了没几天，寒窗苦读十余载，这就全都付诸东流，实在是让人觉得遗憾。

　　梁沣头也没回接着往前跑：“怎么可能，大人您福大命大，将来必定也长命百岁。”

　　夏处安笑起来：“你到现在还在贫嘴。”

　　梁沣听他声音格外虚弱，回过头，见夏处安逐渐体力不支，想背他又因为背后有东西而无法。他小声道一句“大人得罪”，随后就半蹲下身，抱着夏处安的腿就要把人扛起来。

　　上半截身子倒趴在梁沣肩头，这种姿势似脑里血液倒流，反而更叫人难受。夏处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他无力锤了锤梁沣的肩，小声道：“你放本官下来……难受……”

　　梁沣就又把人放下，此时活尸已经快要逼近他们，夏处安又是个伤患，不能走的。他一咬牙，索性抄着夏处安膝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夏处安惊呼一声，张嘴想说什么，梁沣提前堵住他的话道：“得罪了得罪了，草民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大人饶命……”

　　他抱着夏处安往县城边缘跑，想着那里没人，应当也是最安全的。夏处安也同意他的想法，他知道这周围有片野林，暂时做落脚之地应当还能安全熬到天亮，只要不刻意去拐那些绕七绕八的弯儿，都能顺利走到。

　　可也不知梁沣究竟是怎么个回事，跑着跑着竟是带他来到了河边。

　　夏处安惊得瞬间来了力气，他挣扎着落地道：“你怎么会拐来这里？”

　　梁沣垫脚往远处眺望。河流虽不宽，可过于湍急，过河也不可能是个正经法子。他沉默了一会儿，故作淡定：“没事。”

　　“你没事我有事！”夏处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火过，他回头看见活尸们逐渐靠近过来，手臂上的伤口流出血也顺下滴落在地面，似乎愈发成了活尸们垂涎欲滴的美味。

　　它们近乎疯狂地扑过来，眼看着马上就要抓到两人的衣角，下一秒梁沣却抱着夏处安的腰，把人再度扛起来，大步一跳就跳进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