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滚》皮蛋瘦肉邹

13、第 13 章

　　崴脚后的日子，顾风星被迫减少了活动，每天窝在出租屋里处理转正后的收尾工作。沈洛的照料来得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寒暄，却总能踩在他需要的节点上。
　　每天早上七点半，门口准时会传来轻叩声，沈洛拎着一个保温桶站在门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递给他就走：“巷口老字号的灌汤包，豆浆没放糖。” 保温桶里的灌汤包还冒着热气，皮薄汁多，咬开一个小口，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淌，顾风星叼着包子去拿纸巾，回头时门口已经没人了 —— 沈洛从不多留，像完成任务一样，送完就走。
　　中午和晚上的饭也是如此，沈洛会提前用保鲜盒装好，糖醋排骨永远是主菜，但从不会像以前那样往他碗里夹，只是把盒子放在桌上，随口说一句 “趁热吃”，然后就去阳台抽烟，或者靠在门框上刷手机，不主动搭话，也不刻意营造亲近的氛围。
　　换药的时候，沈洛的动作干脆利落。他蹲在地上，拆开旧绷带，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拭伤口，力道不重却也绝不拖泥带水。“忍一下，消毒有点凉。” 他只说这一句，眼神专注地盯着脚踝的红肿处，指尖偶尔碰到顾风星的皮肤，也只是一瞬就移开，没有多余的停留。
　　顾风星坐在沙发上，身体绷得有些紧。他能闻到沈洛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烟味，比大学时多了几分冷冽。这种味道让他莫名安心，可每次沈洛的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脚踝，民宿那晚陌生的触碰感就会骤然浮现，他会下意识地绷紧腿，眼神往别处瞟，避开沈洛的视线。
　　“放松点，绷着不利于恢复。” 沈洛头也没抬，手里的动作没停，“再养一周就能正常走路了，别瞎动。”“知道了。” 顾风星低声应着，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保温桶上。沈洛的好依旧细致，知道他不爱吃姜，排骨里的姜块都挑得干干净净；知道他崴脚后消化不好，晚餐永远是清淡的粥或面；甚至记得他偶尔想喝冰可乐，会在周末带一瓶过来，拧开盖子递给他，只说 “少喝两口解解馋”。
　　可这种好，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利落，没有腻歪的嘘寒问暖，却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顾风星心里又暖又慌，他习惯了沈洛这样的照顾，甚至会在每天早上七点半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可每次靠近，民宿那晚的恐惧就会像潮水般涌上来，让他不得不刻意保持距离。
　　某天下午，顾风星想拿书架顶层的专业书，撑着拐杖踮脚去够，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着往旁边倒。就在他以为要摔在地上时，沈洛刚好推门进来，快步上前侧身扶住他的肩膀，力道沉稳，一把将他稳住。
　　“说了别逞强。” 沈洛的语气带着点责备，扶着他坐回沙发上，没多余的动作，转身就去书架顶层把书拿了下来，扔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要什么喊我，或者等我来的时候拿，别自己瞎折腾。”
　　顾风星靠在沙发上，心脏还在狂跳。刚才沈洛扶住他肩膀时，温热的触感透过衣服传过来，带着熟悉的力量感，像大学时打球摔倒，沈洛也是这样一把将他拉起来，说 “小心点”。可下一秒，民宿那晚昏暗房间里的陌生气息，竟和这雪松味隐隐重叠（沈洛那晚特意换了陌生香水，却没完全遮住自身气息），他猛地挺直身体，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一点距离，声音有些干涩：“谢了。”
　　沈洛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空饭盒，动作依旧干脆，只是脚步比刚才重了些。他知道，民宿那晚的阴影还在，顾风星的防线，没那么容易打破。
　　当晚，顾风星失眠了。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沈洛的样子：送完饭转身离开的背影、换药时专注的侧脸、扶住他时沉稳的力道…… 这些画面和大学时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又和民宿那晚的恐惧重叠。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沈洛的心动，早已压过了最初的抗拒，可那份未知的创伤，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拔不掉。
　　隔天下午，沈洛带晚饭过来时，随手把一个黑色钱包放在了茶几上 —— 是他大学时用的旧钱包，边角已经磨得发白，他这段时间一直用着，刚才掏钥匙时不小心带了出来。吃完饭，沈洛去阳台抽烟，顾风星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纸巾，不小心碰到了钱包，钱包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出来。
　　有几张现金、一张身份证，还有几张泛黄的旧物件：大学时两人和张强、周磊的合照（四人勾肩搭背，笑得一脸灿烂）、几张电影票根（是当年一起去看的科幻片），还有一张皱巴巴的民宿小镇门票，上面的日期清晰可见 —— 正是他当年独自去高山民宿的那晚。
　　顾风星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暑假，他约沈洛一起去高山民宿散心，沈洛说 “家里临时有事，走不开”，他才一个人去的。可这张门票，分明是沈洛去过高山民宿的证据，日期和他完全一致。
　　他捡起那张门票，指尖微微颤抖。门票上印着高山民宿的标志性木屋，背面还写着一个模糊的房间号 —— 和他当年住的房间号，只相差一位。
　　民宿那晚的画面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昏暗的灯光，陌生的气息，还有…… 隐约闻到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味。当时他以为是错觉，以为是民宿里的香薰，可现在想来，那味道和沈洛身上的气息，竟如此相似。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 民宿那晚的人，会不会是沈洛？
　　“你在看什么？” 沈洛抽烟回来，看到他蹲在地上，手里攥着那张门票，脸色瞬间变了，快步走过去，弯腰把门票捡起来，随手塞进钱包里，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语气却尽量平淡：“早年陪客户去的，忘了拿出来。”
　　“陪客户？” 顾风星抬头看他，眼底满是疑惑，声音有些发紧，“那年我去高山民宿，你说你有事……”
　　“嗯。” 沈洛避开他的目光，转身把钱包放进自己口袋，拿起桌上的空饭盒，语气听不出情绪，“客户临时改行程，刚好去那边，顺道去民宿转了转。”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可刚才那瞬间的慌乱，还有避开他目光的动作，却没逃过顾风星的眼睛。顾风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 沈洛从来不是会 “顺道转一转” 的人，他做事向来有目的，更何况是在他去民宿的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沈洛没再多说，拎着空饭盒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顿了顿，才回头说：“明天给你带虾仁粥，别瞎想，早点休息。”
　　门 “咔哒” 一声关上，屋里又恢复了安静。顾风星还蹲在地上，指尖残留着门票的粗糙触感。他想起大学时，沈洛总是默默为他做很多事，却从不解释；想起沈洛告白时的认真，想起他被拒绝后依旧不放弃的坚持；想起刚才沈洛慌乱收起门票的样子……
　　所有的细节，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拼凑，慢慢指向那个让他不敢相信的答案。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看着沈洛的车消失在小区门口，心脏狂跳不止。他想相信沈洛，想把这一切归结为巧合 —— 沈洛只是刚好去了同一个民宿，只是刚好留着那张门票，只是刚好在他崴脚时照顾他。
　　可民宿那晚的恐惧，还有沈洛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却像一根刺，不断提醒他：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他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翻出和沈洛的聊天框。上次沈洛发来 “明天给你带你爱吃的虾仁粥”，他还没回复。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打下一行字：“沈洛，那年高山民宿，你到底去没去？”
　　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顾风星的手指微微颤抖，最终还是一个个删掉了。他怕，怕答案不是他想要的，怕打破现在这份脆弱的平衡，更怕自己真的要面对 “沈洛就是那个伤害他的人” 这个真相。
　　如果真是这样，那沈洛这些年的照顾，到底是愧疚，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偏执？
　　而沈洛回到车里，摸出钱包里的门票，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日期，眼底满是复杂。他不是故意落下钱包的，可既然顾风星看到了，他只能强行掩饰 —— 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他不能冒任何风险。
　　他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波澜：“把高山民宿当年的监控记录、入住信息，全部销毁。另外，查一下顾风星最近有没有跟人提起过民宿的事，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电话挂断，沈洛看着窗外顾风星出租屋的灯光，眼底掠过一丝偏执。他知道，顾风星已经开始怀疑了。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他会用这种不腻歪、不越界的照顾，一点点让顾风星习惯他的存在，让他的心动压过恐惧，让他明白，不管当年发生过什么，他都是那个能给顾风星安稳的人。
　　等顾风星彻底依赖他、离不开他的时候，他会把一切坦白。到那时，就算顾风星怨他、恨他，也不会再离开他了。
　　顾风星坐在屋里，看着桌上的虾仁粥，心里乱成一团麻。饭香袅袅，却再也勾不起他的食欲。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藏不住了。这场关于爱、谎言与救赎的拉扯，终究要迎来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