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滚》皮蛋瘦肉邹

14、第 14 章

　　顾风星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保温桶的边缘，桶壁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 这是沈洛早上送来的灌汤包和豆浆。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沈洛收起民宿门票时的画面，那瞬间绷紧的下颌线、飞快移开的目光，绝非 “陪客户顺道一转” 那么简单。
　　他没急着直接质问，也没盲目去搜 “高山民宿”—— 以沈洛的性子，若真不想让他查到，公开渠道里大概率早已没了痕迹。与其打草惊蛇，不如从那些被遗忘的旧物里，找找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起身走到衣柜角落，顾风星弯腰拖出一个落满薄尘的蓝色旅行箱。这是他大学毕业前夕用的箱子，一年前和沈洛去高山民宿散心后，就被他闲置在了这里。当时实习刚有着落，两人约好去民宿放松，可沈洛中途说家里有急事，匆匆离开了，还特意安排了他的朋友阿凯来照顾自己。那场旅行最后只剩他一人，还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如今想来，沈洛的 “急事” 和阿凯的突然出现，都透着几分说不清的诡异。
　　拉开拉链，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旧衣物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叠放着几件当年穿的短袖、一条运动裤，还有一本翻旧的科幻小说，书页边缘已经泛黄卷翘。他指尖逐一拂过这些旧物，没发现任何异常，直到翻到箱子底层，摸到一张皱巴巴的纸片 —— 是当年民宿的宣传册，封面印着山间木屋和缭绕的云雾，右下角印着一行褪色的标语：“藏在山野里的温柔”。
　　宣传册内页是民宿的房间照片、周边风景，还有简单的入住须知，通篇没有任何名字或记录，只有最后一页印着一枚小小的木质印章，刻着民宿的名字。顾风星捏着宣传册，指腹反复摩挲着那枚印章，忽然想起民宿那晚的细节：沈洛离开后，他独自在房间喝了点酒，头晕乎乎躺下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当时以为是民宿的香薰，没太在意。可现在想来，那味道清冽又带着点雪松的尾调，竟和沈洛身上常年萦绕的气息，有几分隐秘的相似。
　　更让他在意的是，阿凯自那以后就没再联系过 —— 当年阿凯说是沈洛托他来照顾，可沈洛回来后，也从没提过阿凯的近况，他问起时，沈洛只说 “阿凯去外地发展了”，语气平淡得没一丝波澜。这在当时只当是寻常，可结合沈洛的反常，竟隐隐透出一丝刻意。
　　他把宣传册小心翼翼地塞回箱子，拉上拉链推回原位。怀疑像受潮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心底，可没有任何实据，只能暂时按下不提，把探寻藏在日常相处的细节里。
　　中午十二点，门口准时传来三下轻叩声，不多不少，是沈洛的节奏。顾风星起身开门，沈洛拎着两个保鲜盒站在门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递给他就侧身走进来：“今天炖了糖醋排骨，配了清炒时蔬，趁热吃。” 他的目光扫过衣柜角落露出的旅行箱一角，眼神微顿，随即落在阳台那盆绿萝上 —— 叶片有点发蔫，显然是顾风星崴脚后没顾上浇水。沈洛没多言，径直走到阳台，拿起墙角的水壶，接了半壶水，动作自然地给绿萝浇了水，又顺手调整了窗帘轨道，把过于刺眼的阳光挡在外面，只留一缕柔和的光线落在客厅。
　　顾风星把保鲜盒放在茶几上，打开盖子，排骨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骨头上的肉炖得软烂，姜块被挑得干干净净 —— 和前两章里沈洛总记得他的饮食习惯一样，细致到骨子里。他拿起筷子，状似随意地开口：“你大学时，客户是不是经常送你旅行纪念品？”
　　沈洛回头看他一眼，手里还拿着水壶，语气自然：“偶尔有，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 顾风星低头扒拉着饭，余光却牢牢锁着他，“刚才翻旧东西，看到当年和你去民宿时，镇上卖的那种松树挂坠，想起你好像不爱旅游，从没见你带过这类东西。”
　　沈洛没接话，把水壶放回原位，走到沙发边坐下，后背挺得笔直，肩线紧绷却平稳，没有丝毫慌乱。他听出了顾风星的试探，却没打算过多解释 —— 越解释越容易露破绽，不如保持沉默，让这份试探不了了之。
　　接下来两天，两人依旧维持着这样的相处模式：沈洛准时送三餐，会主动留意顾风星的生活细节 —— 比如发现他看书时总皱眉，便默默换成了更柔和的暖光灯泡；看到他换季的衣物堆在角落没整理，便趁他不在时帮忙叠好分类；甚至注意到他常用的马克杯有个小缺口，隔天就带了个新的来，款式和之前的一模一样。换药时他动作干脆利落，不多言不多语；顾风星默默接受照顾，偶尔抛出一两句隐晦的试探，却始终没从沈洛身上抓到任何破绽。
　　直到周四下午，沈洛来送晚饭，背包随手放在沙发上，拉链没拉严，露出一小截深色的木质物件。顾风星本来没在意，可起身拿水杯时，余光瞥见那物件的形状，心脏猛地一跳 —— 那是一枚小小的挂坠，形状和他当年在高山民宿看到的特产挂坠一模一样，都是当地特有的松树造型，刻着小镇的名字缩写。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和沈洛在民宿小镇逛时，曾驻足看过这种挂坠，沈洛当时还调侃 “太俗气”，两人都没买。可这枚挂坠，怎么会出现在沈洛的背包里？
　　等沈洛去厨房洗手，顾风星悄悄走到沙发边，指尖轻轻掀开背包拉链一角，看清了那枚挂坠。字迹已经模糊不清，边缘被磨得光滑圆润，显然被人带了很多年。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想拿起挂坠细看，却又怕留下翻动的痕迹，只能轻轻把拉链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快步坐回沙发，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沈洛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拿起背包准备走，顾风星突然开口：“你背包上的挂坠挺特别，在哪买的？”
　　沈洛低头看了眼背包内侧露出的挂坠，伸手把它塞进背包深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客户送的，好多年了，忘了具体哪来的。”
　　“看着像高山民宿那边的特产，” 顾风星故意放慢语速，观察着他的表情，“我当年和你去的时候，镇上很多小店都卖这种松树挂坠，刻的字都差不多。”
　　沈洛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丝随意的淡然：“可能吧，客户跑的地方多，送的东西杂，没留意出处。” 说完，他拎起背包，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转正后的第一个项目，有不懂的直接找我，不用跟别人客气。” 话音落，门已经 “咔哒” 一声关上，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顾风星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水杯微微发烫。挂坠、门票、相似的木质香，还有沈洛始终避而不谈的态度，再加上阿凯莫名的失联，所有细节都像散落的碎片，在脑海里慢慢拼凑。他想起当年沈洛中途离开时的背影，想起阿凯生疏又刻意的照顾，想起沈洛说 “阿凯去外地发展” 时的平淡 —— 这些画面串联起来，隐隐指向一个让他不敢深究的答案：沈洛当年是不是没真的走？阿凯的出现，是不是他刻意安排的？
　　可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沈洛的借口又无懈可击 —— 客户赠送是再合理不过的理由，符合他的身份，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只能继续试探，却不敢太过明显。周五早上，沈洛送完灌汤包，正在帮他换药，顾风星忽然提起：“当年和你去高山民宿，你走后我住的那间，晚上总听到隔壁房间有脚步声，民宿的隔音也太差了。”
　　沈洛的指尖握着棉签，动作没停，碘伏轻轻擦过伤口，语气平静：“山里的民宿大多是木质结构，隔音普遍不好，正常。我走后，阿凯没给你添麻烦吧？” 他主动提起阿凯，语气自然，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可顾风星却捕捉到他指尖微顿的瞬间 —— 那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没有，他挺照顾我的，” 顾风星压下心里的疑惑，又说，“还有那边的木质香薰，味道挺特别的，回来后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同款，你平时用的雪松味香水，尾调跟那个香薰有点像。”
　　沈洛换完药，收起绷带和碘伏，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巧合而已。下次碰到类似的香薰，我帮你留意。” 他没再多说，拿起空保温桶就走，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又仿佛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纠缠。
　　当天下午，顾风星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水溅到了书桌角落的旧书上 —— 正是那本从旅行箱里翻出来的科幻小说。他慌忙去擦，书页却已经湿了一大片，连封面上印的民宿印章都晕开了些许。沈洛刚好送晚饭来，看到这一幕，快步走过来，伸手拿起书，指尖碰到晕开的印章，眼神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用纸巾吸干书页上的水，把书放在通风的窗台边：“以后放远点，别再弄湿了。” 他的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熟悉感，仿佛对这本书，甚至对民宿的一切，都比顾风星更清楚。
　　那一瞬间，顾风星从他眼里捕捉到一丝复杂的情绪 —— 不像愧疚，更像一种 “怕触碰回忆” 的谨慎，转瞬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就是这一丝情绪，让他心里的怀疑又多了一分确定：到底是不是沈洛做的？
　　沈洛的照顾依旧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却又带着一种 “润物细无声” 的掌控感。顾风星转正后接手的第一个独立项目，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合作方，对方故意拖延对接进度，还频繁挑方案的毛病，导致项目停滞不前。他没跟沈洛说过这件事，只是某天加班到深夜，对着电脑屏幕抱怨了一句 “这合作方也太不讲理了”，语气里满是疲惫。
　　没想到隔天一早，合作方突然主动联系他，态度谦和了许多，不仅顺利对接了资料，还主动提出修改之前的不合理要求，项目进度一下子推进了不少。顾风星心里疑惑，却也没多想，只当是对方终于松了口。
　　晚上沈洛来送晚饭，顾风星忍不住提起这件事：“今天那个难缠的合作方突然变配合了，真奇怪，昨天还处处刁难我呢。”
　　沈洛正在帮他整理散乱在桌上的项目资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做事哪有一帆风顺的，顺利就好。”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既没邀功，也没解释，仿佛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
　　可顾风星心里清楚，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他看着沈洛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 沈洛的好，总是这样藏在暗处，不声不响地为他解决麻烦，却又从不主动提及。这份好让他依赖，可那份无处不在的掌控感，又让他忍不住警惕。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风星的脚踝渐渐好转，能慢慢走路了，沈洛的照顾却没减少，依旧每天准时送餐，只是不再留下来换药，只把药放在桌上，叮嘱一句 “记得按时换” 就走。
　　周日下午，顾风星闲得无聊，翻起了毕业前夕的朋友圈，想找找当年和沈洛去民宿时的照片。翻了几页，终于找到一条旧动态，配文 “毕业前的短途散心，可惜某人中途离场”，图片是民宿的山间晚霞，背景里隐约能看到沈洛之前坐过的木椅。
　　他点开评论区，大多是同学和朋友的调侃，翻到最后，却看到一条陌生评论，来自一个备注 “高山民宿前台” 的账号，发布时间正是他从民宿回来后的第二天：“先生，您和同行的朋友走后，落下了一件小东西，我们帮您收着了，方便的话可以联系我们寄给您。”
　　顾风星心里一动，他当年从没觉得自己落下了东西，试着给这个账号发了条私信，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没想到没过多久，对方竟然回复了。
　　【高山民宿前台】：您好，我是当年的前台，刚好翻到当年的入住登记本，看到了你们的信息。时间太久了，具体是什么物件真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是个小小的木质东西，不大起眼。
　　顾风星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回复：是不是松树造型的挂坠，刻着小镇的名字缩写？
　　【高山民宿前台】：好像是这个样子！太久了实在记不清细节了。对了，您同行的朋友中途离开后，当天晚上好像有人回来问过您的房间号，具体是谁、长什么样真忘了，晚上客人也多，只记得是个高个子男生，话不多，问完就走了。
　　顾风星看着屏幕，指尖微微颤抖 —— 沈洛当年说 “家里有急事” 匆匆离开，可前台却说当晚有高个子男生回来问过他的房间号？！
　　所有特征都隐隐指向沈洛。顾风星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又闷又疼。他想起沈洛背包里的松树挂坠，想起那张民宿门票，想起那晚相似的木质香，想起阿凯莫名的失联，还有沈洛刚才主动提起阿凯时的紧绷…… 所有的疑点瞬间串联起来，像一张网，慢慢缠上他的心脏。
　　他抬头看向窗外，恰好看到沈洛的车停在楼下，车灯熄灭的瞬间，他仿佛看到沈洛靠在驾驶座上，目光正朝着他的窗户方向，眼神深邃，像藏着无尽的秘密。
　　而沈洛坐在车里，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沈总，顾先生联系了当年高山民宿的前台，对方回复了模糊信息。”
　　他没打算干预，也没打算立刻解释。指尖轻轻敲击着方向盘，眼底泛着偏执的温柔。有些疑点，让它悬着就好。等顾风星对他的依赖，深到能抵消所有怀疑、所有恐惧时，他再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 包括他当晚回去的真相，包括阿凯是他特意安排的，包括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留住顾风星。
　　到那时，就算顾风星怨他、恨他，也绝不会再离开他了。
　　顾风星握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眼神里满是迷茫和挣扎。他不知道，这条模糊的私信回复，是靠近真相的一步，还是沈洛 “温水煮青蛙” 计划里，让他更依赖、更无法逃离的又一个伏笔。
　　疑云像山间的云雾，越来越浓，却始终散不开。他和沈洛之间的这场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