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奋斗》静谷清泉

19、苦行僧

　　调到总校后，虽然很忙，可是也比在大队起五更贪黑地一边种地一边教学要轻快，最起码放学后便没什么事了。静中生动，忽然又想到了读书时的大学梦，那时，没升成，可现在有函授大学，自己有空闲时间（每天晚上），不正可以完成学生时代的梦想吗？我为这一想法，激动不已，年青时没能读大学，老老还要读大学！而且为这一想法折磨了好多天，让我欲罢不能，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催促我：时不我待，为什么不用这大好的时光完成自己的梦想呢？我像热血沸腾的青年人一样准备，报考，而且，竟然被录取了，成了大学中文函授的一名学员。
　　从此，白天忙于教学工作，晚上便忙于函授课程学习，中文函授正是我的爱好，现代汉语、古代汉浯让我系统地全面地学习了汉语知识，文学史让我系统地了解了文学的发展过程，尤其是那一篇篇一部部脍炙人口的优秀作品，令人爱不释卷，百读不厌。别人大学函授可能只是为了得张文凭，我却是补青年时的梦想，完成我一生的夙愿，所以，我学习得比任何人都刻苦认真。
　　让我无比兴奋的是让我遇到了我心目中的名人--给我们讲课的各位讲师，他们虽有的已五十开外，有的才三十多岁，比我年龄还小，但却个个都是身怀绝技，或擅长汉语知识，或擅长文学史略，讲起课来胸有成竹，口若悬河，如大江东去，滔滔不绝。而且他们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基础深厚，词汇丰富，出口成章，四字成语，是我读书时苦苦背诵的美词佳句，在他们嘴里如说平常话一样地说出来，不加思索，不加雕饰，随口而出，句句珠玑。我就默默地想：他们有多深厚的功底，才能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呢？我和他们比，真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我该怎样刻苦学习，才能达到他们的水平呢？这让我更加认识到自己的渺小，自己的不足，只有勤奋学习，刻苦努力，无它而已。
　　这次函授学习，贾长岭老师和陈玉卿老师和我成了同一班的函授学员。每当去市里教育学院面授时，我们便住同一宾馆，同一房间，而贾长岭老师进屋就找灯线，灯线在哪，他就住哪铺，因为，晚上他是学习时间最长的，我们都睡了，他还要挑灯夜战，每晚都不知道他什么时间才睡觉，可是，他每次考试都不理想，只够个及格分。而陈玉卿老师看上去是最不用功的，平时课余天南地北的神聊，很少看他学习，可每次考试都是好成绩。我们羡慕地说：\"陈老师真聪明，不学就什么都会！\"
　　我既羡慕陈老师的聪明，也敬佩贾老师的刻苦，他们两人一个以聪明取胜，一个以勤奋成功。我细心观察他俩，忽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他俩的智商不同学习方法不同，才导致一个玩儿似的也会，一个是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陈老师也不是玩儿，而是把功夫下在课堂，在课堂上他全神贯注地听课，不时地记记笔记，看样子，课堂他已把所学的课程完全掌握，全记在脑子里，所以，下课后像只是玩儿。而贾老师上课时，看不到他用心听课用脑去记，只看他忙忙碌碌地记笔记，恨不得把老师讲的每句话都记下来，所以，大好的课堂，他只是记了个笔记，而用脑子记用脑子思考都留在下课后，所以，才看到他下课后那么用功。从中，也再次印证了课堂教学的重要性，要想学习好，必须充分利用课堂时间，课堂时间利用得好，是事半功倍；反之，则是事倍功半。
　　三年的函授，眨眼而过，我还觉得汉语知识没学深透，优秀的文学作品还没读够，却迎来了毕业。值得欣慰地是我和陈老师被评为优秀学员，即每科成绩都在85分（满分100分）以上，而且论文被选为参加学院论文答辩会，并做如何参加函授学习的先进经验报告。本来，函授学员毕业没有论文的要求，也就是不用写论文，可是，由于我们那班学员学习认真刻苦，成绩优异，老师不愿让我们错过学习的良机，便和在职进修的大专学员一样，要求写论文，并且选写得好的参加学院的论文答辩会。
　　记得我们选出的四名学员到了市里教育学院报到，和在职进修的学员同吃同住，他们先不知我们做什么来了，并不理会，后来听说我们参加论文答辩并作学习经验报告，便对我们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在学院待了两天，和他们厮混得熟了，有的便向我们说：\"咱们都是学员，觉得你们也都很实在，不得不告诉你们，这都是学院弄的景，为了博眼球，赚业绩，来耍你们呢！你说现在还什么先进经验报告，谁听那一套，胡弄小孩子去吧！可你们没办法，学院让来就得来，不来不行，你们也只得完成任务。\"
　　他们是好心，说我们是当猴耍了，提前告诉我们，让我们思想有个准备，别到时太失望。
　　果然，在开报告会前，辅导员就给班级做了\"战前动员\"，规定不允许带书进会场，怕读小说不听报告；不允许睡觉；不允许说话；不允许做小动作……一句话，必须聚精会神听报告。
　　我也觉得这样的学习经验报告没必要，因为在校的学员都是在职进修的老师，他们都是育人的\"灵魂工程师\"，学习经验对他们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了，还需要什么报告？可也正如他们说的，我们是受命而来，只能听命而做，而且，我是第一个上台发言的。
　　当我走上讲台，看了一眼满满的一屋子人，虽之前多次告诫自己：不要紧张，有什么说什么，没什么怕的。可是，看到那一屋子成年人，想他们人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个个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有智之士，我算得了什么？怎敢在班门前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真是不自量力！可也想，我一边教学，一边种地，一边搞教学研究，还一边进行函授学习，我起五更睡半夜争分夺秒地刻苦学习精神，他们不一定人人都做得到。他们在这里有充足的学习时间，舒适的环境，如有我的学习精神，一定会取得优异的成绩。所以，我就鸡蛋磙子碰碌碡--实打实地说自己是怎样学习的，能给他们以借鉴更好；没有什么作用，也没什么。这样一想，我心里就有底了，也就没什么怕的了。我开场白是由衷的心里话，现在还记忆犹新，我说：\"我一走进教育学院，就有刘姥姥进荣国府的感觉，觉得哪哪都是新鲜的，看到在校进修的学员，人人都刻苦攻读，个个都认真钻研，除了羡慕就是敬佩。我一个乡村的老师，既没有深厚的文化知识，也没有丰富的教学经验，我来台上发言，只能像刘姥姥一样成为各位高师的笑柄。不过，既然学院吩咐，我也只得在大家面前献丑了。……\"接着我便如实地讲出了我们函授学员连教学带种地还要函授学习是如何艰辛，时间是如何的紧迫，把我起五更怎样背古代汉语的语法修辞，夜晚怎样钻研中国和世界文学史，甚至连走路都在背精典的古文……最后也说到了：\"来到学院这几天，看到学院的学员不但掌握了深奥的古代汉语知识和丰富的文学史，而且读了大量的名著，真是羡慕，和你们比，我学得那点知识真的只是皮毛而已。我也暗下决心向你们学习，争取回校后，再深入细致地学学各科知识，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中文大学生。\"开始发言时我看台下投来的目光或是不屑或是鄙夷或是同情……可没想到，慢慢的看到了或惊异或不解或疑问的目光，再后来看到全场都是专注兴奋的目光，而且还不时地由衷地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让我感到诧异感到惊喜，也默默地想，是什么让他们起了如此神奇的变化，我的发言，只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能有如此的震撼力吗？
　　后来，报告结束，几天来已和我们混得很熟的学员向我们说：\"没想到你们讲得太好了！都是你们实实在在做的事，没有一点儿假大空，真实的才是最能打动人的！说实在的，学院从来没有开过这么好的报告会，学员们都由衷地被你们的演讲征服了，那会场多肃静啊，学员们听得多专注，而且是由衷地为你们鼓掌。\"
　　听到他们的知心点评，我从来没有过的欣慰，来几天和他们尴尬相处，没想到要走却建立了深厚了感情，他们不舍得让我们走，我们也不舍得走，我们也多想和他们一样有充足的时间攻克文学堡垒啊！
　　函授结束了，圆了我大学梦，而且得到的优秀学员和优秀论文奖，也算收获满满！可是，在学习期间，那一篇篇脍炙人口的文章，那一位位才华横溢的作家，无不在时时敲击着我的心灵：我的文学梦就破灭了吗？又心有不甘。可是，我既没作家的天赋，又没他们的才华，只是一个愚笨的凡夫俗子，不是异想天开吗？可是又一个声音响在耳边：人并非生而知之，而是学而知之，华罗庚说：\"聪明出于勤奋，天才在于积累\" 马克思说：\"在科学的探索上，没有平坦的大路可走，只有那在崎岖的小路上不畏艰险奋勇攀登的人，才有希望到达光辉的顶点。\"我为什么自暴自弃呢？是不是为自己的自卑而找借口？自己即便再卑微，再渺小，只要努力了，奋斗了，即便是一事无成，也无怨无悔了。我便又找来函授时去市演讲在新华书店买的《巴黎圣母院》、《呼啸山庄》、《悲惨世界》、《安娜卡列尼娜》等书如饥似渴地来读，并细致地写了读书笔记，当然，还是每天不落地写日记，又开始了我苦行僧般的勤学苦练，只求努力，不求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