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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迟喻以班级第十六,年纪第二十七的成绩交出了对高一上学期的答卷。
      文理分科表在年段排名出来后被发到大家手里,选文科的交表,理科不用。

      许多人拿到分科表的第一时间就是压进草稿纸堆,迟喻亦然。

      这件事上她根本没得选,徒添烦恼的选项有江聿怀一个就够了。

      2013的春节比较晚,在二月中,补了大半个假期的课,终于在腊月二十九停下。

      她穿新买的羽绒服,粉嫩的颜色,下摆是时年流行的荷叶卷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站到去年夏日撞见江聿怀的围墙下放仙女棒。

      白日冷焰火,不够璀璨漂亮,燃尽即散化飞灰。

      那堵墙很高,迟喻用围巾和帽子将脸挡住九成,站得远远的,能看到围墙内的独栋别墅,而无法透过窗户看到里面住的人。

      她买了整包的仙女棒来赌运气,心里默念了数十次如果遇到准备好的说辞。

      “这里背风容易点燃,所以我在这儿放,对不起。”

      新年的神明很忙,听不见少女的祈祷,没有给她讲对不起的资格。

      年终岁末,父母终于结束了忙碌,家中开始了大扫除。

      迟喻迈入家门那刻就感到了某种风雨欲来的寒意,她下意识地收回脚想逃,余光中就那么瞥见夹杂暗红、本该压在柜底的黑色外套。

      心猛得一沉,跌落万丈深渊。

      青春期的女儿衣柜里翻找出件压箱底的男式外套,警报在于冰脑海里循环鸣叫,她没有急于打手机去询问,而是试探性的抽出来放在玄关换鞋肯定能看到的位置上观察。

      迟喻羽绒服下的衬衫早汗浸浸的湿透,她咬紧牙关,不动声色地抓起那件外套,语气惊喜,“在哪儿找到的啊?之前和堂哥吃饭,去年春天他看我冷拿给我穿的,后来想还给他,结果忘了放在哪儿了。”

      “是吗?”于冰的注意力从盘中坚果上挪开,拿起手边的手机,当着迟喻的面找到迟航的微信挂起视频。

      等待接通的时间漫长的仿佛过去了整个世纪。

      迟喻立在玄关,手指摩挲着江聿怀外套的布料,绝望的等待审判。
      心想今天不管是什么结局,我都认了。

      唯独这点儿无畏的英勇,哪怕江聿怀不会知晓一星半点儿。

      “婶婶,怎么了?”迟航散漫的嗓音透过扬声器传来,于冰将镜头调转,微微抬手,对上迟喻手中的外套,凉声问,“这外套你认识吗?”

      “我的啊,哪儿找到的?小迷糊一直说不见了,这不也没空见我,就一直放在她哪儿。”迟航不假思索回。

      迟喻的心被堂哥的解围的话从万丈深渊托起,他们俩小时候都被奶奶带大,迟喻七岁前都和迟航一起生活,兄妹感情极好。

      但近两三年母亲与父亲那边的亲戚闹到老死不相往来,告诫她不许再见迟航。

      多可笑,大人见的撕扯,要殃及十几岁的孩子。

      她的确是很久没见过迟航了。

      于冰的脸色微微缓和,怀疑没有全部打消,父亲适时的关掉抽油烟,掐了烟,恰如其分的打起圆场,“我就说是小航的吧,堂哥见见堂妹又怎么了?小孩子能懂什么?大过年的。”

      中国人最过不去的话术,大过年的,什么都该算了。

      但于冰明显不准备吃这套,她切回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审视的看着迟航。

      “我很喜欢这件外套。”迟航叹了口气,迟喻听见扬声器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接着是开木门的音效,“喻喻一直没还我,也不敢和我出来吃饭,所以我又买了件一摸一样的,这儿呢。”

      于冰面上冰雪消融,点着头柔和讲,“知道了,你别怪婶婶,你妹这年纪不能走错路。”

      迟航敷衍地答是是是对对对。
      迟喻的心摆回原位,平安渡劫。

      “行了,过年时候记得把外套带着还给你哥,一天天的,不着调。”母亲把剥好的一小碟松子仁用手指推到迟喻站的方向。

      平时很喜欢,今天吃起来是满口的油腻。

      ****

      2013年的春晚没有赵本山,年味消减大半,年夜饭上大人们夹枪带棒,吃得没滋没味。

      好在迟航是要出国的,不必哪里和迟喻比较成绩,而堂弟又才小学二年级,关系不好的亲戚里道间没有值得揶揄的点。

      饭后大人们喝酒打麻将,春晚当伴奏。

      小辈们闲不住,跑下去放烟花炮竹,前院火树银花,迟喻被堂哥揪着帽子拽去后院。

      结了冰花的玻璃窗朦胧了室内暖黄灯火,迟喻皱着眉用毛绒小熊手套拍开他的手,嘟哝道,“哥你干嘛啊?”

      “你也喜欢江聿怀?”迟航单手抄兜,语出惊人。

      心事被戳破,迟喻如遭雷劈。

      迟航乐了,“怎么事儿?说我听听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迟喻缓了缓神反问。

      迟航耸肩回,“我不知道,炸一炸你而已,那件外套全市拎不出几件,我和江聿怀一起买的,你得感谢你哥反应快,否则就你妈那个性格,你还能活到过春节吗?”

      “他连我名字都不知道,既然你们熟,还不如你跟我说说他呢。”迟喻拉着她哥的手开始晃荡着撒娇。

      屡试不爽的方案,从小到大。

      “求人都不喊哥了啊?”迟航提醒。
      迟喻从善如流,“哥哥最好了。”

      “呵。”迟航讥笑,“江聿怀这个人打小就是一副阎王心肠,我看你也追不到他。”

      “吃不到猪肉我还不能看看猪跑了吗?”迟喻扁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迟航再次拽住她的帽子,笑得前仰后合,“行行行,你别激动,哪天你妈不在家,喊我出来,我包圆,你想要什么拿什么,大过年的,小汤圆别生气啊。”

      迟喻想要江聿怀,但哪怕是当着迟航的面都不敢说。

      她哥借着光等了自家妹妹半分钟,认命的投降,自言自语念叨着,“谁让我是妹控呢?”

      迟航拨弄着手机打通,按住音量键调到最大外放。

      呼啸的北风中,迟喻听见江聿怀懒洋洋地问,“怎么了?”

      迟航爽朗回,“拖家带口给您拜个年啊,记得发红包。”

      “神经。”江聿怀笑着骂。

      迟航将手机递到迟喻唇边眼神催促她速度点儿别墨迹。

      迟喻双手捧着手机阖眸虔诚讲“新年好,万事胜意”的时刻,前院烟花炸.裂,盖过了她的声音。

      江聿怀只当是迟航这边杂音太大,顿了会儿等结束。

      迟喻错过火树银花的绚烂,等来了江聿怀句慵懒低醇的“新年好”。

      心扑通扑通的,压过迎接新春的炮竹,她雀跃的原地转圈圈,迟航无可奈何的看着她自嗨,等了几分钟喊,“走了,去前面放个鞭炮,给你驱邪。”

      “谢谢哥哥。”迟喻双手合十,“我在此许愿哥哥今年追到许姐姐。”

      “你还是去庙里给我许吧。”迟航轻笑,他落后半步,凝视着妹妹蹦蹦跳跳的背影,无声哈出口白雾。

      他知道迟喻不可能和江聿怀在一起的,少女心思总是诗,快乐一句是一句吧。

      这天迟喻快乐异常,大家都以为是过年,实际不是的。

      守岁到通宵,耳朵还是热的,责怪自己是真的傻,为什么不拿手机来录音呢,这样就可以多听听他的声音了。

      ****

      冬去春又来,寒意料峭。

      迟喻常在学累的时候抽出漂亮的信纸,写一些并不会送出的信当作慰藉,再小心翼翼地夹在上学期的错题本里,不会有人翻动,不会有人借用,异常安全。

      一中有为高三学生办百日誓师和成人礼的传统,算是个小小形的艺术节,只面对高三,被大家戏称为打鸡血后的给躺半天的消化时间。

      但表演的学生从高一与高二抽选,迟喻不知道江聿怀会不会来,但所有可能见到他的场合,迟喻都乐于去试试。

      她唱歌一般,跳舞水平限于幼儿园,拿的出手的只有钢琴。
      是能在最常见乐器里靠之中考加分的水平。

      自告奋勇的负责唱歌的同学伴奏。

      陶琼笑她平时巴不得吃饭都看两眼书,现在反倒精神头足了,迟喻捏她脸威胁,“下次不陪你去路过体委了哦。”

      音乐教室在侧楼,第三节自习下课后迟喻会前去练琴,长廊另一端传来爆.裂的鼓点,接着是迎上不落下风的电吉他,迟喻鬼使神差地垫脚透过玻璃窗望进去。

      梦中常相见的背影穿这件黑衬衫,红色吉他背带斜过,身体跟随着音符轻轻摇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头扎眼的蓝发,好看的。

      迟喻看不见江聿怀的脸,全凭想象,同样来排练的女孩子路过,拍了拍她的肩邀请一起去排练室才离开。

      休息时擦着琴键听女孩子们闲聊,得知江聿怀自己组了乐队,这次也会参演。

      这以后整个星期,第三节课下课的十分钟都成了迟喻最期待的时间。
      她会小跑着到侧楼去,垫脚站在门口听或看江聿怀弹一会儿吉他。

      每次都做足了准备,以保证他突然半回眸时,只能看到路人路过教室的窗口。

      她在风声鹤唳的少女时代里偷偷爱慕上一个人,仅看他的背影就满足。

      迟喻隔窗听过好几天,因为时间短、变换多,始终没听出来他们究竟准备表演哪一首。

      周五晚上,迟喻照例去帮化学老师录入周考成绩,走到门口时突然顿步转去了侧楼。

      还是那间排练的音乐教室,余霞成绮,梦幻如画。

      染了头蓝发的少年敲着二郎腿坐在桌上,吉他听音色是没插电的,横在腿上当普通吉他弹。

      嗓音慵懒低沉,淡淡唱着。

      “谁说不能让我,此生唯一自传,如同诗一般。
      无论多远未来,读来依然一字一句,一篇都灿烂。”

      迟喻爬在窗口,第一次听他开嗓唱歌,唱得是五月天的《后青春期的诗》。

      江聿怀这种倨傲恣意的人,和他唱得歌一样,绚烂至极。

      ****

      高二的歌唱排在报幕后的第二个节目,迟喻花钱请了个化妆师来给大家化妆,还特地新买了件纯白的小礼服。

      长裙摆正好能挡住肉肉的腿,抹胸设计又能心机的凸出曲线。

      从小到大的钢琴比赛没参加过十场也有八场,今天出奇的紧张,憋着口气弹完了全程,没有半个音节敢松懈。

      下台后迟喻才知道江聿怀迟到,他的节目被移到最后,弹琴时他根本还没到。

      那么多小心思的准备,尽是徒劳无功的独角戏,不过今天总能见到他的。

      能见到就好了,别的不重要。

      兴致缺缺的滑着手机坐在比较前排的表演候场席等待。

      尖叫声响起时迟喻抬眸,追光灯映下来,消失大半年的风云人物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

      蓝发、冷白皮、五官凌厉如刀锋。

      衬衫穿得松松垮垮,扣子开了三颗,下摆塞进裤线中,一副游戏人间的浪荡模样。

      江聿怀单手抱着把带火焰图腾的电吉他,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全场骤然静默下来。

      身后的帷幕缓缓拉开,乐队所有成员就位,敲架子鼓的是江聿怀同桌,键盘手和贝斯手都略有脸熟,看起来都是本校学生。

      江聿怀侧身退了半步,露出调整话筒的主唱女生,红裙胜火,明艳照人,妍丽的曼陀罗花纹身贴遍布纤细的左臂,她扬起手中话筒,飒爽道,“《倔强》送给大家。”

      迟喻是见过她的,去年家长会的观众席下,这样出众的长相和江聿怀般配极了,任谁看了都会难忘。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起调极高,烟嗓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氛围在摇滚乐爆裂的加持下燃到了最高点,台下有人举起金属礼,有人跟着轻声合唱。

      青春是什么呢?是悸动、冲撞、理直气壮的奔赴南墙。

      最后一个小节红衣主唱闭了麦克风,江聿怀唱得。

      迟喻伸出手,抓到舞台束虚无缥缈的光束,一碰就碎了,她跟着轻轻合,“我不怕千万人阻挡,我只怕自己投降。”

      曲终时江聿怀勾唇,摔掉电吉他,头也不回的离场。
      对台下鼎沸的欢呼不屑一顾。

      他为此准备很久,结束了就结束了,不必再拖。
      谁又敢说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桀骜恣意是错呢?

      欢呼如潮水般退却,迟喻听见后排有人小声讨论,“刚刚那是程茗吧?”

      “不然呢?江聿怀初恋啊,读得音乐学院,瞅人这嗓子。”

      舞台的光效黯下去,手中的光跟着消失。

      迟喻仍然保持着昂头看台上的姿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站在他身边的人光芒万丈,总之不会是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bgm系五月天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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