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剧情灵异副本文》唤云

35、Chapter35

　　第三十五章

　　“你已经入门了。”钟雨一进门，就听见丘壑容说。

　　她目光一抬。

　　丘壑容正半卧在床上，精神看着不怎么好，但眼神很清醒。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丘壑容头一次这么“衣衫不整”的一个形象。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那张脸嵌在披散下来的雪白的头发胡子中间，莫名显得竟有几分清瘦。皱皱巴巴的，老得厉害。

　　要知道，只在一周多前，他还是个相当圆润的老头子。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钟雨原本都打算睡了，突然听到张冠霖来敲自己的门，说丘壑容要见她。

　　钟雨一路都在猜测，怎么了，他找自己什么事。她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

　　“你过来坐吧，坐这儿。”丘壑容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床边的一把椅子。

　　钟雨走过去坐下了。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的一个小灯泡，吊在交缠的电线上，昏黄的灯光随风轻轻地摇晃。

　　丘壑容没有关窗。

　　“你已经入门了，跟我想的一样。”丘壑容又说了一遍这话，他看着钟雨，慢慢地说：“我们学道，学这些玄学的，它是没有明确的所谓境界之分的，也没有什么诀窍，这修行啊，就是靠你自己一个悟字。我……打个比方吧，不怎么恰当，你意会一下。就像你体内长了个瘤子，但你并不能传授给别人这瘤子是怎么长出来的，甚至在它产生病变之前，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长了这个瘤子。而我们知道的那些修行方法，每天做的那些功课，都是在为长这颗瘤子创造条件。但是这瘤子它能不能长出来，什么时候长，就都不是人力能够控制的了。”

　　钟雨听了这一个又一个的“瘤子”，无言片刻，没忍住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丘壑容笑了，雪白的胡须微微颤动：“只是打个比方。”

　　他看了眼窗外。今夜天气晴朗，深蓝的夜空上挂着一轮半圆不缺的月亮，群星隐没。

　　钟雨也跟着看了一眼，微微的夜风拂在脸上，凉浸浸的。

　　应该要下雨了。

　　耳边听丘壑容说：“白天睡得太早，这个点忽然就醒了。人老了，觉少。我今晚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说一些事，一些……最近发生的事。”

　　“嗯。”钟雨转过脸来，点了点头。

　　“我入道门，今年是第四十三年。”丘壑容说，“在我看来，人和鬼，原本是相隔的两个区域。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和鬼，就像天上的鸟和水里的鱼，原本互不干涉。只在极罕见的情况下，两个区域出现短暂的相接，发生一些你们所说的‘灵异事件’。这个时候，就需要由一些特殊的，能够在这两界边缘行走的人，比如我，又比如现在的你，来处理这些事。这也是我说，你已经入门的原因。只要你能够用我的剑，斩伤任意的鬼，你就已经可以被视为我们这样的人中的一员了。”

　　他顿了顿，看着钟雨道：“其实我之前，就已经有了种猜测。你的命格，它让你成为这样仿佛活鬼的状态，从另一方面讲，似乎也同时让你天然就已经处于了一个‘入门’的状态。我们这些人，通过修行去触摸两界的边缘，而你，一开始就已经站在了这里。也正是因此，我认为你只需要稍学些手段，就能够至少做到自保。”

　　钟雨陷入沉思，片刻后，问道：“普通人，不能看见鬼？”

　　“能的。”丘壑容说，“如今天行紊乱，两界相交变得异常频繁。当你看到一只鬼的时候，就说明此时此地已经是两道交错的情形了。”

　　钟雨又问：“那一个普通人，能够伤害鬼吗？用刀，用枪？”

　　“这个，多数情况下是不能的。”丘壑容摇了摇头，“两界只是相接，并非完全重叠。你可以理解为两条并排着的路，但中间隔着玻璃，偶尔互相能看到，但却无法触碰。这也是以前通常的‘灵异事件’的情况，当事人顶多吓一跳，一般不会发生别的什么危险。”

　　钟雨抓出这句话的重点：“以前？”

　　丘壑容叹了口气，“是啊，以前。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这路中间的‘玻璃’出了问题，出现一些裂隙，这时另一边的鬼，就可以穿过这些裂隙，来到阳间作祟伤人。鬼能够通过它们身上的阴晦之气，使活人陷入严重的幻觉之中，有的老鬼甚至能用这些阴晦之气将他们直接吞噬。普通人即使有武器，也是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的，一旦遇上，就是凶多吉少啊。”

　　钟雨回想起自己先前面对人头鬼时的情形。丘壑容所说的阴晦之气，说的就是鬼气。她当时能躲过，全靠自己能看见它，心生警惕，避到窗边才勉强维持住了清醒。而如果换做一个看不到这些鬼气的人，那无疑是要出事的。

　　而且就她观察，就连丘壑容也看不见鬼气具体的模样和非常精准的位置，他应该是只能隐约地感觉到一个大致的方位，然后靠不知道是符还是他自己的“修为”给硬扛过去的。

　　“而我们这些人，就是拦在墙外和普通人之间的最后一堵墙。”丘壑容低声说，他的眼睛在这夜里格外的亮，眼睛里映着那颗黄澄澄的灯泡，就像是两朵烛光一般。

　　他伸出手，像是要去够钟雨。钟雨看他动得费力，赶紧挪了挪身下的凳子，凑近了些。

　　丘壑容把手搭在她的肩上。那手冷冰冰的，几乎没什么热度。

　　他有些欣慰地对她说：“你天赋是很好的，很有道缘，我觉得再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悟出自己的心符了。很好，道观交给你，我也能放心了，你……以后帮我看着点冠霖。”

　　钟雨觉得这话听着有点怪怪的，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问题。毕竟她现在正是长春观最大且唯一的投资商，她也确实答应了照顾张冠霖以后的生活……

　　而且丘壑容说她很快能悟出心符，虽然不知道这个画饼似的“很快”是多久，但钟雨听着还是高兴的。于是她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了，丘壑容好像很高兴，脸上一下子露出笑容。他分明已年过古稀，但这一刻笑起来看起来却甚至有几分天真。

　　“你走吧，”他说，“我要继续睡觉了。”

　　.

　　从丘壑容的房间出来，钟雨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这道观里静静走了一会儿。

　　从新修的三清殿，逛到原来的长春子殿。原本这位主供大神，钟雨是说要新建一间的，但丘壑容说不用了，说原来的主殿方位是他算过的，轻易动不好，只让给祖师重新塑了一尊黄铜大像，放还是放在原来的殿里。

　　而旧的三清殿和七真殿，都被钟雨推平新建了，原来的位置，给弄成了一块开阔的小广场，大理石板砌平，广场正中间放大香塔。

　　香塔终日香火不绝，烟熏雾缭的，钟雨这些天来也渐渐习惯了。

　　道观翻修，据丘壑容说，是要连烧七天的香塔，上告祖师，下敬鬼神。张冠霖晚上点的最后一波香还在燃烧，猩红的光点在夜色里极为醒目。

　　钟雨绕了一圈，最终在长春子殿前驻足。比起这些天新修的神殿，这间正殿显得格外窄小，金身铜像的丘处机神像立在殿中，镀金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里反射着微光，神秘，又肃穆。

　　钟雨微微仰着头，隔着殿门和它对视着。

　　她心中已经有了预感，而这让她难得的心绪有些起伏。

　　良久，她叹了口气，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路过张冠霖的屋子，发现他也还没睡，正坐在窗边的桌子前玩手机。看见她，还挥手打了个招呼：“嗨，晚安！”

　　钟雨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落在了他背后的柜子上。木质的柜门上，挂着一柄雪白拂尘。棍身长而尘尾短，正是丘壑容用的那把。

　　她问：“怎么在你这儿？”

　　张冠霖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看见了，说道：“师父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耸耸肩，随口道：“可能是觉得我悟性太差了，借给我让我开开灵慧？”

　　钟雨看了他一会儿，沉默地走了。

　　这对师徒啊，真不知道怎么去评价。

　　后半夜果然下起了雨，早上起来，新种的景观树们被吹掉了许多叶子。张冠霖一大早拿着扫把绕着观里前后扫了一圈。

　　中午，钟雨吃完饭，一个人在房间里办公。忽然看见张冠霖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的时候，她心中既不惊讶，也没有多少悲伤，她只是抬起头，冷静地望着他。

　　张冠霖哆嗦着：“我师父，我师父他好像出事了！他，他晕倒了！”

　　钟雨说：“打急救电话了吗？”

　　“打了，打了…！”张冠霖一手抓住门把，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但是，但是他晕倒了，没有反应……我觉得，我觉得，好像，他好像……没有呼吸了。”

　　钟雨垂了垂眼，合上电脑，站起身来。

　　“我去看看吧。”她说。

　　张冠霖有些恍惚地跟在她后面，神色是一种震惊过度的茫然。

　　钟雨推开门，看见丘壑容平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胡须整齐地摊开在被子上，白发收拢在脑后，神色很平和。

　　她走过去。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红润，甚至微微泛着一点青色。

　　手指轻轻一贴颈侧，冰冷一片，没有脉搏。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钟雨动作的时候，张冠霖就站在门外，好像不敢进来，呆呆地看着她的动作。待钟雨回过头来，才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样？”

　　钟雨冲他摇了摇头。

　　张冠霖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巴微张着，眼睛睁大，好像看见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