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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翡翠 ...

  •   仙容在翌日清晨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再留下只言片语,那日一见,即是别离。

      段时因此郁郁了两日,但他当时看着仙容眼中流露出的感伤,却又无法出言劝仙容留在京都,受太后与他们的照拂。在他心中,段婉、仙容也好,其他女子也罢,她们不该是封建与男权的附庸,虽然在这个世界上,依旧有许许多多人这么认为,但段时希望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无论选择的那条路是欢愉解脱,还是更加悲惨,那都是仙容自己的未来与人生,应该掌握在她手上,不需旁人置评。

      -

      艳阳当空高照了月余,缕缕绣金浮光映着连绵宫阙,京都终于在九月中旬迎来了秋日的第一场雨。

      此刻段时斜倚在秦王府的小门前,金秋桂花香气最是浓郁,所以他正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酿圆子吃得正香。

      “我说。”章由妄跨出来,正见到今日休沐的段时趴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瞧着,而身后却空无一人,便道:“那日永瑞提上去之后,你就没再找人跟着伺候?”

      一场秋雨一场寒,如今天渐渐冷起来,穿堂风猎猎一吹,段时腾出手来拢了拢衣襟,道:“我爹娘倒给找过几个,但都不合心思,我干脆就不要了,左右一人来去也自在。”

      这话倒是没掺假,其实从前他也没觉得永瑞有多如意,但等到永瑞去给何将军作副将后,他身边再补上来的人,不是没眼色就是太有眼色,实在叫他受不了。而且他内里本也不是那种非要人伺候起居的,之前让永瑞跟着完全是因为人身安全,现在警报解除,一个人也没什么不便之处。

      不过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何我还...段时正惆怅着呢,那日圣旨下来之后,他心虚得很,特意去拜访了何我还。倒也不是被拒之门外,但进去之后何我还只是似笑非笑地唤了他一声秦国公,语调冷飕飕的,他琢磨着和拒之门外的待遇半斤八两吧。

      也不知道何我还现在接受现实,缓过来没有。

      章由妄才从秦王府里出来,最近正在重修正厅,当年正厅叫秦王妃一把旺火烧了个干净,剩下的全是断壁残垣,属于重灾区,几乎与再建无异了。

      碰巧今日段时就在此处,于是他仰头朝正厅的方向一点,道:“正厅用什么纹饰还没定下来,你可有中意的?”

      段时不假思索,说:“云纹吧,云纹好。”

      “你我兄弟一场。”章由妄眼皮一跳,凑近了,低声说道:“你老实说,你和宣国公到底什么关系?”

      “你看人太准了,我就知道迟早要瞒不住你。”段时眼角眉梢微挑,笑道:“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呀。”

      眼见段时明明听懂了他言下之意,却未曾加以反驳,观之还像是默认,章由妄震惊,才想再开口,就听得背后传来了俞黛水的声音。

      “我的好大人!”俞黛水无奈道:“你怎么十日里有八日不在段府?我每回去都要扑空,然后满京都地来找你!”

      他说着,又同章由妄拱手,道:“章大人安好啊。”

      章由妄沉浸在适才的惊天秘闻里,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满脸显而易见的一言难尽游移进了府里。

      “他怎么了?”俞黛水疑惑,问道:“我是不是得先给他瞧瞧...?”

      俞黛水发自内心地觉得此刻章由妄似乎更需要自己。

      段时眸光中闪动着狡黠与得意,说:“不必管他,过几日他自己就好了。”

      看看,这就是非要好奇打听八卦的下场。

      -

      俞黛水拖着段时回了段府,按例进行一周一次的诊脉,诊完后再按例愁眉苦脸地表示段时身体好得很。

      窝在榻上的风花懒懒地扫了一眼来人,又继续趴着不动了。

      “脉象平稳温和,分明健康得和什么似的。”俞黛水琢磨道:“可真是如此,师傅不会无缘无故嘱托我按时替你诊脉啊?”

      他虽是这么没心没肺地嘟囔着,但到底顾忌段时多心,还有一种猜想至今都没敢说出来,就是那次的毒根本无法全部祛除,因此毒一直蛰伏在段时体内,其实根本没有离开,只不过如今没有发作,便相安无事罢了。

      俞黛水从没敢将这个猜想说出来,忧心段时心里不舒服,所以每回的诊脉从不敢落下一次,生怕他稍微偷懒,人就要出问题了。

      “你师傅替我想,我是知道的。”段时收了手,似是想起了什么,停顿片刻后,问道:“是了,我前几日听说太后赏下来的百花井巷修缮完许久了,你却还住在文远兄府上,这是怎么个说法?”

      俞黛水一边整理药囊,闻言一边感慨道:“哎,祁兄真乃妙人也,我这不是乐不思蜀么?在祁府有人作伴,赏花看月,饮酒作诗,好不快活。且说句实在话,倒不是没回百花井巷住过,但里头真正能说得上话的活物一个也没有,你想想这天长日久的,岂不是闷也闷死了?所以捱了两日我就寻思着能不能搬回祁府,谁知祁兄亦正有此意,我们这不就一拍即合了么!”

      “你自个当心。”段时哼哼两声,说:“百花井巷的宅子可是太后娘娘亲自作主,越过户部赏你的,当时可惹了不少人眼红。如今修缮好了你倒空置着,搞不好叫有心人发现了,要找都察院参你一本,说你不敬太后。”

      “这宅子,当时是预备着求来给我哥和我师傅落脚用的。”俞黛水撇了撇嘴,思考了一会,认真道:“你说,要不我把祁岚春请到我府上,过两日再去他府上,这么两碗水端平了住,自然能叫都察院的也纠不出错处了。”

      “得了,我也就提醒你两句,没想到你净有些馊主意。”段时心道两碗水端平了住,这是正经人能想出来的法子么?他看不仅祁岚春是个妙人,俞黛水更是个大大的妙人。

      “我送你出去。”段时顺势起身,说:“正好家中新制了些金桂糖脯,你拿些回去尝尝罢?”

      “那敢情好,从前在枝城,每年这时候师傅也会做金桂糖脯,他做别的不行,独独这道糖脯经他手便又香又糯。”少年初识愁滋味,俞黛水叹了一声,道:“原以为今岁吃不到了,还惋惜了许久呢。”

      金桂糖脯做工繁琐复杂,渐渐只为京都官中人家所喜,外地是极少极少能见到的,怎么偏生魏群竟会做?

      段时侧目,应了一声,问道:“你师傅...是枝城本地人吗?”

      “不知道啊,反正我哥带着我到枝城赴任的时候,师傅就已经住在魏园里了。”俞黛水耸了耸肩,摊手道:“瞧着这事师傅并不愿意多提,我自然没敢多问。”

      段时将人好生送出了府,才往回走了两步,就遇见段婉提着裙摆飘飘然地往外走。

      “哟。”他见状打趣道:“宜宁县主又要偷溜出门了?”

      段婉冷不防被唤了一声,先是整个人颤了颤,旋身发觉是她大哥,当即才放下心来,展颜道:“嘘——小点声,别叫人察觉了。”

      日光下彻,段时堪堪上前几步,适才走动时没留意坠子晃荡出了衣襟,光影正折在润玉上头,闪得段婉微微眯起了一双杏眼。

      “这玉。”她说着柳眉轻皱,自顾凑近看了半晌,才犹疑抬首道:“大哥,这玉是你新得来的么?从哪儿来的?”

      “好友相送。”段时眼见着段婉收敛了玩笑神色,似是认真在问,便问道:“是有何不妥当么?”

      段婉摇摇头,又仔细琢磨了一会,才说:“也不是不妥...”

      她一幅欲说还休的模样,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然而事关孟昀归的身世,段时却等不及了,催道:“你利落说来,我便劝父亲将你的教导嬷嬷送出去,再不给你请旁人。”

      这对段婉而言简直太有吸引力了,她立即脱口而出,道:“这玉没有半点不妥,是好玉中的极品,可就是品质太好了,我才觉着奇怪。”

      此言一出,段时也意识到了不对,他知道这云坠的料子是出自孟昀归生母花浮蕊之手,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花浮蕊一介坊间乐姬,她从何处能得来这所谓好玉中的好玉?

      “千金难买,一玉难求,特别是这种水头颜色的,一旦见过便忘不了。”段婉沉吟片刻,说:“哥,我觉得你可能该让你那位好友去见见安平将军。因为她有一只翡翠镯子,我有幸开过眼,却与你脖上这坠子的玉料...似出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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